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艾哟哟
臣寻心中异样。
收回目光看向夏漪涟,试探着问:“肃王妃好像待你不错?”
夏漪涟抬头冲她眨眨眼,“她是我表姐,又给我发现了她了不得的秘密,你说她待我好不好?”
夏漪涟的话里话外其实已经透露很多,臣寻心中虽然已经猜到了七八分,但是此时亲耳得到证实,还是很惊讶,“怎么肃王妃也是你的亲戚??”
“是呀。皇家贵胄结姻亲,无非两个选择,要不是跟权臣和宿儒打亲家,目的是拉拢对方,借着对方的势力稳固和提高自己在皇家的地位。要不就是从亲族里寻觅,以保皇室血脉的纯正,极少有去民间找老婆的,何况这是正妃之位。收了做小倒是随意,青楼女子也可进得王府,就是位分低得很了,比府中的大丫头都不如。只是这肃王妃跟我的亲戚关系比较远,是一表三千里的表姐。不然你以为我怎么敢将李执老头儿捉到我辽王府,你还真以为我混账,什么都敢干?”
是了,难怪当初李执到了辽王府,这人德高望重,一代大儒,辽王妃那么人情练达的人,竟然都没有现身出来为儿子收拾残局,原来是羞于面见亲戚啊。
他低头,朝襁褓里的孩子努努嘴,逗弄了一会儿,忽的凑过来,对她近乎耳语道:“我那个表姐嫁到王府数年,肚子没动静,只因为肃王表哥长期不碰她,怎么办?空房寂寞就找了个侍卫好上了,然后自然而然就闹出了人命。怀上了就生,有了孩子就有了盼头,这丧偶式婚姻也得到了安抚。要是生下来是个儿子,不但能稳固自己王妃的地位,以后儿子还能继承肃王封号和家产,一举两得。表姐当然也动了脑子,她买通了肃王身边伺候的一个丫鬟给肃王下药,假装自己趁机扑了他。一开始表哥没发现,后来被人告密,怒了,才有了抛弃小世子一事。”
臣寻以为自己和夏漪涟身上的秘密已经够大了,但是此刻听到这些,才觉得男扮女装、女扮男装什么的,简直不足为道。
都是女人,她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好。
这种贵胄家中后宅里的丑闻,她第一次听,听得她脸红心跳。早知道就捂住耳朵了,可现在听也听了,听了后生出许多疑问,弄得自己不上不上,就好像遇到一个学问上的问题,追根究底打破砂锅问到底才是她的性子。
反正这是夏漪涟,大家都是有故事的人,干脆就听个透。
便疑惑道:“肃王不喜欢肃王妃吗?即使不喜欢,娶都娶了,又还是自己的正妃。正室所出的孩子地位高,按照大齐律法,这个孩子才有继承权,肃王不想自家封号延续下去了吗?所以,他怎么也该同她生孩子才是。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夏漪涟神秘地笑了下,望她眨眨眼,小声道:“我表哥是个同……唔,同就是同性恋、断袖的意思。他只喜欢男人,对女人敬而远之。我那个表姐恶心他,他也恶心跟女人亲密接触。哎呀,这种感觉你肯定体会不到,反正他们夫妻俩私下里互相觉得恶心就是了。”
“表姐给肃王下药之后假装跟他同床共枕,其实什么也没发生过。我那软蛋表哥先前脑子发热,在气头上才要抛弃孩子。后来估计想清楚了,知道自己必须要有个儿子来继承祖宗家业,现在已经消停了,认命了,他还挺宝贝这小子的。吃一堑长一智,他以后会千防万防女人接近他,所以他以后不会再有儿女了,这孩子是他唯一的一个。至少面上人人都认为这是他儿子,便宜爹做定了。”
“不过表姐心有余悸,担心男人反复无常。现在我和她结成同盟,只要我帮她把儿子看好了,我便是府中的大丫头。所以你放心好了,我安全得很,表哥不会把我怎样的。现在他的假儿子已经得封世子,肃王已经有了传人,大事已了。夫妻两个也已达成了协议,面上维持体面,私下里谁也不要管谁,夫妻各玩各的。”
臣寻:“……”
轻轻吁一口气。
他既没有危险,待在肃王府中,吃喝住,都比自己那儿好,便由他吧。
不过不忘提醒他:“他们夫妻的事情,你少掺和。毕竟知道得越多,还是越危险。人家再没权势,那也是个王爷。你自己现在是什么情况,要有自知之明。”
他柔顺地应:“嗯,我知道,记住了。”
想了想,又交代:“你既做了人家的下人,这王府的门便不是你说出就出的了,一月回就一月回,不要使性子,要守规矩,我自会想法子来看你的。其实这样也好,少了你身份暴露的危险。但是,像今日这种宴会,躲还来不及呢,你不可以再抛头露面了啊。不然,我还是要找机会向肃王要了你去!”
