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艾哟哟
可是, 从未想过要离开长安城, 离开没有他的城池呵。
但是, 人就是这么奇怪, 这段关系里,已经分不清楚谁对谁错了,但是,你此刻扇我巴掌,我就要老实受着么?你就没有错?!
臣寻垂下眼睫,咬紧牙关,硬邦邦回道:“倒也不是。只是从前上过一次当,吃一堑长一智,以后都不想要别人再左右自己的婚事罢了。”
那人蓦的收了笑,沉默地看了她许久,才恍然回神般地“哦”了声,问她道:“这么说你是想自己找一个合心意的?”
他的声音没有一点温度,丝丝寒意罩住全身,臣寻如锢在冰窖里。
不知道他此刻什么脸色。
一定很难看,难看到了极点。
臣寻知道这人开心起来,会幼稚得像个孩子。可是他一旦生气,会让她觉得好像从来不认识这个男人,陌生得遥不可及。
臣寻很想偷偷看夏漪涟一眼,可是感觉头顶上发丝儿都在打颤,只得死死压制住了这个想法,硬着头皮回道:“不错。遇到合我心意的,我会主动上门求娶。”
“是吗?你很有想法。那么,你找到了合你心意的了吗?”
臣寻垂在袖口里的手不自觉蜷紧,“暂时还没有。”
“哦,原来如此。”夏漪涟低低地说。
臣寻有些怔忡。
怎么他这句话叫她一颗心猛地被揪紧?
突然想起来自己才传播了去肃王府乃是看上了他家里一个丫头的谣言。
那丫头她当然说的是夏漪涟,她去肃王府是为了见他,夏漪涟不可能不知道。
而自己一面对外人说那样的话叫夏漪涟深深误会,一面却又当着他的面否认没找到合心意的人,前后矛盾,怎不叫他深深失落?
臣寻慌忙抬头,想跟他解释,却见夏漪涟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
不知道他要干什么。
她微启的口,又选择默默闭上,紧紧盯着男人。
夏漪涟好似个醉汉,起身后还左摇右晃了下。眼看着要摔倒,臣寻伸手想扶他,有个侍女抢先一步将他搀扶住了。
臣寻脸颊微烫,想着怎么不着痕迹地将伸出去的手收回来,突见夏漪涟狠狠一挥手把宫女打开,还对其大声呵斥:“滚远些,少来烦我!”
那宫女骇得细瘦的身体抖了抖,脸色发白,臣寻看着挺可怜,正暗自喟叹,骂夏漪涟不知好歹,戾气太重。忽见小宫女扭头快速瞟了她一眼,然后低下头去退到了原来站立的位置。
臣寻不由得呆住。
是红线。
她竟然进宫做了夏漪涟身边的宫女……
好一个忠心的丫头。
那夏富贵呢?
红线要是进宫做了宫女,富贵怎么办?两人不是很相爱么?这皇宫一旦进来,哪里轻易能出去?两人不得分开了么?
不,富贵多半也进了宫吧。
这主仆三人,向来焦不离孟孟不离焦。
但是,进宫了有什么用?后宫里的女人都是皇帝的,两人只怕再无可能在一起了,可谓生离,何其痛苦?
臣寻甩甩头,苦笑,暗暗自嘲。
真是讽刺,他俩待主子比她这曾经的夏漪涟的未婚妻待他都要好。
只是我不明白,夏漪涟,后宫规矩森严,还是个吃人不眨眼的地方,是所有女人为了一个男人的宠爱而明争暗斗的天下,有什么前途?如果遇上皇权不稳,君王位置更替频繁,后宫会是第一个遭殃的地方。这是牢笼,你身为后妃,比宫女侍卫太监更可怜,换无数个皇帝,你也换不回自由的身份了。夏漪涟,告诉我,你到底为什么要傻乎乎地往后宫里钻?!!
臣寻心神恍惚,听见夏漪涟嘴里轻哼着有的没的,摇摇晃晃地开始拔腿就走。
她立刻回神,竖耳细听,终于听清楚,原来他反复在哼着两句话:“他强由他强,清风拂山冈。他横任他横,明月照大江。”
胡言乱语的什么话?他真是越发像个酩酊大醉的醉汉了。
臣寻左右快速扫了一眼。
宫女们垂着脑袋,屏息静气做木偶状。
想来刚才红线被打那一幕,都心有余悸,不敢再去惹夏漪涟烦心了。而底下那些同僚散在各处,隐在花树间,自娱自乐,没人往这厢看。
臣寻便把胆子一壮,迅速趋前三四步,然后悄悄伸脚将夏漪涟拖地的裙摆踩住了。面上,微躬身,正经八百道:“娘娘稍等,微臣还有些问题想要请教惠妃娘娘!”
今时已不同往日,她不知道夏漪涟如今对自己的态度如何。如果他一发恼了,她这行为就是大不敬,搞不好他发起疯来,六亲不认,自己便人头不保!
