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余姗姗
它们就像是在虚拟世界中碎掉的数据一般,没有血肉模糊的场面,就像是一块玻璃碎裂那样,在空中飘荡着,直到消失在无形的空间里。
林寻睁大了眼睛,瞳仁深处映出黑化“林寻”最后的模样。
就在碎裂的同时,林寻似乎看到了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而不是“王曦”,她们就像是照镜子一般,而那些裂开的碎片则映照出一个又一个她。
恍惚间,她还看到了黑化“林寻”的眼泪,以及“她”的笑容。
“她”似乎是心甘情愿去赴死,没有任何遗憾了。
而这一次,则是真的死亡。
“她”的意识灰飞烟灭了。
残酷的是,林寻根本来不及抓住黑化“林寻”,也来不及保护“她”,她甚至没有多余的时间去思考,去伤感,去缅怀。
林寻的思路转得非常快,在思路还没有形成之前,她已经冲到许亦为面前,试图挡住严飞的攻击。
许亦为却像是早就料到似的,他趁势握住林寻的手,借助惯性反身带她转了半个圈。
两个人的位置交换了。
严飞也在此时出手,许亦为用另一只手将他挡住。
就在他们双手碰触的瞬间,严飞抓住时机“吸收”许亦为的身体。
许亦为却没有因为突如其来的痛苦而抽手,而是反手纠缠住严飞的。
原本被严飞吸收掉的手臂已经碎裂,却又因为许亦为的反击而愈合,接着是严飞的手臂开始碎裂,正在被许亦为反吸收。
两人的力量不相伯仲,也就是这一刻,他们都感受到前所未有的能量,而过去不管多少次意识共通,与之相比都是小儿科。
意识融合才是最炸裂的。
许亦为用尽所有力量,眼神坚定地锁住严飞,同时带着严飞的手,一同指向旁边的空地。
与此同时,空地上凭空撕开了一道口子,里面是一片纯白的世界。
许亦为将林寻推向那个口子。
林寻不愿走,她拚命地抓住许亦为,可是那口子里却涌来一股巨大的吸力。
震惊之余,林寻看到了自己的身体,也就是“林觅”的身体开始压缩,扭曲,先是她的脚被拽了进去,然后是双腿。
空间的扭曲,另一个世界的吸力,都在向林寻施加压力。
她的情绪产生巨大的波动,她的能力也在这一刻被激发,那些本该忘记的,本该被清除掉的记忆,也在这个瞬间一股脑涌了回来。
电光火石之间,林寻看到了另一个自己,被另一个许亦为紧紧抓着。
而这个许亦为的另一只手也在对抗另一个严飞。
他们三人同样站在废土之上,正在进行焦灼的战斗。
结果并不乐观,许亦为的半幅身体被严飞吸收掉了,林寻看着他被吞没,试图做些什么,但许亦为为了保护他,始终将她抓在另一边。
关键时刻,许亦为松了手,将被吸收掉的身体与余下的身体,从中间的衔接处一刀切开。
紧接着,画面一转。
林寻来不及看到许亦为的身体切开之后发生了什么,转眼就发现自己仍站在废土之上,而许亦为和严飞的手刚刚接触到一起。
这一次,许亦为用了另一个办法,他试图将严飞吸收进来,严飞却化为这个世界的数据“病毒”,趁机侵蚀许亦为的神智。
许亦为被控制了,反手就去掐林寻的脖子。
画面再次旋转、切换,直到下一幕出现。
一幕接着一幕。
林寻不知道自己在这个瞬间接收到多少故事版本,她只知道这些都是曾经发生过的,这并不是他们第一次困住严飞。
在这个虚拟世界里,最大的陷阱不在“虚拟”和促使严飞失去记忆,而是“时空轮回”!
是啊,他们是逆行者。
她怎么会忘记呢?
……
“严飞是个多疑的人,任何事到他这里都不会尽信。那些看似完美、严丝合缝的局,只会被他质疑。他根本不会相信。只要他不信,这就是最大的漏洞。”许亦为说。
林寻回应道:“那要不要反其道而行,制造出一个漏洞百出的局?”
