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酥肉锅
“现?在想要户口进城,就只?有一个办法。”
“买房。”
第026章
元棠神色沉静的说出这句话, 给胡燕惊的哆嗦了一下。
她早就知道元棠胆子大?,可也没想到元棠居然藏着这样宏大的想法。
买房,她怎么买房?
城里的房子除了坐地户, 大?多都是单位给分的公房, 元棠上哪儿去买?至于小河村, 村里一贯都是只把宅基地划给男丁,女孩子结婚之前都没有?地, 结婚之后?要?看嫁在哪儿, 跟着夫家算人?口?。
可以?说元棠如果想要?一个自己的房子, 几乎是不?可能的。
元棠望着遥远的地方:“白县没有?我就出去, 省城如果没有?,我就去更大?的城市。”
现在大?产权能落户的房子稀少, 可也不?是没有?。据她所知,上辈子在南方那边早早就开发了一些楼盘, 买房可以?落户, 只是价格昂贵,不?是普通人?可以?负担的起的。
她攒着一口?气, 想着就算再贵,她也要?给自己买一套房子,把户口?迁出去!
元棠深知她跟元家那张三百块的断绝关?系书价值有?限, 甚至赵换娣和元德发到目前为止,嘴上再说的狠,心里也是有?个底在的。
这个底就是她迁不?走的户口?。
这年月的户口?没那么好迁, 城乡差别巨大?, 如果城里没工作, 几乎不?可能将农村户口?转为城市户口?。可要?是往旁的农村迁,只有?一个方法, 那就是结婚。不?然农村的地都是有?数的,不?以?结婚为前提,任何村庄都不?可能接纳一个外来户的户口?。
既然户口?迁不?走,那就说明关?系断的不?彻底。
元德发和赵换娣虽然想法不?同?,心里却转着一个差不?多的念头,那就是父母子女之间,哪里会真断的彻彻底底?
就算是元棠真的恨,以?后?数十年,她要?上学,读成了要?分配工作,没读成总要?嫁人?,桩桩件件,都得跟户口?有?关?。
这么长时间下来,她能真的不?跟家里打交道?
有?了来往,就会藕断丝连,只要?她生活在白县,血缘就不?可能彻底断绝。等到过些年,元棠结了婚,有?了自己的孩子,旁人?的指指点?点?,她自己的生活压力,迟早会恢复到那种没有?很多感情,但依旧逢年过节来往的亲情上去。
元棠上辈子见多了这样的事。多少家庭都是这样过来的。哪怕父母子女之间关?系已经降到冰点?,可还?是要?为了旁人?那点?目光,在约定俗成的场合里扮演着自己的身份。为的只是不?让自己跟“正常人?”不?一样。
她厌恶这样虚假的“孝道”和“亲情”,上辈子她倒是压抑着自己扮演了好女儿和好大?姐,可结果如她所见。
很多家庭里,和平的表象总是以?牺牲一个人?或者数个人?的利益而达成的微妙平衡。一旦这个人?不?愿意付出,这样的“家庭和睦”就像个被戳破的气球,嗖的一声飞快不?见。到了那时候,曾经的亲人?再也端不?住稳重的假面,付出的人?不?被感激,反而要?被指责为什么不?再付出。
就像现在,她深信元家所有?人?,都不?会感激她前面十几年的付出,赵换娣不?会觉得她这个女儿吃了很多苦,只会觉得她为什么不?能再苦一苦自己,甜一甜家人?。元德发不?会觉得亏待了她,后?悔没让她读书,只会觉得她为什么不?能再忍一忍,他会心疼她,但不?会给她一丁点?补偿。还?有?元柳元芹,她们被家务压身的时候,只会怨恨她这个大?姐为什么撒手?不?管,而不?是感谢她这么多年替她们干了多少活。
至于元栋,他或许是真的后?悔没把通知书的事告诉她,但他像很多男性一样,后?悔的话在说出口?的那刻是真诚的,但你给他一千次机会,他还?是会那么干。
失去了她这个委曲求全?的人?,元家总要?选出下一个甘愿为家庭献祭的人?选。
可这个人?没有?那么好选择,也一定不?会如她上辈子那样傻。等到这个人?谁都选不?出来,那时候难免会再生奢望。