臣寻心跳如鼓地静静等着。
夏漪涟缓缓转过半身,狭长的凤目低垂,视线准确无误地看向被她死踩着不放的裙摆。
臣寻:“……”
分明,他一点没醉,清醒得很。
既然如此,臣寻脚下不动如山,脊背刻意挺直了些,抬头径直看定他,直言不讳:“我听说皇上要封你做贵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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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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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再自称“微臣”, 不再报以卑下的姿态,便是希望夏漪涟只是夏漪涟,不是什么惠妃娘娘, 她想他接下来都老实回答自己, 告诉她真正的答案, 好让自己彻底死心。
臣寻知道自己如今就跟普通女子一样,拿不起, 又放不下。
夏漪涟的眼眸再次微眯了起来,视线冷冷的, 看向她, 嗤的一笑, “你没听错。不过,这干你何事?还专门拖着我不放我走非要问个明白。”
臣寻只觉得鼻子骤然发酸,眼睛也涩涩的。
想这段时间自己行尸走肉一般, 憎恨、后悔、愧疚、思念、哀怨……各种情绪交织, 快要崩溃了。可人家压根儿锦衣华服, 过得十足享受, 完全不受情伤影响,只志在怎么在后宫里快速往上爬。
又悔又恨, 更无地自容。
她今天这个行为完全就是腆着脸了, 从前的她万万做不出来如此不要尊严的事情。
都怪他,是他把她变得已不像自己!
恨意蓄满胸口, 快速肿胀, 难受得臣寻握紧拳头, 指甲插进肉里。无处发泄, 脑袋便糊涂起来, 开始如脱缰的野马, 口不择言。
“郡主的手段真是了得,你封赏的速度远超于我。我花了几年的时间才走到今天这个位置,而你,只用了两个月。”
夏漪涟伸手拉了下裙子,臣寻让开脚。
裙摆便自她脚底解脱。
夏漪涟旋身。
绣满了瑰丽花纹的锻裙一甩,又再度铺了满地,裙摆上艳丽的牡丹花便像是在他脚下盛开。
“过奖了,尚书大人。”他赞赏她识趣,道,“只是表姐夫疼我罢了。他要晋我的位分,我有什么办法?哎,谁让我天生丽质?美,就是工具。如果房大人嫉妒我的荣华富贵这么轻易唾手可得,你也可以啊。毕竟——-”
他拖长声,斜睨着她一笑:“你长得也不差,一见忘俗啊。”
如果说之前还抱有一点幻想,此刻,臣寻的心寒凉无比。
她心里那个夏漪涟已经死了。
臣寻转身即走。
夏漪涟却一把将她拉住,目光森然:“怎么,房大人觉得我这个建议不好?”他挑衅道。
有时候人就是这么爱犯贱。
既如此,如他意好了。
臣寻面无表情,直勾勾地看着他,视线一片冰冷,语气极尽嘲讽:“你何德何能能做贵妃?是不是卖屁股了?”
夏漪涟倏地脸色大变,“你就是这么看待我的?!”
臣寻嘴角微弯,“不然呢?我实在想不出其他原因。毕竟,肃王的喜好,还是你告诉我的。”
夏漪涟甩开她,抬手指着她,指尖发颤。
臣寻怡然不惧迎视着他的视线,心里却无端地安了。
他没有卖屁股……
片刻后,夏漪涟放下手,哈哈大笑。
他凑近她的脸,两人呼吸相闻,他语气轻佻,“我知道了,你今晚这态度,我早就奇怪。所以,莫不是后悔那天晚上赶我走了?可惜已经晚了。你不必再如此做作,也不要再来纠缠我,不然,我会看轻你的,臣寻。”
臣寻再也忍不住,泪水迅速占据了眼眶,“我不明白,夏漪涟,你应该明白进宫容易出宫难。这是个天牢,你为什么要主动往里钻?”
犯贱的不止他,自己也在犯贱。可是,如果不知道他的答案,她往后的日子会更加难熬。
深吸一口气,屏息等着。
“你问这?呵呵。”他退开身去,扭头望着无尽的夜色,“既然你今晚费尽心思接近我,讨我欢心,我便告诉你。也许这是最后一次了,房臣寻,这是我最后一次对你的纵容。”
夏漪涟……
泪水无声滑落脸颊。
夏漪涟背对着她,“你要答案是吗?全都要怪你。我本来已经主动同你切割,可你硬将我拉进你的生活,还给我画了一幅美妙的画卷,在我对未来充满了幻想的时候,你却又无情地亲手撕毁了它。”
“臣寻,我不知道你今晚这些举动是什么意思,但是我已经累了,不愿再同你纠缠不清。可我还年轻,我总不能蹉跎岁月,总要找点事来做,不然这漫漫余生会活得很痛苦。其实我早该行动起来。我父王被诬陷谋反冤死,我娘也屈死了,我弟弟还不知道是生是死。他们活着的时候一味为我好,保护我,我不能不为他们做点什么。我就想,到这里来做点什么,看是帮我爹和弟弟翻案也好,是为我辽王府的几千名冤魂报仇雪恨也好,都是我该做的,也是我想要做的。”
臣寻浑身巨震,呆呆地望着夏漪涟。
没想到他竟是这个原因进宫的。
不由地蹙眉道:“这件事情犹如蚍蜉撼树,飞蛾扑火……”
“你担心我?”
她习惯性地辽王妃附身了,“听着,这件事情明显不可为。而且冤冤相报何时了?莫不如忘记仇恨,朝前看……”
“是吗?那么你爹的死呢?”他目光如炬地直视她。
臣寻骤然噎住。
“怎么不回答了?可笑我刚才有一刻竟然幻想你会帮我,哈哈哈。”
他刺耳的笑声让红线偷偷侧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