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春溪笛晓
霍善麻溜给小孩处理完伤口,确定清创足够彻底以后才给对方上了药,将对方父母喊进来叮嘱了接下来几天的注意事项。
那对父母再三感谢,噙着眼泪抱着孩子走了。
霍善难得熬到这么晚,夜里基本是沾床就睡,不过到了早上他还是醒得很早。
醒来就是元日了。
在苏轼喊苏过去放爆竹给霍善热闹热闹的时候,霍善抱住他手臂表示放一点点意思意思就好,不用放太多了。
说话时他还关心地看向苏过的手,生怕苏过为了放爆竹没了根胳膊。
苏过知道他是记着昨晚那孩子被炸伤的事,心中一暖。他笑着说道:“小心一点没事的。”
霍善这才松开手让苏过去放。
噼里啪啦的爆竹声在晨曦中响起。
接下来就是挂桃符之类的传统活动。
虽然家里只有三个人,苏轼还是很有仪式感地准备了屠苏酒。
一般喝酒都是年长的先喝,而屠苏酒却是由年纪最小的先喝。
霍善作为在场之中最小的娃儿,光荣地获得了一小杯屠苏酒。
这小子对第一这种事毫无抵抗力,屁颠屁颠就捧着屠苏酒说起许多吉祥话,说完了才开始尝尝这酒到底是什么味道。
接着他很快发现屠苏酒并不好喝!
还有点药味。
霍善哼哼唧唧地放下酒杯。
苏轼哈哈笑道:“这本来就是药酒,喝它是希望能一整年都不生病的。”
霍善吸着鼻子嗅了嗅,嗅出了其中用的不过是大黄、肉桂、花椒、桔梗之类的寻常药材,根本不能让人全年无病。他和苏轼分辨道:“这个没办法管一整年的。”
苏轼乐道:“放爆竹也没法管一整年的,不过是图个好彩头而已。”提到好彩头,他便想起正月前三天是开放关扑的,便邀霍善一起出门去看看儋州这边有没有这样的热闹可参与。
所谓的关扑,就是商家或者好事者拿出些精巧玩意来当彩头,人们通过掷铜钱之类的玩法定输赢,赢了可以直接拿走商品,输了则要付钱买走商品。
由于民间对此事十分热衷,有时候连喝口酒都要靠关扑来决定怎么喝,所以朝廷禁止了这种玩法,只有特定的节假日才解禁。
所以大年初一到大年初三这几天,家家户户都捣腾出点有趣的小玩意出来玩关扑,从玩具到衣饰到鲜花美酒,样样都能凭运气看你是能白拿还是付钱买,街头巷尾都热闹得很。
霍善一听还有这样的热闹,马上迈开腿跟着苏轼往外跑,一大一小一致决定不把年前赚的钱关扑完绝不回家。
苏过:?????
苏过累了,不想去追了。
很难想象人家父母过来接孩子的时候,看到个满大街找人关扑的娃儿会作何感想。
只要他不跟上去,就不用面对这些事了对吧!
第135章
霍善心满意足地在儋州过了个年, 虽然苏轼一直说“京师更热闹”“蜀中更有趣”,他还是过得非常满足。
等他们抱着一堆奇奇怪怪的东西回到家,看到的就是一脸生无可恋表情的苏过。
霍善想到自己在路上收到不少压岁钱,数额不多, 但大家都贼拉热情, 所以他也拿出个红色小纸包,跑过去一本正经地把它塞进了苏过手里:“阿过新一年要乖乖的哦!”
在霍善心里, 他和苏轼是忘年交, 苏过就是他的小辈没错了。按照大宋习俗, 过年时长辈要给小辈压岁钱!
苏过:“……”
苏过哭笑不得地把霍善塞过来的红包收下,伸手把自己这个“小叔父”抱起来, 问他想吃点什么。
霍善连吃三天大鱼大肉, 想吃点青菜了, 屁颠屁颠跟着苏过去地里亲手摘菜。
儋州的冬天, 各种蔬菜瓜果依然蓬勃生长。霍善在碧油油的菜畦里跑来跑去,只觉得难怪别人说海南这边可以稻谷一年三熟, 大冬天的儋州这边田野是绿的,山林也是绿的, 瞧着一点都没有数九寒冬的样子。
饭菜上桌, 霍善才问起苏轼知不知道儋州的粽子是什么样的,他马上就要回去了,回去后还要过端午呢。
苏轼闻言笑道:“你这要是多跑几趟,岂不是每天都能过节。”
瞧瞧这秦、晋、宋、清, 霍善都可以过去玩耍, 再加上他那连外邦都能去的“入梦学习”, 哪怕白天他们汉代不过节,晚上也能找个过节的地方玩耍去。
只是相比于秦和宋, 其他地方霍善去得比较少,晋那边是因为正处于打仗状态,霍善偶尔过去也只是给他们送点东西送点药,而清那边则是因为阿印家正在守孝,而且阿印年纪还太小,很多事情做不得主,是以霍善一直没去过。
霍善道觉得苏轼这主意不错,兴致勃勃地群发了消息,让大伙有节可过记得提前喊上自己。
很少发言的阿印邀请道:【我舅舅已经出了孝期,过几日上元节要在随园里放灯,到时候会有许多客人过来,你要过来玩吗?】
众人都知道群友的基本情况,听阿印这么说好奇地询问清朝怎么为父守孝才这么几个月。
原来当年康熙帝曾下令表示不管满、蒙、汉,守孝都得在三个月内,最好一个月内直接出孝来干活,像苏轼他们那样碰上父母丧事就得家里蹲三年的情况已经不复存在了。
虽然有些顽固的儒家官员非要在家休假满二十七个月,但袁枚显然不是那种人,他在家猫了一个冬天就直接原地复活。
这几天袁枚还作主把家中一个才貌双全的侍女嫁给朋友当妾室,直接在随园之中摆酒庆贺,向广大江南文友宣布他袁枚又回来了,大家又可以一起来开心玩耍了。
霍善一听就感觉这位康熙帝颇有他们汉文帝之风,都觉得儒家非要人在家啥都不干蹲上三年整太费人了。
父母都死了,你才说什么“母亲哺育儿女要二十七个月,所以父母死后儿女也要守孝二十七个月”,真的算孝顺吗?你在人死后伤心痛苦再久,泉下之人根本感受不到。
真想还父母哺育之恩,何不在父母生前多孝顺他们几年?