说到底,元棠只是不?想再给元家一丝一毫的可能性。
元家觉得她户口?在小河村,自己就脱离不?了。
而她已经下定了决心,在上大?学之前,她一定要?迁走户口?,什么分配工作回白县,她绝不?会如他们所愿。
元棠跟胡燕告别,揣着钱回了自己的小窝。
一千八百八十块,元棠点?了三遍,留出三百八十块做日常使?用,剩下的钱缝在被罩里面,缝好之后?抖几遍,外面什么也看不?出来才?放心。
日子稳定下来,元棠打定主意在期末考试之前都不?再去贸易园,她要?把自己的时间全?部?用来复习学习和自己的小生意。
土豆削皮,元棠像是和往常一样,把土豆上锅蒸,把煮好的鸡蛋敲破,浸泡在卤汁里。
火光映着她的脸庞,如同?给她罩上一层温柔的橙色薄纱。
*****
小河村,元家。
赵换娣忙了一天回了家,身上全?是灰扑扑的粉渣,手?上也一股红薯渣味道,头发腻在一块,腰酸背疼。她进屋就先喊几句三丫,没得到回应开始满嘴抱怨。
“死丫头,又上哪儿去了,饭也不?做,鸡也不?喂。”
今天轮到元芹在家,元柳住在晒粉场边上用包谷杆搭的小窝棚里看粉条。赵换娣早早就叮嘱元芹今天要?在家好好把做粉条剩下的红薯渣给晒干,留着喂猪。
她在家转了一圈,看到红薯渣装在篓子里,摸一把上面,见红薯渣已经干了,就给收进地窖里。眼瞅着天气渐冷,冬天喂猪就指着这点?红薯渣,要?搁早些年,这都是好东西,少有?人?家舍得拿来喂猪。现在日子好过了,各家都留着红薯渣喂猪,赵换娣也指着年底给猪再上上膘,到时候多卖俩钱。
赵换娣正爬上爬下的忙,忽的听见一嗓子嚎哭,她赶紧从地窖里爬上来,刚探出脑袋来就看见元梁哭着进了门。
“妈——”
元梁哭的鼻涕一把泪一把,头上破了个口?子,往外渗血。
赵换娣看见那点?血色就吓坏了:“我的儿啊!”
她腿软摔了一下,顾不?得自己腿上磕到,踉踉跄跄的跑到元梁身边。元梁脑门上一个青色的大?包十分显眼,边缘像是被什么东西划开,鲜红的血液虽然不?流了,但那点?颜色几乎要?扎进赵换娣的心里,让她疼的不?能行。
赵换娣想摸又不?敢,带着哭腔:“儿啊,你疼不?疼?哪个杀千刀的王八蛋干的?”
元梁这个岁数的在村里有?五六个,平时惹祸也是有?的,赵换娣也没少被人?找上门来说理过,可那时候赵换娣从不?觉得自己儿子有?问题。小孩子么,都是会淘气,淘气的男娃才?聪明呢。
就算是元梁给谁家孩子打个破皮,赵换娣也不?以?为然。
可今天轮到元梁,赵换娣差不?多就要?气疯了,想杀人?的心都有?。
她拼了半条命生下的宝贝儿子,居然被人?打破了脑袋?
谁干的?!
元梁抹着眼泪哭唧唧:“妈,隔壁陈继祖打我!”
他委屈的不?得了,哭着找赵换娣告状。
“他还?骂我是狗娘养的。”
赵换娣气的脑袋发懵,陈继祖!
她现在恨不?得去给王盼儿撕了,她生的王八种子,居然敢打元梁?
赵换娣气的在院子里转了几圈,抄起家里的铁锨就直奔陈家。
铁锨敲在陈家的大?门上,赵换娣一锨下去,给陈家的门板敲掉一块,连带着边上的土墙都掉了两块土,掉下的灰尘扑在赵换娣身上,灰扑扑的一身更显得赵换娣样子狼狈。
王盼儿刚出门就看见这么一遭,立刻破口?大?骂:“妈了个巴子的,死王八蛋,你活够了来找我晦气?”
赵换娣双手?叉腰,气的一佛升天二佛出世,她也张口?就是污言秽语的辱骂:“王盼儿你个狗娘养的,你全?家都狗娘养的!你妈了个巴子的,你那个短命龟儿子敢打我元梁,你让他出来!看我不?打死这个小短命鬼!”
王盼儿家的陈继祖还?没回来,她连什么事都不?知道呢,突然就被赵换娣骂了一脸,她本就不?是个省事的人?,一听赵换娣咒她的宝贝金蛋,也毛了。
三步并作两步一把扯开大?门,上手?就拽住赵换娣的头发。
“妈了个巴子,你咒谁呢?你生的才?是短命鬼!你家的这个将来坐班房!吃牢饭!吃抢子!”
