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谁家团子
这一点,顾显宗倒是看得清,关起门来如何宠爱蒲姨娘都行。
如今当务之急,是从顾桑这里问出有用的线索,方便寻人。
顾显宗转向施氏,皱眉道:“夫人这般维护顾桑,想必她听你的话,便有劳夫人尽快问出皎皎的下落。”
瞧瞧,这就是差别对待。
一个顾桑,一个皎皎,轻重立现。
顾桑轻轻抿了抿唇,神色有些黯然,抬头望了望顾显宗,那是一种渴盼父亲重视且信任的目光,见他视线转过来,又匆匆移开目光。
顾显宗眉头紧锁。
同样的,施氏心里也不好受,想起当年顾九卿元宵走丢的情景,顾显宗正和蒲姨娘缠绵悱恻,打的火热,事后虽尽力寻找顾九卿,却不是源自于对女儿的疼爱和担忧,更多的是因为顾九卿是嫡女,日后的婚嫁可做最有利的政治考量。
久寻不见人,希望渺茫,顾显宗不想再浪费人力物力财力到京外寻找,便劝她放弃。
甚至,想让顾皎记在她名下,顶替九卿的嫡女身份。
呵呵,顾明哲这个庶子已经记在她名下,有了承袭顾家门楣的嫡子身份,还想让顾皎也白得个嫡女身份,难道以后还想继承她的嫁妆?
幸亏她从不言弃,她的九卿找回来了。
室内气氛凝滞,几人心思各异。
顾显宗见施氏闷头不语,意欲言语间施压,却忽听得施氏冷言道:“好,我来问。问清楚后,该滚就滚,别打扰三姑娘休息。”施氏祖上本就是将门之后,虽家族落败,但骨子里的彪悍并未因阴郁的后宅生活丢失。
这个滚字,既是对蒲姨娘所言,亦是对顾显宗所说。
蒲姨娘身子轻晃,委屈地看了看顾显宗,什么都没说,却将那副被‘折辱’的姿态演绎的十足十。
顾显宗颜面尽失,显然真动了怒,直呼其名:“施明华!别忘了你是顾家妇,肆意顶撞丈夫,动辄让丈夫滚,岂是……”
眼看就要演变成夫妻对峙的场面,顾桑暗暗叹了口气,默默地掐了掐自己的腿。
随之,啜泣声低低响起,适时地打断了顾显宗。
“父亲,母亲,都是桑桑的错,是桑桑做错了,是桑桑没有保护好二姐姐。”顾桑泪眼朦胧地看向顾显宗,满脸自责,“都是桑桑的错,为什么失踪的不是我,如果是我的话,父亲就不会跟母亲吵架了,就不会因为找不到二姐姐而心烦,是我不对,是我不好,二姐姐邀我去庙会,我就该拒绝的。庙会当日看天气要下雨,我本来想让二姐姐不要出门,说到底怪我拒绝的不够彻底……”
小姑娘哭的一抽一抽的,伏在枕头上的身子颤动不已,几乎就要晕厥。
那模样要多可怜就有多可怜。
施氏愈发心疼顾桑,冷眼看向顾显宗:“我本来打算问明情况就告知你,没想到当父亲的上门就是这般作态,三姑娘也只是半大的小姑娘,被你们吓成这样还能问出什么?”
说完,也不管顾显宗和蒲姨娘的脸色如何难看,转头轻声安慰起顾桑。
看着哭得伤心不已的顾桑,顾显宗有气无处发,铁青着脸,坐到一旁的桌边,闷头灌了几口茶水。
蒲姨娘焦躁地站在旁边,指望着顾显宗:“老爷,时间拖得越久,皎皎就多一分危险。”
“我知道,等三姑娘哭完了着。”顾显宗语气不好。
蒲姨娘又急又气,她只是担忧女儿,想知道女儿的下落,为何事情怎么演变成这样,仿佛她和顾显宗成了十恶不赦的恶人。
约莫一刻钟,顾桑在施氏的安慰下止了哭声。
她胆怯地看了顾显宗和蒲姨娘一眼,抬手抹了抹眼睛,小声对施氏说:“母亲,我没事了,二姐姐的事情最要紧,我们先说二姐姐的事罢。”
懂事的让人心疼。
施氏看在眼里,没好气地将‘罪魁祸首’顾显宗和蒲姨娘狠狠剜了一眼,才对顾桑说:“你将庙会上发生的事详尽诉之,别遗漏任何可疑的人。”
顾桑轻应:“嗯。”
许是小姑娘刚才哭的太过伤心,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
顾桑从头天顾皎邀她逛庙会的事开始说起,说到顾皎让她邀顾九卿一同前往时,施氏眉头又是一皱,当听顾桑并未答应顾皎,眉头方才舒展开来,接着便是庙会当日发生的事,原本四姑娘顾兰也要去,只是见天色不好,顾皎担心顾兰身子骨不好淋雨,便提议顾兰呆在家里,顾皎没有反对。
早在顾桑昏迷期间,顾显宗就盘查过荷月院和慧心院的婢女,也问过顾兰,出府前的细节,都一一对得上,顾桑所言不假。
然后,顾桑便说到庙会上的事,当天街上人多,她和顾皎没逛一会便走散了,两人带的丫鬟也不知被人流分散到何处,后面她和顾皎在算命摊附近碰上了,本打算趁雨前归家,结果没来得及就下了雨。
两人只好去如意茶坊避雨。
这里是关键。
蒲姨娘忙问:“茶坊里发生了什么?”
