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阿洙洙
一旁的常嬷嬷却是心疼道:“夫人不是厉害,是想着赶在八少爷病好之前将这些事情办妥。”
“夫人常说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做学问也是如此,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怎会学有所成?”
“夫人想着八少爷你生病已耽搁这些日子,等着你痊愈后就能开始给你启蒙了!”
苏辙偷懒的想法再次落空。
他并非情绪外放之人,如今却忍不住握住程氏的手,正色道:“娘,等着我长大后,一定会好好孝顺您的。”
“还有八姐姐和六哥,他们也会好好孝顺您的。”
“要是他们不孝顺您,以后我就再不和他们来往了!”
程氏虽累,但如今听闻苏辙这番话,只觉得什么都值了。
她觉得儿子对自己这样孝顺,定要好生教养他才是,一开口就是道:“我看你身子也好的差不多了,我明日就继续给你启蒙吧。”
苏辙:……
他忍不住道:“娘,大夫说了,我年纪太小,得多休养几日……”
他看着程氏严肃的面容,微微叹了口气,话锋一转就道:“好吧,明日我们就继续启蒙吧!”
所以到了晚上,他就早早歇下,毕竟明日开始又是一场持久硬仗。
七月的天儿,暑热依旧。
苏辙房里无冰可用,便将房门与窗户都打开,这样有穿堂风吹进来,也能凉快些。
他正睡得香甜,隐隐约约觉得床头似有人在哭。
他翻了个身,又睡了过去。
他觉得自己定是在做梦。
也就苏轼喜欢做这等事,如今苏轼远在天庆观念书,怎会有人闹自己?
他下意识觉得自己定是太过思念苏轼的缘故。
还真别说,虽说他觉得苏轼在家时挺烦的,但这人真去了天庆观念书,他又觉得挺想念这个便宜哥哥的!
谁知苏辙迷迷糊糊又要睡过去时,只听见耳畔传来了熟悉的声音:“八郎?”
“八郎?”
“你怎么又睡着了?”
随着话音落下,他甚至能感受到有人拿胖乎乎的手指在戳自己脸。
苏辙忍不住睁开眼,果然再次见到苏轼!
他下意识叫出声来:“呀!”
“闹鬼了!”
苏轼吓得连忙伸手将他的嘴捂住,低声道:“八郎,别叫,是我!”
“我是你六哥!”
这小手依旧是胖乎乎,软绵绵,因天气太热,还带着几分潮气。
苏辙下意识道:“六哥,真的是你?”
待他瞧见苏轼重重点头后,皱眉道:“不过六哥,你怎么回来了?这时候你不是应该在天庆观念书吗?”
天庆观规矩森严,每月只能休息一次,一次休息两日,如今才七月下旬,距离月底还有五六天。
苏轼是欲言又止。
苏辙忍不住低声道:“六哥,你不是逃学偷偷跑回来的吧?”
第26章
苏轼虽顽皮, 却也是知道对错的,羞赧点了点头。
苏辙惊呆了。
他知道苏轼胆子大,却万万没想到苏轼胆子这样大。
他忍不住道:“六哥, 那, 那……你回来之前可有与夫子说一声?”
“夫子可答应了?”
苏轼一副“你真傻”的表情:“八郎,若是我与夫子说了,他哪里会放我回来?”
说着, 他更是振振有词道:“我是担心你才回来的。”
“我收到你的信, 知道你病了,实在是担心!”
“你从小身子就好,可我听说越是这样的人, 一旦生起病来就越是严重。”
“八郎,你好些了吗?”
“可还难受?”
苏辙心里不可谓不感动,当日苏洵送苏轼去天庆观回来后曾说过,从苏家到天庆观路途并不近, 坐马车都要半个时辰,若是走路……大约得要两个时辰。
他正色道:“六哥, 你是怎么回来的?”
“难不成是走回来的?”
苏轼再次点点头,可这一次面上满是骄傲之色, 说起了自己的逃学方案:“对啊,我们每日放学之后要回房休息一刻钟的时间再去用饭,等着大家去吃饭时, 我就说自己不饿,一个人偷偷躲在屋子里。”
“然后我就趁人不注意偷偷溜了出来, 只是我没想到从天庆观回家这么远, 我走到半夜才走回来。”
“傍晚时倒还好,可到了夜里, 我一个人走在路上还是怪吓人的……”
从他的话中,苏辙更是见识到了他过人的胆识与聪明才智。
当日苏洵送他去天庆观的路上,他赌气不肯与苏洵说话,一路上撑着腮帮子看窗外,所以记下了路。
到了最后,苏轼更是再次关切道:“八郎,你好些了没?”
