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春溪笛晓
刘彻今年也满四十岁了,平时练练这些养生之术也不错。
刘彻问道:“你只教你太子叔不教朕?”
霍善听到刘彻主动提需求,二话不说拍胸脯保证道:“您要学的话,我一定把您也教会!”
卫青:“……”
霍去病:“……”
这都是什么和什么啊。
霍去病本来想趁着吃饭的机会把自家儿子薅回家,结果听霍善自己把第二天的事都安排得明明白白了,只能暂且打消这个念头。
既然这孩子在宫里待得挺习惯的,那就先这样吧。
不是休沐日的话,他也没法在家里陪霍善玩耍。而且最近他还把霍光带在身边培养,连霍光都没法待在家里,还是先让他陪太子一起玩几天算了。
刘彻问他们刚才都读了什么书。
霍善积极抢答:“《春秋》!”
他还和刘彻分享他们刚才遇到司马迁的事,本来他还以为食言而肥真的是讲言而无信会变胖来着,经司马迁一分析才知道原来是那个鲁哀公拿臣子没办法,明知对方是坏蛋也只能拿食言而肥讽刺对方整天出尔反尔。
司马迁,懂得真多!
霍善提问:“您也会遇到这样的臣子吗?”
刘彻笑而不语。
这种人也不是没有,不过现在坟头草都挺高了,他可不会允许有人坐大到自己没法掌控的程度。
一般都是他让别人心里憋得慌,只能绕着弯子讲讲自己的委屈。
既然霍善这么热情地分享自己的读书成果,刘彻便给他讲起了朝臣在他面前时怎么个表现。
比如上次有个叫汲黯的家伙见张汤他们这些年轻人平步青云,一个两个官都比他高,很是郁闷地跑来问他有没有见过农家人堆柴草。
刘彻不知道他想说什么,奇道:“见过又如何?”
汲黯就说,农家人打柴回来总是把新的柴草堆在上面,将旧的柴草压在下面。您说那旧柴委不委屈?您用人的时候也是这样,总是让后来者居上!
这就是觉得自己这老柴被张汤那些新柴给压了,心里很不服气来着。
霍善听得惊奇不已。
原来后来居上这个词是这么来的!
成语竟在我身边!
霍善明白了,刘彻这皇帝当得绝不是那鲁哀公能比的。他兴致勃勃地说道:“所以只有他们对您敢怒不敢言、只能委婉讽刺的份!”
和鲁哀公的情况完全相反!
刘彻道:“那是自然。”
光听哀这个谥号,他就从没想过要跟这个鲁哀公比较。
霍善按捺不住满心好奇,追问道:“那您把他的话听进去了吗?”
刘彻再次笑而不语。
讽刺的话谁都不爱听,汲黯前几年回老家待了挺久,直至去年刘彻要把控民间盗铸五铢钱的问题才把他拎起来干活,但也是安排他在外头当个太守而已。
想再像以前那样经常出入禁中、闲着没事和刘彻聊聊天是没可能的了。
不过这些事没必要让霍善这么个小孩子知晓。
他还得保持个和蔼好姨公的形象来着。
一顿饭吃得其乐融融,霍善吃饱喝足,还要送他爹和他舅公出宫。
霍去病哪里能让他送,揉着他脑袋让他跟太子回去歇着。
要是想出宫了也不要忍着,直接与太子他们商量就是了。
到时候让太子派人来知会一声,他马上来宫门接他回家。
霍善点头如捣蒜,表示自己知道了。
事实上他把霍去病的休沐日记得牢牢的,知道霍去病平时都是没空的,所以压根没打算在休沐日前吵着要出宫。
父子俩在殿外说了一会的话,霍善便挥别他爹回去与他太子叔会合。
刘彻秉承着“孩子来都来了不如考考他”的想法,把刘据拎去书房里考校他功课去了。
霍善找过去后也没打扰刘彻两人,而是乖乖坐在一边用眼睛在刘彻书案上看来看去。
刘彻瞧见他眼睛溜溜转,也不给刘据提问了,笑着问霍善:“你相中什么了?相中了朕便送你。”
霍善师徒献上那么多好东西,刘彻对霍善是十分纵容的。哪怕摆在案头的都是他心仪的物件,他也大方地表示霍善看上什么都能拿走。
霍善没想到还有这样的好事,伸手拿起一块书镇说道:“想要这个!”
这书镇是刘彻看舆图或者帛书拿来压着边角的,纯黄铜浇筑而成,拿起来非常坠手。
刘彻道:“要便拿去吧。你要来做什么?”
霍善道:“敲鱼钩!”
刘据:“……”
他还以为霍善已经忘记了钓鱼的事,敢情他还一直惦记着呢!