施氏将旁边的温水递给顾桑:“先喝口水。”
“谢谢母亲。”顾桑喝完水,揉了揉脑袋,使劲儿回想着茶坊里的事,“我记得二姐姐对我特别好,从未有过的好,她说如意茶坊的香梅乳饼好吃,让我多吃点,但我不喜欢糕饼就没吃,二姐姐还给我亲自倒了茶,以前二姐姐对我也好,但从未给我斟过茶,后面……”
一顿,顾桑犹似反应过来什么。
蒲姨娘急道:“后面怎么了,你倒是快说。”
顾显宗目光如炬:“是不是想起了什么?”
顾桑怯怯地看了一眼顾显宗,言辞犹豫道:“后面……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不可能,你说谎。”蒲姨娘见顾桑方才那般犹豫的模样,又急又怒。
顾桑缩了缩脖子,小声道:“姨娘,我该说的都说了,后面发生了什么,我真的不知道。”
施氏冷冷睨了一眼蒲姨娘,略微沉思,忽然问顾桑:“你脸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顾桑抬头看向施氏,似乎诧异施氏为何再次提及她脸上的伤,抿了一下唇,说:“应该是不小心摔的。”
蒲姨娘只顾惦记着女儿的踪迹,这会子才发现顾桑脸上的伤:“三姑娘,昧着良心说话也不怕遭雷劈,脸上能摔出几个手指印?”
“手指印?怎么可能?”顾桑惊呼,那般惊讶的表情不像作假,“我不记得有人打过我?”
蒲姨娘自以为窥到了某种真相,推测出她认为的事情真相:“一定不像你说的那样简单,只是喝茶吃点心,恐怕是你跟皎皎闹了什么矛盾,起了什么争执,皎皎从不动手打人,定是你将她气狠了,她给你了几巴掌,你怀恨在心,就将我的皎皎……”
一想到这种可能性,蒲姨娘身躯颤抖,愤怒地瞪向顾桑,向来柔婉的语调霎时变得异常尖锐。
“是你,一定是你!”
眼看蒲姨娘气得就要扑到顾桑身上,顾显宗一把将人拽住:“瞧清楚,这是掐痕。”
“掐痕?”顾桑完全不知情,随即让梅沁将铜镜递给她,待看清脸上残留的手指掐痕,喃喃低语,“怎么会有掐痕?”
看顾桑的表现明显不知道脸上的掐痕,也就是说,有人在顾桑昏迷后,掐了她的脸。
当时在场之人,只有顾桑和顾皎。
施氏略微思忖,冷漠地瞥一眼蒲姨娘,轻搂住顾桑的肩膀,道:“别怕,将你所知道的全部说出来,别人就没了诋毁你的机会。”
顾桑定定地看着施氏,怔忪了片刻,触及到施氏鼓励的眼神,一边回想一边继续说道:“脸上的痕迹,我真的毫无印象。之前母亲提到我脸上的伤,我下意识反应就是摔伤的。因为,有人用火油攻击我,那人是庙会上表演生吞火油的杂耍艺人,那人突然用火油烧我,我躲避的过程中摔了一跤,摔的有点狠,我记得膝盖应该是摔伤了,但不清楚脸有没有着地。那人见没有烧着我,故技重施还想烧我一次,幸亏被一个戴银质面具的公子所救,要不然我这张脸就保不住了。当时二姐姐也在场,庙街上很多百姓都看到了,父亲到时派人一查便知。”
说罢,就将腿从被子里伸将出来,急于证明自己的清白,却因为动作幅度过大,扯到膝盖的伤势,疼的她一下软在床褥上,额头冷汗涔涔而下。
施氏听得心惊胆战,没想到还有这茬意外,见顾桑疼的满头大汗,更是揪心不已,忙拿出帕子替她擦了擦,愈发怜惜这个变得懂事又乖巧的小姑娘。
施氏气道:“都疼成这样,还能作假?”
