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春溪笛晓
当场开始哭着拒绝。
刘彻以前不太喜欢刘据这性情,不过经过这么多年的历练(主要被刘彻和霍善轮番折磨),刘据已经成熟了不少。他渐渐也接受了这么个继承人,现在他年纪不小了,不想为天下操心了。
当然,享受还是要的。
司马迁这位太史公忠实地记录了这个父慈子孝的禅让过程。
据他亲笔记录,当时刘彻这样和卫青开玩笑:“要是这小子当了皇帝就敢飘,我们几个老东西就造了他的反去。”
司马迁本以为刘彻退位以后,卫青这位大司马大将军兼国舅会独揽大权,结果卫青以自己到了退休年龄为由也自请致仕,并且希望以后朝中能明确致仕年龄。
一来不叫昏昧者恋栈权位不肯致仕,二来不叫后来者郁郁寡欢无处出头。
饶是司马迁与霍善相处久了,已看到霍家人的诸多不凡之处,也对卫青这种说放权就放权的干脆震惊不已。
世上有几人能做到这种程度?
事实上卫青能在刘彻手底下当那么多年的大司马大将军,对许多人而言也是极不可思议的。
虽然很多人不敢挂在嘴边,但他们其实都在心里觉得刘彻其人有些刻薄寡恩,从来只图自己痛快不管别人死活。
哪怕是他曾经礼遇爱重过的心腹要臣,下场凄惨、举族夷灭的也不在少数。
谁能想到卫青一个骑奴出身的人能得善终?
这些年想看他楼塌的人可不少。
结果他居然没塌。
对此,为之高兴的有,为之遗憾的亦有。
但卫青本人对别人的想法向来不甚在意,仍是该做什么就做什么。
司马迁突然觉得这个看起长安城中脾气最温和、平日里最好说话的人,其实有着一颗再坚韧不过的心。
也许对卫青而言,他效忠的始终是当年那个让他从骑奴身份里脱离出来、将他带在身边叫他耳濡目染了解军事与政务的少年帝王,而非别人口中那个刻薄寡恩、反复无常的孝武皇帝。
刘彻退位后那些年发生的事,并不会记录到《孝武实录》之中。
不过司马迁偶尔受邀过去宴饮游猎,对上林苑中那轻松惬意的养老生活还是能窥见一二的。
于是在闲暇之余,司马迁又一次没忍住私自修史的冲动,私底下写了本《管窥录》,以此记录自己在上林离宫中的所见所闻。
结果这份书稿不知怎地被回长安看望亲朋好友的霍善给瞧见了,大呼如此好书怎么能不出版。
这厮当场就把他的《管窥录》给顺走了,说是要刊行天下,让大伙都看到早日退休的快乐,别整日汲汲营营想着抓紧手里那点权力。
霍善还在书后印了一首白居易的《不致仕》讽刺这种到了退休年龄却不肯退休的坏现象。
积极响应他舅公用行动呼吁大家一起遵守的致仕政策!
某日卫青应邀去与刘彻聚餐,就发现刘彻正拿着本《管窥录》津津有味地看着。
见他来了,刘彻还要招呼他一起看。
说是里头有不少关于他的事,司马迁这家伙写得怪有意思的。
要不是霍善把这书印出来,谁晓得司马迁这老小子私底下还记了这么多东西?
接过书看了几页后的卫青:“……”
这书里写的人是他?
他怎么不知道自己是这么想的?
卫青用怀疑人生的眼神看向编者栏那个熟悉的署名。
……阿善真是他的好甥孙啊!
第315章
李商隐这一代人是幸运的,也是不幸的。
他们幸运地生在一个文运鼎盛的时代。
此时文坛虽已不复盛唐气象,好词佳句却也俯拾皆是。
前有韩愈柳宗元等人搞古文运动一变文貌,后有白居易元稹等人倡导“新乐府运动”一改诗风,文坛之中百家争秀、名篇并出。
不少官场前辈爱好诗文,只要你有足够出众的才华,说不准就能遇到韩退之所说的“伯乐”发现你这匹千里马。
不幸的是,即使你遇到了你的伯乐,也未必真的能前程似锦。
因为朝中派系林立,你一不小心站错了队,于你的前程而言便是万劫不复的选择。
李商隐就是这么个例子,他少时清贫,时常替人抄书养家。
没想到十多岁的时候在洛阳遇到了他的恩师令狐楚,令狐楚是文坛前辈,也是官场前辈,他十分喜爱才华过人的李商隐,时常带着一袭白衣的他出席各种老友聚会露脸,还让他和自己的儿子令狐绹一起玩儿。
恩师的提携对李商隐的帮助是巨大的,他一十出头就中了进士,一般而言这是朝里有人的年轻人才有的待遇。
没有达官贵人愿意举荐你,你连当官的门槛都摸不着。
坏就坏在李商隐在中了进士以后看到同年娶了个大官的女儿,对方岳父还给他置办了宅子,当即非常羡慕地写了首诗表示你这可真是太快活了,还问人家有没有小姨子可以介绍给自己。
这样咱俩既是同年又是连襟,关系顿时更亲近了对不?