赵换娣气的眼前发黑,她一爪子冲着王盼儿的面门。
“贱货你说谁坐班房?你才?坐班房!你全?家坐班房!”
“啊!我跟你拼了!你个王八蛋!”
“你个贱人?!”
……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互相拽着头发不?丢手?,偷着间隙互相甩嘴巴子挖脸。很快都挂了彩,也引来了村里人?。
当即就有?妇女上来拉架,给两人?扯开。
“好了好了,有?啥事坐下慢慢说,都是一个村的,还?是邻居,咋能闹成这样。”
“元家嫂子,你别骂了,说说啥事。”
赵换娣打了一场,并没有?解气,她忙活了一天才?回来,本身就累,对上膀大?腰圆的王盼儿,几乎可以?说是一路下风。
被人?一问,赵换娣就委屈的哭起来。
“你问她!”
她一指头戳向王盼儿:“这个贱人?,她生的儿子打我元梁!给我梁子脑袋都打破了,你们看看他们家是多不?讲理,小的打人?,大?的还?咒我梁子将来坐班房!她才?坐班房!”
王盼儿被人?拉着,她脸上伤口?少,只有?几个指甲抓出来的印子,头发却已经散乱。她听到赵换娣说的话,下意识就是否认:“你们听她瞎说!她说是我继祖打的就是我继祖打的,我继祖是最懂事的好孩子,哪儿跟他们元梁一样,满庄里就没有?她家梁子不?招惹的人?家。”
王盼儿打定主意不?认,就算是也不?认。
赵换娣激动的厉害,又想要?冲上去:“就是你家小王八蛋干的!我梁子不?会说谎骗我!”
王盼儿白眼一翻:“你说是就是?他上回打了人?家东子家的驴娃子也说没打,他就是骗人?的!”
赵换娣大?声反驳:“不?是!”
王盼儿故意气她:“就是!”
俩人?你一言我一语,很快就又挥舞着拳头要?厮打。围观的人?赶紧拉架,两边都在劝,也有?人?小跑着去找两家的男人?。
很快,元德发就一路小跑回来了,王盼儿的男人?也被人?从牌桌上叫下来。
赵换娣一看见元德发,就像是有?了主心骨:“当家的,她家小短命鬼打咱们梁子啊,你赶紧看看,咱梁子都叫他打出血了!”
赵换娣扯着嗓门嚎哭,往地上坐,气势汹汹非要?让王盼儿把陈继祖交出来。
王盼儿这边才?不?,她是疯了才?会叫儿子出来。甭管是不?是自己儿子打的,她都打定主意要?赖。
“就你一张嘴说,谁看见了?你找人?问,谁看见我家继祖打你梁子了?”
赵换娣卡了下壳,依旧不?依不?饶:“就是你继祖打的!”
“你找人?证明!”
“天老爷啊,没天理了!叫人?欺负死我算了!”
场面又一次混乱,那陈家的男人?被人?从牌场上叫下来,本来就不?情愿,一听赵换娣扯扯拉拉的说不?清,鼓着眼睛逞凶:“说了没打你儿子没打你儿子,你听不?懂人?话是吧?再说了,你儿子又没死,打就打两下,能给打多重?听你哭这样,你给你娃叫出来,叫我们看看打的多严重!”
赵换娣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声调却不?像对着王盼儿那么高:“你们欺负人?!我儿子头都破了,流血了都!”
陈家男人?本是个无赖货,村里没人?看得起他,可最近他女儿月月寄钱回来,村里有?些懒汉就喊他去耍牌,为了哄他的钱,自然是跟他站一边,这会儿更是起哄让元梁出来看看,到底是打的多重。
元梁被人?从屋里拉出来,他刚才?看见妈跟人?打架,吓的躲在屋里,这会儿出来,头上的伤口?早不?流血了,结了一块手?指肚大?小的血痂。
陈家男人?混不?吝:“这不?是好好的?你看看,哪儿流血了?就那么一点?小伤口?,不?仔细看都不?看不?出来。”
其实元梁这个伤口?并不?小,尤其那额角的青色大?包,看着更是骇人?的很。
可陈家男人?这样颠倒黑白,那几个跟他一起耍牌的男人?倒是都说不?严重。旁人?一时之间倒也没有?愿意给元家出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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