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飞樱
谢琇知道,这就是她挖掘出来的“剧情完成度”。
但毫无原作打底的情形下,她拿出那卷劳什子的“长安绘卷”,真的能够不影响主线剧情吗?
难得地,她感到心里没底。
既然盛侍郎点名要这轴古卷,它从此就变成了一样重要任务物品。若是拿出它会影响主线、进而造成盛应弦本人的剧情改变,乃至小世界崩溃的话,她还应不应该为了尽快替盛应弦消解这场牢狱之灾而拿出来?
谢琇一时踌躇不定。
盛侍郎眼见她并没有立刻双眼放光、拍胸脯表示“侄女这就回去找出来交给伯父!”,眼神微沉,身上的气场也变成了微微的愠怒。
“怎么?贤侄女,你对六郎的心意,居然只有这么一点?在他面临牢狱之灾的时候,不肯设法救他出来?”他沉声诘问道。
谢琇叹了一口气。
“纪折梅”不是这样的人。再纵容盛侍郎质问下去的话,莫说主线崩不崩了,“纪折梅”这个人物首先就要OOC了。这可使不得。
她做出一副六神无主的神色来,茫然无依地仰起脸,开口了。
“我……我自然宁愿粉身碎骨,也要救弦哥出来!可是……那是我父亲留给我的唯一一件遗物……我……我还以为它能伴着我一辈子,就像是父亲还在世一样……”
她说着说着,语声中逐渐带上了一抹泣音。
“盛伯父……那绘卷为何如此重要?”她在近似啜泣的语声中,终于图穷匕见,抛出了她真正想要知道的问题。
“……为何您这么有信心,只要……只要我拿出那绘卷,皇上……皇上就一定能放归弦哥?”
盛侍郎仿佛一震。
她的话语里,把他方才言语中那点“可能”、“或许”的不确定之意,完全砸实了;而且,未来夫君虽也重要,但“亡父唯一的遗物”,的的确确也是这样孤苦伶仃的小娘子所看重的宝物。此刻看着她问得撕心裂肺,心头也不由得油然产生了一点不忍之意。
可是,事关幼子的平安,他也不得不狠起心肠。
如此这般很快说服了自己,盛侍郎端出一副慈父的架势来,悠悠叹了一口气。
“这……按说老夫本不该说与他人,但……贤侄女也非外人……”
他说到这里便停了一下,以示“反正贤侄女你早晚是我盛家人,既如此我便冒着杀头的危险说与你听”这一番潜台词。
看到纪折梅十分上道,红着眼眶点了点头,还不自觉地向前微微倾身,已经完全乖顺下来,他方才满意地略微颔首,续道:
“此事,老夫亦是从前,听令尊偶然提及过……说那‘长安绘卷’,实则画的是祈求长生的众仙人图。”
谢琇其实以前从未想过这轴古卷还有何玄机,因此也没有打开来看过,此时也只好茫然地点了点头。
盛侍郎道:“今上冲龄即位,奈何一直以来龙体欠安……是胎里带出来的病气,不易好转……”
他的声音愈发轻了,若不是谢琇就处在同一屋中,只怕也听不清楚他说了什么。
或许是因为他提到了皇帝的健康欠佳,这可不是随随便便能谈的话题吧。
谢琇于是又点了点头,一副脑子已经不够用、完全被这位忧心幼子的“盛伯父”牵着鼻子走的架势。
盛侍郎的目光微微一闪,在说话之前,竟然还看了看窗外,很明显是在提防着隔墙有耳。
“老夫听闻,‘长安绘卷’内有玄机,如能参透,或许能得到些现已失传的强身健体、延年益寿之法……”他慢慢说道。
“如能进献给皇上,皇上念及这些年来盛家的忠心以及献图之功,必定能网开一面,尽早放还六郎……”
谢琇:?!
强身健体?延年益寿?什么法子那么高妙?还立竿见影,能让永徽帝龙心大悦,立刻释放盛应弦?!
她的脑子里嗡然一响,立刻就想到了一个答案。
……炼丹术!
