大佬心魔都是我 第19章

作者:惊梦时 标签: 前世今生 重生 穿越重生

  构成山峦主体的,唯有五千仞高的料峭石壁,山岩陡峭,白雪皑皑,便是最雄健的野兽与最矫捷的飞鸟,也无法攀上这样严寒而险阻的高峰。万古不化的冰雪将岩石都冻透了,草木不生,没有任何生命能在这里栖居,便是曾经盘踞于此的巨蛇,如今也不见了踪迹。

  这是没有任何人会拜访的异域。

  是远离世间,不是秘境而胜似秘境的孤寒之地。

  这便是太华山,是希夷的居所。

  今后,也将是她的住处,是她修行之地。

  在踏入这纯粹由冰雪所凝结成的荒芜宫殿之时,白飞鸿的脑海中,忽然模模糊糊地掠过了一个问题。

  ——为什么,她没有在长留之山见到殷风烈?

第18章 第十八章(大修)

  第十八章

  白飞鸿正在练剑。

  太华峰上的雪,比旁的地方还要酷寒一些。尽管用灵力覆盖了全身的经脉,白飞鸿还是感觉到,森森寒意像刀子一样侵入她的肺腑,全身的血液都似要凝结成冰。

  但她依然在挥剑。

  任是多么天赋卓绝的剑修,也逃不过这每日的苦修。一剑又一剑的挥下去,直到身体牢牢记住这细微之处的差异,直到经脉习惯灵力游走于全身的感觉,直到手中的剑与自己的身躯浑然一体。

  白飞鸿现在的身体还是过于稚嫩了一些,就算有前世习剑的记忆,但对于此时的她来说,那些记忆反而成为了一种格外的桎梏。

  虽是同一个身躯,但前世与今生的景况实在差太多了。那些在前世谨小慎微所积累下来的战斗习惯,在此刻却变得不合时宜。

  “过去的经验很有用。但你的习惯并不好。”

  那时,希夷一边咳嗽着一边坐在坐榻上,纯白的狐裘随着他倚靠隐几的动作,从瘦削的肩上滑下来。大概是咳得狠了,他用帕子去掩,露出一段伶仃的腕骨来,紧绷到可以看清鼓起来的血管,在苍白肌肤下颤动着的惨青。好一会儿,他才放下手来,将隐隐可见斑斑血迹的帕子叠好,收进衣袖里。

  “如今,你的经脉未曾受损,根骨也可称上佳,再在战斗时瞻前顾后,寄望他人,只会害死你自己。为今之计,只有从头练起,由最基础的修行开始,逐渐熟悉你的身体,摸索一条更适合你的路。”

  大抵是平日不常与人说话,只是简单谈几句,也让希夷露出了疲惫的神色。白飞鸿原本只是站在一旁,看着看着,也有些看不下去了,习惯性地走到一旁,从烧着茶水的小茶炉里倒了一盏茶与他。

  “……”

  反倒是希夷怔了一怔,看她的眼神有些茫然。

  白飞鸿叹了口气,将茶盏往前一递:“喝茶。你刚才咳了那么久,嗓子很难受吧。”

  希夷看了那一盏茶好一会儿,方才伸手接过,却也不急着喝,只是捧在手里,望着袅袅白烟,出了一会儿神。

  “也是。”他说了一句在白飞鸿听来很古怪的话,“你确实会这样做。”

  “什么?”

  但白飞鸿没能继续问下去,因为希夷已经喝下了那盏茶,放下杯盏之后,他的手指还轻轻转了一圈茶盏,像是还在感受着杯壁的余温一般。

  “你认为‘道’是什么?什么又是‘无情’?”

  希夷忽然问道。

  白飞鸿的神色越发茫然:“……一上来就问这么难的大问题吗?”

  她回忆了一下自己过去看的讨论何为“道”的典籍,顿时觉得自己眼前一黑。

  仅仅是第一个问题,就引得古往今来多少修者大能争相议论,他们长篇累牍都没能讨论出一个明确结论的问题,希夷倒是希望她三言两语就给他解释清楚了?

