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余姗姗
而他们也正各自对视着、打量着。
林寻的眼神在朱迪脸上停留片刻,也跟着看向易杉等人,不仅仔细而且带着探究。但林寻看的和朱迪看的不同,朱迪是在看表情,还处在震惊当中,林寻看的却是五官和气质。
有一件事林寻始终没有透露,那就是劳改犯和管理员死掉之后,这里每一个人的模样、气质都发生了新的变化,既有劳改犯的颓废、戾气,也有管理员的狡猾、敏捷。
林寻越发肯定此前的猜测:从头到尾这个世界就只有两个玩家,一个是她,另一个就是真凶。所以这个觉醒者真凶,可以是他们其中任何一个。
他与她的任务不同,他只有杀光所有分裂出来的NPC,才能获得完整的自己,才能从这里离开。
是的,这就是他觉醒的真正意义。
第105章 Chapter 17
Chapter 17
分裂。
得出这个结论之后,林寻心里一阵阵发凉,那不是因为震惊或恐惧,而是一些更深层的,她不愿意再去挖掘也不想深思的东西。
她强行按住自己那敏锐的直觉,阻止它的信号继续深挖,生怕它擅自行动,刨出什么她现在还不想面对的真相。
就在这短暂的走神里,林寻感到一点迷茫。
她一直都是了解自己的,也很有自知之明,她很清楚地记得自己过去是怎样一个人,有点钻牛角尖、较真儿,有点认死理、固执,还有点刨根问底、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意思。
若非她是这种纠结的性格,也不会走到今天这步,就像樊小余提到过的一样,就算有的人具备这种能力的基因,也不一定激发得出来,这和性格和境遇有极大关系——基础给你了,但基础之上所建造起来的高层建筑是什么样,规模如何,要看你自己。
然而到了这一刻,林寻忽然有一种“停止”的念头,她希望一切点到即止,希望回归原始,也希望自己永远处在一直在追寻探索的阶段,而不要有触碰底层真相的那一天。
林寻又一次看向易杉,现在的他比之前更加像许亦为了。
但换个角度看,却又不是原汁原味的“舅舅”许亦为,更不是“哥哥”许亦为或是少年小维。
他就是他自己,一个令她既熟悉又陌生的男人。熟悉在于,他的长相、思维、性格都是许亦为。而陌生在于:这很像是她第一次见到小维时的感觉,是又不是,仿佛是许亦为的双胞胎兄弟。
看上去一模一样的两个人,能有多大差距呢?
林寻不由得想起那个黑化的自己,那也是“林寻”,但她们之间并不能彼此认同。不知道许亦为见过多少个不同时空的自己呢?一定是不少了,他那个处变不惊的性格多半也是见多了,渐渐也就不值得大惊小怪了。
再说回这间房间。
林寻注意到一件事,那就是除了她以外,这里的NPC都没有发现“分裂”和“融合”这件事。
讨论得久了,他们有人去过洗手间,洗手间里有镜子,进去就能看到。也就是说,他们都没有从镜子里发现自己的变化,也没有发现别人的变化,这一切只有她一个人知道。
就在林寻走神的同时,屋子里其他人也讨论到同一件事:相似之处。
为什么是他们,为什么不是别人,为什么这个世界的其他NPC数据都被抹掉了,只留下他们这些人?
“因为你们就是同一个人。”
这是林寻心里的声音,但她选择不露声色。
她看着几个NPC讨论起来,各抒己见,也趁此机会动用意识询问樊小余,并将自己的判断道出。
樊小余说:“我还以为你不会问我。是的,你的判断没有错,它很精准。”
得到这样的答覆,林寻又生出新的疑问:为什么?
为什么要用许亦为作为数据样本来设置这个任务关卡,是为了考验她,还是为了证实什么?
林寻问:“现在我已经找到了这个世界的关键,这是不是意味着我已经完成任务了?”
樊小余笑道:“你找到的只是第一步。如果仅仅是发现许亦为就是原始数据,这也未免太简单了。如果这就是任务目标,那么在外貌特征上,系统根本不会给你这么明显的提示。”
林寻又问:“我记得你说过,这个世界的秘密就在NPC身上,而这些NPC是以许亦为为原始数据,那么我要找的就是他的秘密?”