“嗯嗯,我知道。”他笑看她,“寻寻,你真的越来越像我娘了,好啰嗦。”
这还不怪你?太不着调。
不远处,肃王妃垫脚,引颈,朝这厢几番张望。
臣寻便轻轻推了夏漪涟一把,“行了,你快把孩子抱回去吧。孩子抱出来这么久,王妃肯定担心了,我瞧她脸上都有些不高兴了。”
“嗯,我这就去。对了,半个月后我就回来了,你别太挂念我。”说罢,夏漪涟抱着孩子头也不回地朝肃王妃走去。
臣寻拨开花枝,远远看见,肃王妃欣喜地迎上来,自夏漪涟手里接了孩子。那二人一路逗弄着孩子,说说笑笑,一起进了女眷的内宅。
似乎,他跟这位远房表姐的关系还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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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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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中丧钟长鸣。
大齐的中兴之主、当今皇上终于因为长期积劳成疾, 加上早年东征西讨留下的伤病,在最后一任藩王辽东王被他铲除不足一年后,皇帝自认大齐至少未来百年根基稳固, 心满意足了, 便坦然追着他最好的结拜兄弟辽东王, 于夜半人静之时,谁也没打扰, 安详地溘然长逝了。
先帝驾崩,太子登基。
新皇等这个大位等了三十年, 他一出生就被立为太子, 但是迟迟接不了父亲衣钵。他等得实在太久了, 等到自己都快要放弃,他以为父亲不会再传位给他了——父亲的精力还很好,后宫的女人他依旧雨露均沾, 还能源源不断往后宫收人, 他最小的妃嫔不过十六岁, 入宫没几日便很快怀孕, 生的还是儿子。父亲每日把小儿子抱在怀里,笑得分外满足——却, 突然等到了皇位。
愕然之后, 便是狂喜。
长年压抑和怨愤积蓄胸中,早暴涨撑得身体欲裂。终于得了大位, 自然要发泄。
先帝的遗体还停在宫中, 尸骨未寒, 新皇已经迫不及待地要折腾了。他通宵达旦地欢娱, 可劲儿地折腾, 折腾自己, 也折腾别人,国家大事和先帝的丧事一概不管,全交给下面的人全权处理。
新皇干了许多荒唐悖伦之事。
老子的头七刚过,他就冲进后宫,将那些曾经奚落过他的、威胁过他的大位的、冷淡过他的,以及他早已垂涎的女人,统统睡了。
糟蹋完了先帝的后妃,新皇又大肆选秀,一次性就选了上百名秀女纳入后宫供他享乐。
有臣子实在看不下去了,斗胆劝谏。
新皇的性子本来就乖张暴躁,又因为多年未能即位,日积月累,戾气深重。但那时候先帝仍在,他不敢表现太过,怕被废,强制隐忍。如今已经没了先帝管束,本性流露。于是金口一开,人头落地,那位忠直的大臣立时血溅丹墀,再无人敢在他跟前呱噪。
他在报复,他无尽放纵,他要将他早该享受的都享受了,他要昭示天下——这大齐,终于是他说了算!
对这位新皇的行径,满朝文武无不摇头叹气。
然则,毕竟,这世上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忠君忧国的少,中饱私囊的多。趁着皇帝正昏聩,睡狮未醒,不少大臣拉帮结派、捞权捞银子、党同伐异……大齐朝上梁不正下梁歪,很快就被搞得一片乌烟瘴气了。
想来,如果先帝知道自己好不容易将个糜烂的大齐提振起来,这转眼,就被儿子把祖宗基业都要败个精光,恐怕棺材板都压不住了。
但谁在意?
儿子败家至此,难道不是你这位先帝的“功劳”吗?
你为了给儿子铺平道路,花费几十年时间铲除一十三路藩王,更对自家同宗同族的皇亲百般打压,以至于亲族凋零、没落、心寒。这江山既不跟着文武百官姓,也不跟着万千黎民姓,所以这大齐江山,还谁在意?