  “待你想明白这两个问题,你便知晓何为无情道。”

  听到希夷这样说,白飞鸿再也克制不住叹气的冲动。她长长呼出一口气,抬起眼来,定定的看着希夷。

  “很抱歉,我一句也没听懂。”她忍耐道,“师者,传道受业解惑者也。既然收了我做徒弟,就请您用我这类人也能听懂的方式,好好的、从头、从最简单的地方讲起,好吗?”

  白飞鸿上辈子见过的有卜算预见之能的修者不多。

  但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特征,就是不说人话。而且完全意识不到自己说的不是人话。

  就像此刻,希夷抬起一张苍白隽秀的脸庞来,脸上的神情却越发茫然起来。

  “你听不懂吗”——他虽然没有问出口,但是这几个字已经写在他脸上了。

  “用你也能听懂的方式吗?”

  希夷沉思片刻,缓缓抬起手来。白飞鸿一怔,而后了然,垂首跪在希夷的面前。

  那是修者都很熟悉的一个动作,由师长向弟子后辈直接灌输法诀典籍的手势。前世,闻人歌就是这样将回春诀教给她的。此时见到这个手势,白飞鸿居然感到了一丝亲切。

  同时,她也感到了一丝好笑。

  宁愿用这种耗费灵力的法子,也不愿意稍微解释一下方才那两句话吗?

  “这样一来,你大约就会明白罢。”

  希夷探出手去,冰冷的指尖抵住白飞鸿的额心,幽幽的灵光自他的指尖泛起,而后,如醍醐一般浇灌了她的颅脑!

  那一瞬间,无数知识疯了一样涌入识海。那些记录了前人经验的典籍,那些存在于言语所不及之处的经验,那些不可言传甚至难以名状的真理,就这样毫不留情地灌入她的脑中。

  个人的意志在这样庞大的信息之中显得如此渺小,有那么一瞬间,白飞鸿以为自己是伫立在雪峰之下,抬头仰望雪崩的愚人。滚滚风雪摧枯拉朽而来,以不可阻挡之势砸下,转瞬之间便淹没了她。

  短短一瞬,在白飞鸿看来,却长过不知多少个一生。

  白飞鸿再度睁开双眼之时,只感觉到无尽的疲惫,她单手撑着坐榻,好容易才挣扎着坐起身来。身上柔软的狐裘滑下,似乎是有人不想她着凉才为她披上的。这种莫名的熟悉感,让她稍稍怔了一下,而后才试着下榻。

  嗒。

  在脚尖触地的同时,她听见了落子的声音。

  侧过头时,白飞鸿看见了希夷。

  他正在自己与自己下棋。明明蒙着眼睛,却丝毫不妨碍他纵览整个棋局,也不妨碍他一子又一子,将黑与白的棋子落在应有的地方。他的手指纤细修长,执着一枚黑子,越发显得那肌肤苍白得如同一道雪光。

  “你睡了三日。”他说。

  白飞鸿忍了又忍,终究忍无可忍。

  “您以为这是谁的错?”她扶住还在隐隐作痛的头,“给小孩子灌顶的时候不可超过三本典籍——我以为这是常识?”

  将将要落在棋盘上的黑子停住了。

  好一会儿,希夷才缓缓开了口。

  “但你受得住。”

  他的不解听起来甚至很有几分真挚。

  白飞鸿深深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那也不行。”她咬牙道,“就算你看到我受得住,也不能这么做,师·父。”

  “我明白了。”

  希夷终于将那枚黑子放了下去,不知为何,他的声音甚至让白飞鸿感到了那么一丝……委屈?