那同年极讲义气地把他引荐给自家岳父,问岳父还需不需要进士女婿。
你看看我这同年,年轻,英俊,还有才华!
对方的岳父一听,好事成双啊!
还真把另一个女儿嫁给了李商隐。
李商隐的岳父王茂元曾去岭南当过官,通过海运聚拢了大量财富。即便来到长安后为了结交各方权贵散去了大半,也比李商隐这个靠令狐楚考中进士的年轻人富裕多了。
李商隐入了他岳父的幕府,日子自然过得挺舒心。
可惜他岳父王元茂跟他恩师令狐楚政治立场是不同的,后来武宗登基、李党上位,牛党诸人皆受了打压,李商隐却正跟着岳父吃香喝辣,怎么能叫牛党诸人看了不牙痒痒。
这就导致后来王元茂去世乃至于李党失势,李商隐的处境变得极为艰难。
李商隐曾经写诗给少年时曾与自己一起读书的令狐绹求助,令狐绹却充耳不闻。
根本不搭理他这个昔日故人。
以至于李商隐只能难过地写诗说:“黄叶仍风雨,青楼自管弦。”
这意思是,你看看我啊,像风雨中黄叶那样摇摇欲坠,你却还在富丽堂皇的高楼上听曲儿!
还有这样的诗:“郎君官贵施行马,东阁无因再得窥。”
这意思是,你现在当大官了,在门口拦着不让人进了,当年我们一起读书欢饮的东阁我是再也没资格窥见了啊!
亲朋故友亦能因为党政立场而反目成仇或形同陌路,这大抵就是他们这一代人的宿命。
又或者说是身陷权力漩涡的一代代人的宿命。
杜牧如此,李商隐也如此。
几百年后的苏轼同样如此。
少年时的李商隐还不知道后来可能发生的一切,自然也不知道如今两都之中正在发生的剧变。
这日他与令狐绹正在东阁中读书,来了个眉目秀朗的小少年。
古往今来,大伙交朋友其实都挺看脸的,李商隐要是长得不好看,他的恩师也不好带着他出去扫别人的兴。
可以说李商隐能以白衣之身闻之于白居易等前辈,很大程度上是因为他从小便风姿过人。
今日见了这小小少年,李商隐竟也觉得眼前一亮。
问他姓名,才知他是白居易那位新朋友苏轼带来的小友,名叫霍善。
霍善不耐烦听大人劝酒,溜达过来东阁这边躲清闲,没想到撞见了李商隐等人。
也见到了李商隐后来在诗中所写的那位“郎君”令狐绹。
据传李商隐有次回到洛阳,还效仿杜甫写给李白的“渭北春天树,江东日暮云”,给令狐绹写了首“嵩云秦树久离居,双鲤迢迢一纸书”。
可见两人少年时确实有过一段知心的日子,以至于李商隐对后来愈发显贵却不肯提携自己的令狐绹写了许多酸不溜丢的诗。
霍善也知道这个令狐绹,他特别爱提拔自己的同宗,凡是姓令狐的来求官都能得到不错的官职。
由于令狐这个姓还是太冷门了,他后来还放宽了条件,姓胡的他也提拔。
后来晚唐诗人温庭筠有段时间和令狐绹的儿子交好,时常出入他这位令狐丞相家。
结果温庭筠一点都不给那纨绔朋友的面子,毫不留情地写了句诗讽刺令狐绹:“自从元老登庸后,天下诸胡悉带铃。”
带铃这个典故出自甘宁传,讲的是甘宁年少时聚拢了一堆跋扈少年,一行人头插鸟羽、腰配铃铛,每天带着弓箭招摇过市。
当地人一听到铃声响起就知道他们来了,大多闻铃声而逃。
这令狐绹不仅拉拔自家姓令狐的,还把那些姓胡的也都拉拔起来了,可不就“天下诸胡悉带铃”吗?
温庭筠得罪人的本事在这件事情上也可见一斑。
以至于他这个以才思敏捷著称的“温八叉”比几百年后的柳永更早到红粉堆里“浅酌低唱”去了。
得知了令狐绹当宰相后的种种做法,霍善不由多看了令狐绹几眼——
嚯!
大唐完蛋有你一份。
不愧是经历过牛李党争后存留下来的党争苗子,任人唯亲到这种地步也是很难得的啊!
皇帝整天和这样的宰相商议政事,也难怪大唐在他们的治理下很快便步入了帝国的晚年。
霍善麻溜把自己新解锁的大唐覆灭关键人物发给当今皇帝李昂。
看到这个令狐绹没有,大唐亡国有他一份哟!
李昂:“………”
没有的事!
绝无可能!
我们祖宗已经在帮我除宦了,我们大唐还能苟!
事实证明李世民还是很了得的,不到两年他身边就聚拢了一堆志同道合的人才,这批人与当前几大利益集团没什么关系,所以干起活来干脆利落,事前没有人干出泄密的勾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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