樊小余:“可以这么说。”
林寻:“我认识他那么多年,他的事情我全部都知道,哪有什么秘密?”
樊小余:“你真认为你全部知道吗?”
林寻一顿:“什么意思?”
樊小余:“别忘了,你连另一个‘林寻’的秘密都不完全知道,还是我找到你之后,告诉了你一部分。到了许亦为这里,你怎么敢说自己全部知道?”
林寻没有接话,因她已经明白了樊小余的指向,以及自己陷入了一个思维认知误区。
她以为自己知道的许亦为,是她生活的那个世界里的他,而非全部的他。在一些平行世界里,她和许亦为是没有交集的,他甚至不叫许亦为。也许那些世界里的他是截然不同的性格——就像这个虚拟世界的NPC们,拆开来看,他们都不完全像许亦为。
也就是说,她要找的秘密在一个全然陌生的“许亦为”身上?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达成任务目标还有第二条途径,那就是活到最后。意思就是这里的NPC会继续死亡,直到最终融合成一个人。
或许到那时候,她可以在这个融合后的人身上发现秘密是什么?
林寻的思路走到这里,NPC们之间也发生了一点争执,起因是他们努力总结着大家的共同之处,但无论是性别还是性格,都没有找到所有人统一的点。
朱迪已经有些头疼了;陈放也在说自己头好疼,感觉心跳得很快,是焦虑症犯了;黄飞说得口干,喝了两杯茶水;徐信给陈放做了一个简单检查,从药箱里拿出药给他吃。
还有易杉,他距离林寻很近,即便讨论得最激烈的时候,他也不忘观察林寻的反应,他也是第一个发现林寻过于沉默的。
林寻回神时,感觉到手被易杉碰了一下,他的体温比她的高,手上温热。
林寻看向他,易杉适时低头,在她耳边说了句:“不要走神太久,适当地加入进来,不然会引起怀疑。”
林寻有些诧异,但还是点了下头。
朱迪发现两人的互动,问了一声在说什么,林寻随便扯了个线索表示回答,就好像她之所以话少只是因为在思考规则走向。
一个人什么时候最惹人注意?是周围所有人都在说说笑笑,都在鼓掌,只有一个人不笑不说话也不鼓掌的时候。
一场会议,九个人都发表看法,只有一个说没有看法,所有人都会记住他这句“没有看法”。
就像现在,黄飞总结了每个人的观点,虽然没有一条值得参考,然后他便发现林寻没有任何观念,于是将问题抛了过来:“林觅,你怎么看?从刚才开始你就没说过话,在想什么?”
因为有刑侦经验,黄飞对于群体中的个体差异十分敏锐,经黄飞点名,除了易杉的其他三人这才注意到林寻已经沉默了很久了,存在感非常地低。
林寻倒是不慌,直视黄飞说:“我在想你们总结的相似之处,也许并不是在这些性别、性格和经历方面。这些东西是系统给的,也许只是随机生成,也许是为了迷惑大家的视线,都是系统说了算。如果系统不打算通过这些信息给大家提示,那么这些就是无效信息,没必要浪费时间在这上面。”
朱迪接道:“有道理。”
陈放跟着说:“那你说从哪里入手?”
林寻扫过两人:“我也不知道,如果我知道就会告诉大家了,就不用一直想了。”
徐信这时候喃喃道:“如果相似之处不在系统给的信息里,那么就是这里所有人本身自带的,而咱们都没有注意到的东西……那会是什么?”
易杉说:“也许这个东西很明显,就摆在台面上,但身在局中的我们看不到。”
陈放叹了口气:“那这让人怎么找啊!这不是难为人吗?”