此时的许亦为和林寻正坐在逆行者空间站的会议室里。
樊小余正在一旁操纵仪器。
仪器上方有一个大屏幕,屏幕里清晰地映出严飞现在的飞行轨迹。
许亦为看向屏幕:“他有多狡猾我很清楚,将他引入局并不难,难的是如何困住。”
樊小余转过身,扫过正在思考的林寻,和思绪茫然的许亦为,说了这样一句:“那你就问问自己最恐惧什么,在什么情况下最容易放松警惕?”
“我?”许亦为垂下目光。
林寻看了过来。
过了好一会儿,许亦为说:“如果我是严飞,在被抓之前,我会最恐惧被抓。当我意识到我已经进入陷阱了,我的攻击力会非常猛烈,我会不惜一切代价要逃出去。这个时候我最害怕的就是出不去,以及被时空盗匪放弃,成为牺牲品。”
说到这里,许亦为又摇头:“不,不是牺牲品。比牺牲品更恐怖的是生不如死的感觉,是被人当小白鼠所愚弄。”
“是实验品?”林寻接道。
许亦为与她四目相交,轻轻颔首:“如果是我,我最放松警惕的时刻,是和我最喜欢的人待在一起。无论发生什么,都无所谓。”
说到这里,他的目光柔和下来。
但很快,他又别开视线,说:“但如果我是严飞,我最放松警惕的时刻应当是看到胜利的曙光,以为自己已经战无不胜的那一刻。成为整个世界的主宰,拥有堪比造物主一般的力量,哪怕是把宇宙捅个窟窿。”
“他的疯狂,人类已经不能阻止了。”林寻喃喃道,“对付这样的人,似乎就不能用寻常办法。只能用比他还要疯的套路,或是以毒攻毒。”
“我的经验告诉我,一个人最渴望的事,就是他最大的弱点。”樊小余接道。
“最渴望的事,最大的弱点……”林寻眯了眯眼,思路忽然就打开了,“你们有没有看过《射雕英雄传》?”
来自废土世界的樊小余一顿:“那是什么?”
“是一本武侠小说,不过你那个时代应该不知道。”林寻很快讲到里面的一段剧情。
话说,对成为天下第一和学会《九阴真经》着了魔一般的欧阳锋,在得到真经之后,却因为看不懂上面的梵文而发愁。
幸好黄蓉是懂得翻译的,于是欧阳锋就抓住黄蓉,让她翻译给他听。
黄蓉不希望欧阳锋真的学会,就故意翻错。
不过不是都错,而是七分真三假,并且总在关键时刻误导欧阳锋的修炼方向,比如她会把上行真气翻译成下行真气,把左边说成右边。
黄蓉希望借此能让欧阳锋走火入魔。
结果,欧阳飞的确错练了神功,却又在错中冲破了另一道路径,练成了比原本的《九阴真经》还要可怕的功力。
不过这种功力也令他失去神智,疯狂到连自己叫什么都不记得了。
虽然欧阳锋最后得到了天下第一,却也因此消失于江湖。
听完这段故事,樊小余表示很震惊,跟着问:“你的意思是,要让严飞像欧阳锋一样疯掉?”
林寻点头:“他对成神实在太执着了,成不了神他是不会放弃的。但如果让他无意间发现,他之所以成不了神,不是因为他的能力不够,而是有些力量不允许呢?而且在那股力量的操纵之下,无论他再尝试多少次都会被重置……”
就像是第一个世界的王助,第二个世界的方裕、高露,第三个世界的程朗和变态杀人犯,还有严飞那个世界的养父、室友,等等。
站在这些反派的角度去思考,如果他们都拥有多个世界的记忆,如果他们知道自己无论如何都无法杀死目标人物,每当成功之后或是快要成功的时候都会被“重启”,被一道来自未来的力量改变历史,令他们的时间线回到事发之前。那该是多么崩溃的一件事啊?
许亦为的眼中划过一丝恍然:“严飞疯狂的契机,就是成神前的一刻。如果让他知道,在这个世界之上还有更高的文明,来自高维世界的造物主绝对不会允许小白鼠以下犯上的话,他的精神就已经接近崩溃了。因为这就等于宣判他死刑,他的认知、信仰都会岌岌可危,他会认为不管他怎么努力,都不可能成功。要是在这个时候再往前推一步,让他发现原来这条路他已经走了无数次,原来作为小白鼠,他已经被造物主无数次清洗记忆,再重新放回到实验仓里,那接近崩溃的精神就会崩塌。”
仅仅是听到这样的描述,林寻已经感觉到皮肤上生出鸡皮疙瘩了。
她下意识往上方看了眼,问:“真的有造物主吗?我们真是小白鼠吗?”