所谓物竞天择。你为了让儿子在皇位上坐得稳当,潜在的威胁都为他消除了,你什么都为他做了,还做到了极致,那他当了皇帝,还能做什么?太子已经被你养废养残,他除了纵情享乐消磨时间,还能做什么?
你看似做了很多,你觉得自己是个好父亲,但是,你恰恰遗漏了一点——你没教他做一个勤政爱民的好皇帝。勤政爱民,你不知道,这才是让大齐皇朝的基石至少稳固百年的根本啊!
外面风风雨雨,电闪雷鸣,臣寻和夏漪涟将外头的喧嚣屏蔽,自在地过着自己甜蜜的小日子。
臣寻作为太子潜龙时候的近臣,太子登基后自是得以跟着新皇升官发财。
她如今已调任到吏部工作,擢升为稽勋司的郎中。官升两级,已是正五品大员。她的月俸也跟着水涨船高,增加到了三十六两。又有新皇的赏赐,再加上夏漪涟在肃王府里捞钱,两人竟然不到半年就存下了三千多两银子!
虽然升了官,但也只是个正五品。前面那还有那么多大人物,即使朝廷现在乌烟瘴气,臣寻同样有些忧心,但是,毕竟当年寒窗苦读考科举,也不是为了要报效朝廷,为君为国死而后已。而且自己只是个女人,如果一个国家需要靠一个女人来力挽狂澜,那这个国家即使败亡了,可能也算是好事一件吧,避免了万千黎民百姓遭受连绵的痛苦了。
所以,臣寻不管朝中事。虽然她是新皇亲信,不少正直大臣前来劝她向皇上直谏,她无动于衷,也尽量远离朝中党争是非。每日完成了衙门里的分内事后,其余的时间,臣寻一心经营同夏漪涟的感情。
知道肃王好男风,自己又有翰林院一枝花的戏称,臣寻未敢过度攀交肃王,不过是在肃王每入宫伴驾,她伺机同他点个头,聊上几句,关系不远不近的维持着。于是肃王府每有宴会,她已无需去求,已能自然而然地接到请帖了。每月便总有一两回能前去肃王府中偷偷看一眼夏漪涟,以慰相思之情。
两人的感情进展像春天温暖的和风,徐徐地吹着。
臣寻已给夏漪涟成功引诱并学会了如何接吻,这种亲密事现今做来,自然而然还充满了期待和悸动,爱情在不断升温。她已认定,他确是自己能相伴一生的良人。
看钱已经存得差不多了,趁着自己休沐日到,臣寻叫夏漪涟向肃王妃请了几日假,两人一起去看了几处挂牌出售的宅子,最后买下了一座带前后花园的二进四合院,作为未来小两口成亲后居住的新房。
喜事一件接一件。
先帝驾崩,对辽王府最为忌惮的人已死,隐匿了许久的红线和富贵立刻跟臣寻联系上了。得知主子夏漪涟安好,便想要来京城投奔郡主。
臣寻因为要同夏漪涟成亲了,便请那两个忠仆顺便就将爷爷房德自辽东一并护送带来京城,心里盘算着,以后一大家子便在京城定居,团团圆圆,圆圆满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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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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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寻的爷爷和红线、富贵大概率今天就会抵达京城了, 几日前回去的时候臣寻跟他又念叨了一回,让他记得今日回家一趟。
夏漪涟原本是想直接请一天假去城外接人的,这种时候, 正是他表现的机会。但臣寻讲他们租坐的马车前来, 自会送到家。天子脚下的官道上车来人往, 川流不息,万一错过了怎么办?又讲她正好休沐, 家里打扫、买菜做饭这些事情她一个人能处理好。他这个月都请了好几次假了,总是频繁地请假, 肃王妃待他再好, 也会心生不满。
臣寻体贴道:“算算脚程, 最快也是傍晚才能到,所以你只需晚上回来就行了。你现在是肃王妃的左膀右臂,是她的心腹, 一举一动都代表着王妃。你老请假, 王妃本来和肃王就有龃龉, 府中肯定有肃王的人盯着她。如果她手底下的人这么没规没矩, 不是让她在肃王面前很难做么?”