顾桑仍旧吃力地想要卷起裤腿,轻轻摇头:“母亲,没关系,桑桑不疼的。”
裤腿被卷至小腿处,触目惊心的血迹渗出。
施氏气极,不由分说地将顾桑按回被窝,强硬道:“不许动,安静躺着。”
主子说话下人不能随意插嘴,可秋葵再也忍不住,站出来道:“老爷,夫人,姑娘腿上确实有伤,肿了好大一块,都破了皮,奴婢昨晚给姑娘换洗衣物亲眼所见。”
眼见为实顾显宗不好再说什么,看着顾桑忍痛可怜的模样,倒底是心软了,只是嘴硬道:“刚才为何不说?”
顾桑小声道:“父亲担心二姐姐,我不想因为这点小事给父亲添麻烦。”
顾显宗一滞,不自然道:“此事我会派人核查。”
顾桑小手捏着被褥,手指攥得有些发白,乖顺点头:“女儿不敢欺骗父亲。”
施氏则握住顾桑的手,微微用力:“桑桑,受苦了。你放心,我已报官,官府不仅要找到顾府的二姑娘,暗害你的宵小之徒也要一并揪出,我倒要看看谁敢在光天化日之下暗害我们顾家的姑娘。”
第34章
顾桑眸光盈盈, 感动的一塌糊涂。
施氏这般庇护她,她应是将施氏完全攻略。
闻听这话,顾显宗脸色亦稍有缓和。
然而, 蒲姨娘没从顾桑这里得到对找寻女儿有用的线索,不甘心道:“三姑娘, 你顾左右言它,模棱两可,愣是没一句说到茶坊里发生的事?”
顾桑弱声弱气地道:“姨娘,我都说了。”
施氏不耐地翻了个白眼,狐媚子尽长身段不长脑子, 似没想到蒲姨娘如此蠢笨:“事情还不够清楚么?”
顾皎失踪说不定跟她自己有关系。
“没什么好问的了,三姑娘已将该说的都说了。”
顾显宗审视着顾桑,这个女儿演技一向拙劣, 以往那些小心思小算计他一眼就能看穿,而这回看她完全不像是演戏撒谎,沉思一瞬,而后沉声道,“将慧心院全部的仆婢婆子重新审查一遍。”
顾桑可能猜到是顾皎算计她,却不知何处出了纰漏,反而是顾皎不知所踪。
没有证据不便明说。
顾皎失踪一事疑点颇多,还有当街戕害顾桑之人, 又是受何人指使?
见顾显宗目光凝肃,蒲姨娘似后知后觉反应回味过来什么,还想说些什么,顾显宗却是大步往外走, 脸色更是黑沉的能滴墨。
蒲姨娘攥紧帕子,赶忙跟了出去。
顾显宗和蒲姨娘前脚刚走, 施氏就让人给顾桑端来一些清淡小菜。
顾桑确实饿坏了,一边小口吃着饭菜,一边听施氏说她昏迷之后的事情。
原来她和梅沁走散后,直到下雨,梅沁都没寻到她,便匆忙回府求助施氏。这一问才发现顾皎也没回府,施氏忙派人去找,最后只在如意茶坊找到昏迷的她,而顾皎却是不见踪迹。
顾显宗第一时间派人去找,甚至动用朝中关系,依旧没找到。
茶坊掌柜和伙计,以及带出去的婢女,她身边的梅沁,顾皎身边的春梨,皆被问过话,没问出什么有价值的线索。
只能确定顾皎失踪之地,是如意茶坊。
顾桑抿了抿唇,犹豫再三,终是将心中的疑惑问了出来:“母亲,真的会是二姐姐吗?二姐姐跟我是有不少矛盾,我们又决裂过,可她应该不至于这样……而且……最后出事的是二姐姐?”
所以,心中的疑惑和假设不成立。
“就看慧心院那边的婢女,能不能审出点什么,如果真是她……”施氏冷笑了一声,“倒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嗯,只要我问心无愧即可。”顾桑点头,随即一顿,眸色略微暗淡,“只是我昏迷期间,没有找大姐姐练字,也不知道大姐姐会不会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