“坦白说,我也不知道。这里虽然是高维世界,但咱们都不是高维世界的人,也许就是放在这里的一枚棋子。至于真正的答案是什么……”樊小余接道,“我劝你们不要去深究,以免步入严飞的后尘。而且想那么多也没用,人还是要活得糊涂一些,不要自寻烦恼。”
许亦为微微笑了下:“是啊,既然没想过挑战天,那是不是小白鼠也就不重要了。只有妄想成为人的小白鼠,在发现自己原来只是鼠类的那一刻,才会疯狂。安分作小白鼠的反而不会。”
樊小余调出一份档案,并将档案投射到全息影像上:“这里是之前商量出来的陷阱故事,一共三个世界。前两个世界已经反覆论证过,没有问题。如果要改动,就只能在第三个世界上做手脚。”
林寻看过去:“第三个世界,漏洞一定要够多,要给严飞足够的力量,让他很轻易就能掌控全局,这样才能麻痹他的警惕。”
许亦为颔首道:“他不会相信在这个虚拟世界里的任何一个人,即便是将整个系统都交给他。但是我们还是需要让他相信某一个人,或是某一件事才行。要打碎一个人的信仰,第一步就是先建立信仰。如果连信仰都没有建立起来,时刻都充满怀疑,那就不存在打碎。”
林寻忽然想到一个点子:“现阶段严飞最信任的是时空盗匪吧?”
“倒也谈不上信任。”樊小余说,“时空盗匪和他只是互相利用的关系,关键时刻是会放弃这枚棋子的。严飞也很清楚这件事。”
许亦为却说:“不需要百分百信任,只要是相对信任就足够了。只要严飞处在一个四面楚歌的环境里,他就会将获救的希望放在外面的时空盗匪身上。这时候,只要让他以为时空盗匪真的来了,就能完成信任建立。”
“是啊。”林寻接着说,“多疑是他的优势,也是他最大的弱点。到那个时候,哪怕告诉他事实,他也不会相信。他的多疑会令他摇摆不定,他会认为自己处在一个充满谎言的陷阱里,连分辨真话的能力都失去了。”
许亦为:“不过为了保险起见,最好还是将这个虚拟世界设置好重置设定。我认为一次就成功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咱们可以反覆尝试。”
林寻露出微笑:“都当了逆行者了,不动用时空能力未免说不过去,我同意。”
“两位,你们忘了一件事。”樊小余适时插了一句,“你们是可以反覆尝试,但你们能骗得过严飞的眼睛吗?尤其是你,许亦为。”
林寻问:“你是担心当数据世界混乱的时候,他们的意识会产生连接?”
樊小余回答:“想要彻底避免是不可能的,躲也躲不掉,他们的身体里流淌着同样的基因,任何精密的数据都无法分辨,传输过程中一定会出现误差。”
这就像是一些诡计多端的病毒一样,它们会伪装得和人体原有细胞体一模一样,这样当免疫力进行检查时,就会将它们放过去。
而这些病毒就会在悄无声息之间不停地复制繁衍,直到某一天形成规模,攻击免疫力。
同样的道理,系统在达到饱和时,要维持原有的秩序已经非常艰难,根本无法做到对许亦为和严飞的甄别。
不要说他们俩了,就是放在系统里的人格数据,也会被系统视为同一个人。
到那时候,系统传输的数据,就会无差别给每一个人。
许亦为说:“咱们现在讨论的计划,如果我无意识想起,严飞也会感应到。”
樊小余接道:“除非你能做到完全不去想。但这太难了。如果你不去想,又怎么知道下一步该做什么呢?”
片刻的沉默,三个人看向不同的地方。
这个看似精妙的的局,似乎陷入了一个无法解开的死胡同。
“倒也不是没有办法……”直到林寻开口。
许亦为扫向她,目光中有着了然:“你是指秦柊和林寻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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