霍善兴致勃勃地说道:“那我到时候过去玩儿。”
他绝对不是想去过上元节,而是想去薅点清朝的物产回来!
苏轼知道霍善是个非常大方的孩子,去外头得了好东西也会分给他们一份,所以积极鼓励霍善多出去闯荡。
等霍善和阿印那边约定好了,苏轼就和霍善分享起自己从当地土人口中打听来的儋州特色粽子。
儋州这边的粽子里面喜欢放猪肉和咸蛋黄的,这倒不算特别稀罕,别的地方也爱放。不过苏轼还听说有户人家别出心裁地往粽子里放……咸鱼!
咸鱼咸蛋黄肉粽,稀奇不稀奇!
霍善:?????
新鲜的粽子种类增加了。
霍善才琢磨着要不要让他师父给他包几个这种异端粽子,就见个仆从拿着封信进来表示是京师那边送来的。
霍善好奇地凑过去看苏轼拆信。
苏轼也不避着霍善,随意地把信打开,只见上头是首新诗。
从头到尾都没有署名。
苏轼读完后就笑了。
霍善没看懂,问苏轼这诗是什么意思。
苏轼说道:“没什么意思,一个老朋友的来信。按照他的意思,我们官家的态度有所松动,我兴许能回开封去。”
官家是宋人对皇帝的称呼。
霍善把那诗拿过去左看右看,也没看出哪里有这个意思,纳闷地说道:“我怎么感觉这信好像是在骂你,意思是‘我等着看你能翻出什么风浪来’。”
苏轼道:“我要是没法回去,他堂堂宰辅看我个远在昌化军的老头子作甚。”
霍善没想到还能这么理解。
简直瞠目结舌。
他们读书人说话可真够曲折的!
霍善记得苏轼说过,现在的宰辅之一是他的老朋友(现已反目成仇)章惇,这诗居然是章惇写给苏轼的吗?
霍善追问:“你此前是写信给他吗?”
苏轼摇头。
章惇并不是下令全面扑杀旧党的最终决策者,相反,在最初新党诸人想要扩大打击范围的时候章惇都是保持沉默的。若非有人在御前问他是不是没有清洗旧党的决心,章惇可能还不会表态。
这些事连苏轼都是最近才陆续从一些旧友口中打听到的,章惇这人一向对别人狠,对自己也狠,许多事他做了,但从不挂在嘴边;他心里在意,也从不和人提起。别人误解了他,他也从来不屑于解释。
好在苏轼一开始也没打算求助章惇,而是直接借着上谢表的机会向赵煦陈明心迹。
解铃还须系铃人。
想把旧党彻底摁死的是正式亲政后的赵煦,他就算求了宰相章惇、求了枢密使曾布,最终也绕不开赵煦这位年轻气盛的君王。
他要是找章惇和曾布,也不过是给他们平添为难。
苏轼和少年时的赵煦还是曾有过两年愉快的相处时光,真要讲情分也是能稍微讲一讲的。
只是在那之前他根本没考虑过要重回朝廷那个党争漩涡,完全没想过摆出向赵煦这位年轻帝王乞求宽容对待的姿态而已。
那时候他是想,他都半只脚迈进棺材里的人了,回去还能做什么?还不如就这么老死在这南荒之地,省得再来回折腾了。
现在既然知道大宋即将面临什么样的厄难,苏轼那颗有些倦怠的心又活了过来。
如果可以改变,那肯定是尽力去改变为好。
苏轼道:“看来你可能吃不上我们儋州的咸鱼粽子了。”
霍善道:“我们新丰县也是有咸鱼的,我可以让师父包给我吃!”
苏轼乐道:“那你可能要让他把咸鱼粽子单独分开煮,要不然咸鱼这玩意老霸道了,说不准满锅粽子全变成咸鱼味。”
霍善听后觉得很有道理,点着头表示自己记住了。
旁听他们对话的苏过:“……”
所以你们知道咸鱼味这么重,为什么还要拿它来包粽子?
苏轼和霍善都没搭理满心疑惑的苏过,他们和这种毫无尝试精神的家伙没有共同话题!
霍善当晚就兴冲冲回去了。
因为霍善已经跑了苏轼那边好几趟,已经从苏轼那边薅了好几次东西,所以这次进入奖池的技能从字面上看起来就非常奇葩……叫做【闻酒辄醉】。
讲的是苏轼这人吧,人菜瘾还大,经常喝个三五杯就倒在外头呼呼大睡。所以这个一次性技能道具给升级了一下,闻到酒就醉了,直接不用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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