举案齐眉,终是意难平 第90章

作者:岁既晏兮 标签: 情有独钟 因缘邂逅 女配 穿越重生

  卢皎月在看那几封信, 顾易送来的那几封。

  她盯着上面的字发了许久的呆,忍不住低低地叹了口气。

  “怎么了?”

  身后传来一道询问,卢皎月下意识的把信往旁边一藏。回神发现自己完全没有这么做的必要。但是藏都藏了, 再拿出来好像也很怪, 卢皎月只能让它塞在那里。

  倒是顾易看了两眼,明白过来, 安慰:“月娘,你不用担心, 我没有那么脆弱。”

  不用这么小心翼翼、生怕伤着他的样子。

  卢皎月怔了一下,没想到顾易是这么理解的。

  倒也不是。

  顾易并不用人操心,她最清楚对方的坚韧。

  心思细腻柔软的人不适合掌兵,这样的人要么被战场的残酷逼疯,要么被一点点磨掉人性变成冷血的怪物。但是顾易哪个都不是, 他永远有坚守。

  就算遇见再残酷、再惨烈的事, 他都能牢牢地守住自己。

  卢皎月最后还是低低应了一声, 没有反驳顾易的话,因为不太好解释。

  ——她其实叹的是顾常。

  卢皎月见过顾易这位白月光兄长,偶遇了几次、还说上了话。

  和常年在金陵的顾易不同, 顾常的大部分时间是跟着父亲在外镇守,只是偶尔回京。在这种概率下, 她还能和对方巧遇好几次, 只能说是很有缘分了。

  卢皎月对顾常的印象是“确实很白月光式的少年将军”。

  比顾易的性格要张扬一点,但又意外的很体贴,这方面倒是能觉出兄弟俩的相似了。

  人总是奇怪的。认识的、说上话的人,和由剧情中知道的“白月光符号”是不一样的。几面之缘, 远谈不上并不熟悉,但却足够由虚无的记号变成一个鲜活的人物。

  卢皎月其实是想救人的。

  就算新离的那一次, 也是想要救的。

  但是剧情并不是万能的,况且又是时间线往后推了许多年、还不知道会不会发生的剧情。她比起身在小世界里的人,能确定的也就是幕后黑手的身份而已。但这起到的作用有限:幕后黑手是不会亲自动手去做什么的,她只能从对方的关系网出发、做一些可能的推断。

  当知道彭城王和洛口守将侯异结为儿女亲家的消息时,卢皎月就知道自己漏掉是什么了。

  想要救的人再次没有救到,仿佛冥冥中有什么冷眼旁观着一切发生。她好像又回到了上个小世界的最后,被系统冷冰冰地告知“四年前”的那一刻。

  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都对所谓剧情产生了痛恨。

  思绪不自觉地沉浸到那个时候,情绪的起伏牵动了身体上的症状,卢皎月只觉得原本自然的呼吸好像一下子变得不顺畅起来。在略微急促的几声急喘之后,她朝着侧边低低地呛咳起来。

  只是很轻微的一点症状,顾易却脸色陡变。

  他几乎是厉声喝着命人“去煎药!”,自己则是倒着水,趁着卢皎月缓过气来的间隙,小心翼翼地喂过去,一边安抚,“月娘,别多想、什么都别想!你冷静点、没事的……”

  卢皎月觉得这话得还给顾易才对,他现在才是不冷静的那个人。

  偏偏这个不冷静的人还在努力引导着她放缓呼吸,卢皎月看他都快憋得闭气了。

  卢皎月:“我……咳、我没事。”

  顾易显然没听进去。

  一阵兵荒马乱之后,卢皎月喝了整碗药,被强令卧床休息,顾易在旁边神情紧绷地盯着。

  卢皎月:“……”

  倒也不至于此。

  五年前的义固的守城战撞上了生产期,卢皎月保持着健康红线状态生下了青奴,果然伤了身子。因为顾老夫人的缘故被请到顾府的诸位大夫再次上岗就业,在一番会诊后,给出了差不多的休养建议:少思少虑、勿喜勿悲,忌劳忌疲、毋伤心神。

  这份“好像下一秒就大彻大悟、遁入空门”的医嘱,居然意外地符合卢皎月那“任务已经完成、就剩等死”的心理状态,以至于这些年下来,她都活得安安稳稳,除了容易累一点,没有表现出其他明显的症状。

  这突如其来的一下子,也怪不得顾易会慌成这个样子。

  卢皎月看着他的神情不由安抚,“我没什么大碍,只是……”

  她说到这里,不由顿了一下。说起来,按照剧情的进度,她也确实到了快离开的时候,这会儿说“没什么大碍”,是不是不太合适?