第170章 【第三个世界西洲曲】68
历朝历代, 凡追求长生的帝王,总少不了嗑金丹这条作死之路。
本朝因为开国皇帝正祐帝和之后继位的广雍帝两人都是头脑冷静的明君,下令严查道士装神弄鬼、金丹害人之术,也因此宫中的相关书籍记载都被一把火烧尽了, 若是有朝臣勋贵还要引荐什么民间的得道天师, 也皆被训斥的训斥、贬官的贬官、降爵的降爵, 渐渐地无人敢于提起此事。
……但现在,听盛侍郎的意思,竟是长年身体不好的永徽帝,又要重新捡起这门让很多皇帝都受骗上当、丢了性命的把戏?!
这不就等于是在说,正气凛然的气运男主盛应弦, 他爹居然是个敢向皇帝进献炼丹术的佞臣吗?!
谢琇一时间只觉得自己的三观连同大脑一起,全部都混乱了。
“这……兹事体大……我……我要想想……”她顺势做出一副三观都被震碎了的表情,六神无主地茫茫然倒退了几步,整个人站在那里, 脸色苍白得活像游魂。
盛侍郎似乎对她的反应不太满意,但他并没有立刻与她撕破脸, 厉声强逼着她拿出那轴古卷来救他儿子, 而是重重地叹息一声,一字一顿, 仿佛字字泣血。
“折梅贤侄女……吾儿能否得救, 生机全在你的决定之上了……”
他面上肌肉抽动,像是痛心到了极处。
“老夫何尝愿意背负起这等骂名?……不过是救子心切罢了——”
“老夫虽有三子, 但平生至为得意之血脉,仅一人耳!”
“六郎资质上佳、心境澄明、正直聪颖、义薄云天……若折在此处, 可让老夫……让老夫如何是好!唉!”
盛侍郎面色晦暗,竟也是颇为伤怀, 说到动情之处,还猝然转过身去,想是不欲让“纪折梅”这等晚辈看到自己老泪纵横的模样。
室内一片沉寂。
许久之后,盛侍郎才听到自己身后衣袂簌簌,他缓缓转过身来,就看到纪折梅向自己福了一礼。
“折梅回去,定必好好思索。”夜色下,小娘子的清朗嗓音,不知为何听上去显得有丝发凉。
“盛伯父既是豁出一世清名,折梅又有何惧?”
她的语气轻飘飘的,又仿佛渐渐带上了一丝笑意。
盛侍郎负手站在书房正中,烛火跳动,映得他脸上的线条忽明忽暗,格外深沉。
听了纪小娘子的话,他似乎也并未有丝毫动容,面色平静地朝着她微微一颔首。
“六郎乃是老夫寄予全副厚望之子,当初老夫因为信重令尊,毅然在他临终床边,许下两姓之婚盟……”他道,说到这里又微微停顿一下,仿佛像是要借此加重一点语气。
“这些年来,无论老夫际遇如何,六郎有多么平步青云……老夫与六郎,都从未想过毁约。因为,人不可无信。”
谢琇保持缄默,甚至在盛侍郎将目光投过来之时,愈发压低了一点头颅。
在盛侍郎的角度上看去,年轻的小娘子独自站在那里,灯影只笼罩了她的左半身,她右侧的半身都隐没在烛火照不到的暗影里。
在室内暗昧的烛火之下,小娘子显得格外细瘦伶仃的身躯站得不再那么笔直了,而是微微弓下了背脊,仿佛未婚夫君陡然入狱的沉重压力都压在她那年轻而未经过大事的单薄肩头上,将她压得几乎无法负荷似的。
他在内心暗叹了一声。
堂堂士大夫,迫于情势要将手伸向未来儿媳的陪嫁之物,这名声就很好听么?可是他别无选择。
而且,当初为了那点互信的情谊,他可是舍出了自己最为得意、寄望也最高的幼子,给他们纪家做女婿的啊。
当时,纪正宽一身的旧伤新病,已然命在旦夕。他同情对方年纪轻轻就要撒手人寰,留下孤儿寡母无人照料,遂念着那点旧相识的情分,在纪正宽的临终床畔,许诺要让自己的幼子六郎将来娶他家的独女折梅为妻,纪正宽这才放下心来,含笑瞑目而逝。
这些年来,无论他的官职如何一路高升,无论六郎得了怎样的缘法、先后获得了皇上以及刑部郑尚书的青睐,年纪轻轻就坐上了云川卫指挥使的高位,可是他也好、六郎也好,也从未想过要退掉孤女纪折梅这桩对六郎在官场上的势力毫无帮助的婚事,另觅他人。
……他们父子,应当已经算是对得起他们纪家了吧?