“现在可还难受?”
苏辙看着他满脸焦急,道:“六哥,我的病已经好的差不多。”
“娘还说明日要给我启蒙,教我念书了!”
说着,他只道:“六哥,你把鞋子脱下来,让我看看你的脚。”
苏轼却是犹犹豫豫,左顾言他。
苏辙一个翻身下床,二话不说脱下苏轼的鞋袜。
他只见苏轼胖乎乎的脚上满是水泡,有的地方甚至在流血。
从前苏辙是想都想不到自己会做出这般“变态”之事,毕竟苏轼走了足足两个时辰的路,小胖脚那味道简直难以言说。
可如今,他什么都顾不上,只有心疼:“六哥,疼吗?”
苏轼下意识点点头,可旋即却又摇了摇头:“不疼,一点都不疼。”
“只要看到你好好的,我就一点都不疼。”
“八郎,你不知道,我收到你的信后十分担心,生怕你有事儿……”
他没好意思说,自他接到苏辙的回信后眼泪就掉个不停,今日回来的路上更是一边走一边哭,生怕再也见不到苏辙了。
苏辙心里十分感动,说句毫不夸张的话,他活了两辈子,就没人对他这样好过。
可这一点都不耽误他扬声喊任乳娘起身。
任乳娘起来看到苏轼后傻了,等着程氏与苏洵起来后看到苏轼更是傻了,所有人第一反应都是自己是不是在做梦,接下来再是震惊的表情。
程氏最先反应过来,气的指着苏轼直发抖,说不出一个字来。
饶是好脾气如苏洵,也气的不行:“六郎,你怎么胆子这样大?”
“你一个人竟半夜走回来,若是路上出了什么意外或遇上拍花子的怎么办?”
苏辙看到这一幕,也知道苏轼今日一顿竹笋炒肉是少不了的,忙岔开话题道:“爹爹,如今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六哥不见了,天庆观上下这时候肯定到处找他在,您还是派人去说一声吧,免得叫人担心!”
苏洵这才想起这一茬,连忙叫平安赶去天庆观报信。
这些日子程氏本就劳心劳神,这会子被苏轼气的眼前发黑,坐在凳子上直抹泪。
胆大如苏轼,瞧见这一幕也吓坏了。
便是苏景先与苏七娘夭折时,程氏怕吓着苏轼与苏八娘,都没在他们跟前掉眼泪的。
苏洵与任乳娘忙上前劝她,直说万幸苏轼没事儿。
苏辙拽了拽呆若木鸡的苏轼的胳膊,低声道:“六哥,你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上前给娘赔不是……”
苏轼这才战战兢兢上前,正色道:“娘,都是我的不是,您别生气了……”
他这话还没说完,程氏就厉声道:“你别叫我娘,我不是你娘!”
“我,我怎么生出你这样顽劣不堪的儿子来!”
“你若是不愿意念书,那就算了,以后就不必前去天庆观,也不必跟着你爹爹启蒙,就在家与你翁翁一起种地吧!”
苏轼被她吓得一愣,继而哇哇大哭了起来:“娘,您别生气了!”
“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怕以后再也见不到八郎了!”
程氏哭,他也在哭,哭的是伤心极了,抽噎着道:“谁要你们大人老是喜欢骗人,我怕您在信中说的八郎已好的差不多一事也是骗我的。”
“当初你们还与我说四哥去了二伯家了,后来又说七姐姐也去了二家,我知道,他们才没有去二伯家,他们是死了。”
“我以后再也看不到他们了,我……我只怕以后再也看不到八郎了……”
苏家四郎苏景先去世时,他才不到三岁。
即便他年纪尚小,却一点不耽误他整日跟在苏景先后面像跟屁虫似的。
后来苏景先去世,他也问过一次,听说苏景先去了二伯苏涣家里便再也没问过,众人以为将他糊弄了过去,没想到他是什么都知道。
程氏与苏洵俱是一愣。
哭的伤心欲绝的苏轼更是收不住,嘴里嚷嚷起来:“爹,娘,我好想四哥,我好想七姐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