刘彻也没想过自己的书镇还来干这事儿,要是被那些读书人知道了还不得痛心疾首。
得知敲鱼钩是怎么回事后,刘彻的目光落到了旁边的太子身上:“你为什么不直接让人给你取鱼钩?”
刘据一阵沉默。
是啊,为什么他要让人送缝衣用的针线,而不是直接命人把现成的鱼钩鱼竿送过来?
不得不说,霍善天生有种把人带进沟里去的本领。
霍善听着刘彻的话,也有些恍然。
对哦,世上还有现成的鱼竿鱼钩。
霍善依依不舍地拿着手里沉甸甸的书镇问道:“那这个还可以给我吗?”
虽然在他太子叔这里不用敲鱼钩,他可以带回家里敲去!
刘彻乐道:“既然说要给你,那自然就给你了。”
他堂堂一国之君,难道还舍不得一个书镇不成?
霍善高兴不已,抱着书镇和刘据一起回去了。
刘彻等两小孩开开心心走远以后忽然回过味来,这两小子说的钓鱼难道是在……宫里钓?
未央宫观赏鱼,危!
……
霍善在宫里玩耍了一整天,还从刘彻那里薅了个沉甸甸的书镇回来,相当心满意足。
许是因为跑东跑西着实太累了,霍善晚上几乎是沾床就睡,根本没有换了地方睡不着这种烦恼。
夜里李时珍还是准备带他去太医院认药材。
许是因为扩展内容过多,即使他们已经带霍善认了两三个月,认药材任务依然没有完成。不过这种进度缓慢是相对于霍善本身而言的,要是换成寻常学徒,不勤勤恳恳跟诊个十年八年怕是都不能出师。
短短几个月就想把药材全部认完?
根本不可能!
要知道李时珍光是写《本草纲目》便花了将近三十年。
霍善被李时珍牵着走在北京城街头,感觉整个北京城又热闹起来了。他好奇地问道:“这是又要过节了吗?”
明代的商户是很懂得把握商机的,每次节日将近便会开始卖力地打广告搞宣传,争取能趁着过节大赚一笔。
霍善跟着李时珍来北京城的次数多了,渐渐也能察觉街头巷尾每逢节日会有什么变化。
李时珍笑道:“冬至快到了,冬至对我们而言可是大节日,朝廷上下都会休假三日让官员们回家采买过冬物资,就像你前两天与你师父去县城里买米粮肉菜那样。”
霍善恍然了悟:“原来是冬至!”
李时珍指着不远处一个卖画的摊子说道:“看,这是在画九九消寒图。”
明代涌现了大批职业画家,他们有的成为了达官贵人的座上宾,有的则是落魄街头以卖画为生。
这个时代蓬勃的商品经济让他们能够凭借画技养家糊口,画师们见识过大都会的繁华,自然愈发不愿意回去过面朝黄土背朝天的苦日子。
所以在北京街头这种现画现卖的画摊还是挺常见的。
有人提出要买九九消寒图的时候,那卖画的人当场挥毫在纸上画了枝梅花。
霍善还是头一次看人在纸上作画,杵在旁边瞧得目不转睛,只见那画师随意勾画几笔,那曲折遒俊的梅枝便跃然纸上。他没有停顿,仍是笔落如雨,转眼就在纸上勾画出了一朵朵梅花。
李时珍在旁给霍善介绍九九消寒图是怎么回事:这图上一般会有九九八十一片花瓣,只消每天早上起来给它染上一瓣,待满枝梅花红遍便是暖和的春天了!
文人最是爱风雅,即便是寒冬腊月也要找点雅事消磨漫漫冬日。
霍善不懂什么风雅不风雅,只觉这人作画可真快,眨眼间就能画出八十一瓣梅花。
要是换成他的话,可能得磨磨蹭蹭画个半天,而且画出来的成品铁定没这么好看!
霍善问李时珍:“我们买一幅吗?”
李时珍道:“这又不难画,我们自己画便是了。”他领着霍善去了太医院,见他还对那九九消寒图念念不忘,竟真的提笔给他画了一张。
霍善高兴不已,把它挂在药柜旁边,准备等冬至到了每天来画一画。反正现在华佗他们不是忙着研究开颅手术就是忙着研究药物临床实验,没空带他出去采药,他基本每天都跟着李时珍来太医院!
说不准可以画满九九八十一天呢!
李时珍随他挂去。
这边才刚准备开始教学,太医院又来了个老熟人,锦衣卫都督陆炳。
瞧见李时珍在,陆炳也不找旁人了,让李时珍跟着走一趟。
李时珍看了眼霍善,问陆炳能不能带上他。
陆炳道:“自无不可。”
霍善也记得这个大好人,就是这人给他尝了那很好喝的茶。
他爹给他找的干茶叶完全没有那个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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