臣寻说得入情入理,而且肃王妃李娥的确已心中有气。
听夏漪涟又要请假, 说他老家来了人, 想晚上回去家里吃住。李娥面上虽然还带着笑容,可是说话时不看他, 只顾着逗弄摇篮里的孩子, 须臾后方才开口, 言语不阴不阳:“辽王府的人不都死光了吗?哪里来的人呢?”
声音不大, 像是问他, 又像是只在自言自语。
夏漪涟想分辨, 她已抬头看来,笑盈盈地抢着道:“表弟,你老这么往外跑,是不是外面有人了啊?来,给表姐说说,那姑娘是什么来路?长得如何?是书香门第家的女儿么?表舅妈可是最喜欢能识文断字的儿媳妇了。哦,对了,她知道你的真实身份么?……呵呵,我是不是问得多了点?不过,你父母已经过世,其他亲戚你又不敢去投靠。我既然收留了你,少不得就要把长辈的职责一并承担起来,这方面自是要帮你好好把好关,日后去了地下才好向表舅和表舅妈交代呀。”
听听这番话说得,其他亲戚都不敢收留他,只她敢收,他要懂得知恩图报,要有自知之明,别再像从前还是个主子那样,想干嘛就干嘛。
夏漪涟听出了李娥话中暗含的意思,浓眉微蹙,不过也只一瞬间就舒展开,面色如常,未露出一分一毫乖戾。
他知道李娥问的那些问题不过都只是问问而已,其实并不想知道答案。她只是想借机会敲打敲打他罢了,要他记住——做下人要有做下人的自觉。
夏漪涟敛眉低目,回说这次请假乃是为了给前来投奔自己的两个忠仆接风洗尘。
“他们待我忠心耿耿,拼死将我从那场大火中救了出来。后来逃出奉天城不久官兵追上来,两人为了救我,舍生忘死将官兵引开,自此失散。我本以为他们已经死了,没想到上天垂帘,好人有好报。”
又说他这些日子时常请假,便是为了找个地方妥善安置他俩。
“若没有红线和富贵,表姐,你今日哪里还能得见表弟?他早在那场大火中被烧成灰了!”夏漪涟情真意切道,“如今辽王府就只剩了我们仨儿,以后相依为命,亲如一家人。在我心里,他们早已不是忠仆,而是我的兄弟姐妹。”
这番话发自肺腑,没掺半个字的谎言。所以言毕,夏漪涟神色哀戚,眼眶通红,目中蓄满了湿意。
只是男儿有泪不轻弹,他努力隐忍,腮帮子咬得死死的,俊脸紧绷。
“原来如此,天可怜见。”李娥见状,立刻信了,暗自懊悔先前那番话说得刺耳了些。
又暗想,他对两个下人都这么懂得知恩图报,对她更应该会涌泉相报的,心中便再无芥蒂。
温声安抚道:“谁说这世上你只有同那两个仆人相依为命了?我是你表姐,是你真正的家人,你以后有困难尽管来找我。”
顿了顿,再道:“你那两个手下,如果没地方安置,你让他们到王府来当差。跟在你身边,天天见着,莫不欢喜?而且待在肃王府,有了王府庇佑,也没人敢欺辱你们。以后你就不用经常请假出府了,也省得府中下人嚼舌根儿,说你仗着我的宠爱有恃无恐。”
夏漪涟顿时笑逐颜开,一叠声应道那敢情好,多谢表姐厚爱之类云云。
说起来,夏漪涟频繁请假也是迫不得已,不是他任性,不是他吃不了做下人的苦。
这不是臣寻的爷爷要来京城长住了么?正是该他在臣寻的家人面前挣表现的时候,他当然要把握机会。
臣寻没有爹娘了,爷爷是她唯一的长辈。以后也将是他的长辈,他会和臣寻一起供养爷爷,直到百年身后。
加上红线和富贵往京城来投奔他,而他和臣寻买的那新房,房契到手后一直是断断续续在装修,这突然要多三个人来住了,自然房子的格局就要重新设计。
另外,整座院子的装修、每个房间的家具和软装的搭配,这些都是需要人来照看和置办的啊,并且还需要紧盯着工匠的手艺,别偷工减料。
此外,由于事发突然,红线和富贵联系上臣寻后便说要赶来相会。三人说到就要到了,自然还需要人催促着师傅们加快装修进度。
从古到今,房子装修这件事情,都是十分费心费神的。
臣寻不懂这方面,这是大事,自然便交给了夏漪涟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