  很好。

  白飞鸿面无表情的想。

  以她前世今生阅人无数的经验,她可以保证,虽然不知道希夷到底是个什么,但他绝对不是人。

  人干不出这种事情——哪怕是陆迟明都干不出。

  一想到这里,白飞鸿挥剑的手都用力了几分。原本落在剑上的细雪尽数在这一挥之间扫去,她深吸一口气,默默记下这一次失误,在心里将今日的挥剑次数又加了一百下。

  无论如何,知识既然已经灌入了她的识海,剩下的便只有融会贯通。

  完成了今日的剑术修行之后,白飞鸿还剑入鞘,运用起回春诀治愈了酸痛的身体之后,她迈出脚步,准备去向希夷告辞。

  昆仑墟的入选弟子,不少都是散修甚至凡人出身,为了弥补他们与那些世家子弟的差距,每个新入门的弟子都要在学堂进行一段时间的基础课。

  白飞鸿也不例外。

  是以她每日都会早早起来晨练,在完成了剑术修行之后才赶去学堂。前世,先生是一个很有规矩的人,她也养成了问安的习惯,临行前总要去和希夷道个别。

  太华之山的洞府,倒像是前人留下的神殿,沉暗的白,如同冰雪的精魄,在岁月中黯淡了光辉。阳光也难以抵达这宫殿的深处,只投下蓝到苍凉的影子。

  在影子的尽头,希夷一如既往的坐在那里,手中不知摆弄着什么。

  这里总是冷的,白飞鸿每次踏足之时,都会觉得奇怪。明明希夷也是畏冷的,却总不愿将这里变得暖和一些。

  “我去学堂了。”

  白飞鸿向着希夷一垂首,便准备离开。今日多加了一些训练,下山的时间便紧迫了一些。她琢磨着时间,心里有些着急,面上却不显。

  但希夷却偏在此时唤住了她。

  “这个。”他将手里的东西递过来,“给你。”

  那是一枚白玉镯。比月光更皎洁,比雪色更清雅。式样简约,却更显华贵,看起来倒像是什么凡人女子会喜爱的首饰。

  但白飞鸿在看到的时候便知道,这是一枚芥子。

  她这才想起,自己确实还没有储物的须弥芥子,全部家当只有那柄平平无奇的小剑。

  白飞鸿有些意外的看了希夷一眼,他连这等小事都留意到了吗?

  “谢过师父。”

  她接过来,套在腕上。那枚白玉镯对孩子的手腕原本是大了的,却在扣上的一瞬间缩小了,完美地环住了她的手腕,一看便知不是凡品。

  “去罢。”

  希夷又闭上眼,似乎很是疲惫的样子。白飞鸿再度行了一礼,轻手轻脚的走了出去。

  从希夷那里得到什么东西——这着实是一种格外新奇的体验。一直走到学堂,白飞鸿还在摸着那只白玉镯,品味着那份奇妙的感觉。

  一只手从背后拍了拍她的肩膀,白飞鸿下意识回过头去,正好看见花非花笑吟吟的脸。

  “昨天的道经课你听明白了吗?功课借我抄一下吧。”他耸了耸肩,“荆真人讲课实在让人想睡,我也没办法。今天起来才想起来他还要检查功课……好兄弟,快救救我,我一定会报答你的!”

  “就这一次。”

  看着花非花双手合十向她低头的样子,白飞鸿叹了口气,还是把自己的功课递给了他。就算没有希夷那样洞悉万物因果的能力,她也无比明确地预感到,这绝对不会是最后一次。

  要问为什么,因为这也不是第一次了。

  “非常感谢,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花非花笑眯眯地掐了一把白飞鸿的脸,“你一定会有好报的,阿白!”

  “只要你不要再把我的名字抄上去就行了,花花。”

  白飞鸿面无表情的看着他。这狗东西上次不知道是不是睡昏了头,居然在抄课业的时候把她的名字也一起抄了,害得她也被荆通狠狠教训了一顿,被罚了打扫学堂三个月,让本就可怜的睡眠时间越发捉襟见肘。

  如果她这一世长不高,一定就是花非花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