现在,应当是他们纪家稍微回报一些的时候了吧?
他这么想着,心头微微有丝焦灼与激荡,可是他明白,不能操之过急,不能过度逼迫纪小娘子现在立刻就下决定。
六郎是个好孩子。这些时日以来,他待纪家小娘子的一片真诚,若还是喂了白眼狼的话,也只能到那时候再另做打算。
盛侍郎将自己目光中的一丝寒意很好地隐藏了起来。
“折梅贤侄女……”他最后郑重其事地唤了一声。
伴以一声沉沉的叹息。
“……老夫,等着你的决定。”他最后道。
……
谢琇想来想去,觉得自己其实也没有很多种选择。
“纪折梅”只是一介孤女,若不是来中京投奔未婚夫,未婚夫家中有情有义、发达了也还忠实于那桩娃娃亲,未婚夫本人又恰好年轻有为、是云川卫指挥使的话,其实以她本人的设定来说,压根不可能挤进中京城的上层圈子,就更不可能还协助云川卫办案、又见过长宜公主,进过公主府了。
如今未婚夫蒙难,假若她一点都不肯设法的话,不但立刻崩了人设,而且也不符合她本人的心意。
谢琇自己也很想帮一帮盛应弦。
而且,假如她执意不肯拿出那卷“长安绘卷”的话,万一永徽帝就想要它,而盛家交不出,到时候皇帝会不会雷霆震怒?而龙颜震怒之后,会不会直接把账算在盛应弦的头上?……
谢琇想了想,觉得以自己目前的人脉,除了老老实实交出“长安绘卷”之外,也没有其它的好方法。
长宜公主还算是她的半个情敌,就算长宜公主念着自己曾经对盛指挥使的那点仰慕,愿意替他在父皇面前说说情,谢琇也不敢真的让长宜公主插手。
……她可没忘长宜公主身上还背着很重的盗印贼嫌疑呢!而没有长宜公主盗印这么一出的话,盛应弦根本就不会被连累下狱!
左思右想之下,谢琇熬了一夜没有合眼,次日清晨熬得双眼通红,眼下黑影浓重。
她翻箱倒柜找出了那轴古卷,盛在一只不怎么起眼的老旧木匣里。她索性连同那只木匣一起,抱在怀里,去了前院的盛侍郎书房。
盛侍郎正要去吏部衙门上值,书房里还有他的两个幕僚,不知道正在和他商议些什么。
见到门外来了六郎未来的新妇,那两个幕僚倒是很有眼力地极速告退了,只留下盛侍郎还端坐在那张桌案前。
还没等盛侍郎有所动作,谢琇就径直走进了书房,然后一言不发地隔着桌子,将怀里紧抱着的那只木匣,端端正正地摆在盛侍郎面前的桌面上。
“这就是‘长安绘卷’。”她的声调毫无起伏地说道。
“如伯父所愿,我现下就将它交给您了。但愿它真能让皇上改变心意,尽早释放六郎回家。”
盛侍郎:!
他立刻向前欠身,目光灼灼地望向那只匣子。
木匣的表面已经布满磨痕、划痕、磕碰伤,也有些褪色了,看起来似是很有一点年头的样子。
盛侍郎抖着手,慢慢地打开那只匣子。
里面放着一个表面泛黄的卷轴。
他小心翼翼地将之取出,又更仔细地一点点把它展开。
泛黄的画卷就徐徐展现在他的眼前。
背景是风景山水,隐约可见山间景物,瑶台殿阁,都掩映在树影天光之中。景致前方,隔一段距离就绘着一位或多位衣袂飘飘的神仙,仙人们姿态各自不同,依山傍水,凭栏远眺,借着背景中的景致或独自伫立、或三五成群,下方的一点留白上,密密麻麻写着小字。
盛侍郎凑近去看,随意挑了一段,正是画卷正中画的那一组仙人,下方小字写的是“蜀之八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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