朱迪说:“我看过一本书,那里面也是所有NPC一个接一个离奇死亡,最后发现其实那是一个局,他们每个人都做过错事,是有人要惩罚他们。”
黄飞回道:“那只是小说,不能套用在这里。我没伤害过任何人,也没冤枉过任何一个嫌疑人。”
易杉:“就算是类似的设定,也在刚才所说的系统给的信息范围内。假设这里每个人都犯过错、害过人,那也是这个世界灌输给我们的记忆,同样只是数据,可以是随机生成的。”
“等等……”徐信似乎得到了启发,“你的意思是,咱们的相似之处或者说是共同点,指的是系统之外的东西?可是在来这里之前,我是什么人,做过什么事,我根本不知道,也无从知道。”
黄飞:“你不知道,但觉醒者知道。他一定是发现了关键,于是才有了这个连环案。”
徐信:“哦,也就是说,只要咱们中间有谁知道大家都不知道的事,他就有可能是觉醒者。”
听到这话,陈放突然指向林寻:“她不就知道吗,她也是觉醒者,为什么她不可能是凶手?!”
此言一出,所有人的目光又转向林寻。
林寻抬了下眼皮,扫过其他人的神态。
黄飞拧着眉心,再次浮现出之前的怀疑,但他不是因为一句话就摇摆的人,更像是因为陈放的提醒令他产生别的联想。
徐信虽然没什么变化,却在微表情中流露出一丝警惕。或许他也开始怀疑自己对“林觅”的好感从何而来了。既然大家都是数据,那么这份好感也是数据,不是真的。毕竟摆在生命面前,那虚拟的好感根本不值得一提。
朱迪原本距离林寻很近,这会儿下意识挪开了一点距离,这是本能的反应,并非是因为陈放的话。对于自己不了解或是存在未知可能的人和事,先保持距离总是没错的。
陈放就更不用说了,他浑身都充满了戒备,而且经历了一场又一场的崩溃,精神大受刺激,只恨不得快点将凶手找到,自己就可以获得解脱。
林寻最后看向易杉,易杉始终没有动,只是回望着她,甚至比林寻看向他要更早,他在观察,也在思考,但这些东西里面没有怀疑和戒备。
片刻的沉默,易杉收回目光,对其他人说:“我相信她。”
黄飞反问:“依据呢。”
易杉:“感觉。”
陈放:“你不是吧……”
易杉几不可见地笑了笑:“我的建议是,接下来两人或者三人一组。我相信林觅,不是要说服大家和我一起相信,而是我愿意和林觅一组。如果我死了,那林觅就是凶手,大家就不用找了。”
黄飞:“我倒是认为,所有人都待在一起会更安全。”
陈放闻言,立刻做出反应:“我不要,都待在一起凭什么只铐着我?你们根本不相信我,那我就回家陪我太太!我们关上门不出来,我保证!”
朱迪看了陈放一眼,小声说:“我也不想和他待在一起。”
黄飞再看徐信,徐信不置可否,似乎哪种方案都能接受。
见在场没有人再提出异议,朱迪接道:“那我要和你们一组,有警察和医生在,我很放心。”
林寻默默注视着这一切,在短短几句话之中就见识到人性的变化和人性的多样性,真的很难想像这些特质都属于同一个人,足可见人是多么多变的物种。而且他们每一个人说的话,都很符合现在的身份和性格,在彼此解除之中,有碰撞也有互补,在达成一致目标之后,又能在不了解对方的前提下达成共识,暂时结成联盟。
林寻笑了一下,起身说:“我也同意。接下来就是看分楼层了,是都待在同一层还是分开?要不要定时保持联络,半小时一次,还是一小时一次?”
林寻抛出钩子,其他人再次讨论起来,但这次很快就有了结果:半小时联络一次、分层。
直到陈放提出要求,让黄飞快点放了自己。
黄飞没有动,而是盯着手铐和陈放的脸,像是正在思考要不要放人。
陈放又用求助的目光看向其他人,希望这里能有人替他说一句话,但几人包括林寻在内都没有做声,似乎没有人愿意做这个担保。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敲门声。
这声动静打破了屋内的僵局和尴尬,也令所有人都绷紧了神经。
“谁?”黄飞走向门边。
“请问,陈放在这里吗?”是陈太太的声音。
黄飞朝屋里看了一眼,又看向猫眼,果然看到陈太太,于是将门打开。
陈太太朝屋里走了一步,脸色比之前还要差,声音也更虚:“我在门口捡到我丈夫的外套,请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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