  顾易还陷在后怕的情绪中,一时没察觉到卢皎月这微妙的停顿。

  他像确认存在一样地抓紧了卢皎月的手,似乎是想以此将自己从差点又陷入的梦魇中抽离出来。

  卢皎月只是一时情绪波动,很快就缓过来。

  倒是顾易闹得那一下动静太大,沈衡就在顾府,自然也听到了动静,不由问是怎么回事。

  顾易被卢皎月三言两语地安抚下来,这才有了精力来待客。

  等到出来之后,情绪已经平复下来,对着沈衡也能够很冷静地解释,“月娘有了青奴之后一直身体不好,得好好休养。是我不好,让这些烦心事打扰她静养。”

  沈衡愣了一下,后知后觉地发现,这几次见面,卢皎月都是脸色苍白、似有不足的样子。

  但是因为初见时的印象太深,对方在他记忆里一直都是那种又脆弱又易碎的样子,反倒没觉出这样子有什么不对。

  沈衡忍不住又追问了几句情况,顾易倒是很详细地把情况说了,又道:“月娘还年轻,只要好好休养、会好起来的。”

  他神色稍稍凝沉,语气也咬得很重,也不知道是借着这转述带内容来说服自己、还是开解对方。

  沈衡听得眉头微凝。

  但也只能道:“我府上也有些药材,等这次回去、我让人送来。”

  顾易也没有跟他客气,“多谢季平哥了。”

  沈衡道了句“无妨”,顾易却接着问:“季平哥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沈衡是过来正院,才发现这边动静的,确实像是有事找来的样子。

  只是被顾易这么一问,他神情却不自然起来。

  顾易有点奇怪地看过去。

  好半天,沈衡才吞吞吐吐,“上次那个香包……”

  顾易一愣之后,倒是很释然,“是青奴闹得你吧?季平哥不必挂怀,小孩子不懂事。”

  沈衡沉默了一下,硬着头皮开口,“不,不是,确实是我想送的。”

  顾易面露诧异。

  沈衡被这么一看,反倒表情镇定下去。

  他顿了一下,抬手从袖子里拿出一个檀木盒子。盒子不大,但是上面雕着精致的雕纹、花纹的边沿用银丝勾勒,光是盒子都很精致了。沈衡把它放到案上打开。盒子内锦缎铺底、里面是一对流光溢彩的琉璃耳珰。

  “那香包确实是小孩子的玩闹,我想送的是这个。”在顾易那疑虑重重的注视下,沈衡努力试图表达清楚自己的意思,“我见过卢娘子的,许多年前在金陵的时候。”

  他顿了一下,又补充,“……和顾有恒一起。”

  所以心慕对方的,并不止顾有恒一个人。

  顾易怔住,“兄长?”

  沈衡紧绷着神情点头,又略显僵硬地把耳珰往前推了推。

  他知道自己干这事似乎不太地道,但是他确定自己不争取一把一定会后悔的。

  顾有恒要是在的话,他肯定谨守着礼节、把对方当做朋友的妻子,绝对不生半点逾越之心、非分之想。可顾有恒都去了这么多年了,他总不能要求人家一直为他守着啊?

  沈衡舌头发僵,但还是艰难地出声,“有恒人不在了。我想、代你兄长……”好好照顾她。

  后面的声音越来越小,几乎被完全吞下。

  沈衡发现自己还是有点心虚的,特别是在顾易这坦坦荡荡的注视下,他觉得这事情越发令人煎熬。

  顾易却在短暂的怔愣之后,很快地就点了头:“我知道了。”

  若是兄长还在,月娘过门的时候,必定会送见面礼的。季平哥这是代兄长补上的罢。

  沈衡就看着顾易那么神色自然地道了谢,说了句“会转交的”,就把那盒子接了过去。

  答应得实在太轻易,惹得沈衡看过去好几眼。

  顾易:“怎么了?”

  沈衡不自在地扯了扯袖子口,“我还以为你会不高兴。”

  毕竟他这也算是撬顾易他哥的墙角了。

  顾易先是不解,又看沈衡神色不自在地往装着耳珰的木盒上落,仿佛才明白过来点什么。却是失笑,“我知道季平哥的为人。”

  送女子首饰的含义有时确实会微妙,但他怎么会将沈衡往那样龌龊的地方想?

  那才是对不起对方当年在顾家最危困的时候坚定不移站过来的情义。

  沈衡一愣。

  他不确定地想,顾易这是放心把人交托他的意思吧?

  卢皎月接过那对耳珰的时候颇为意外,知道是沈衡送的之后就更不可思议了。

  她不理解。

  这多少有点不合适吧?

  就算放在后世,送异性这么贵重且私人的物品也很少见吧。

  而且她还是有夫之妇。

  而且顾易和沈衡的关系还那么好……

  在看看顾易那视若平常的态度,卢皎月脑子一时有点儿转不过弯来:难不成这种事在这会儿是很常见的吗?莫非是她都在这个小世界呆得还不够久、仍旧没能深入了解这里的风俗习惯?

  卢皎月沉默得实在太久了,顾易不由问了一句:“怎么了?可是不喜欢?”

  卢皎月还是抵不住那股纠结的情绪,小声询问:“这是不是不太好?太贵重了。”

  她选了个不那么敏感的说法。

  顾易闻言,却眉眼舒展开。

  他轻笑着温声:“没什么的。月娘将季平哥当成自家兄长就是了。”

  哥哥送妹妹首饰,是不是听起来正常多了?

  但如果这个是没血缘关系的哥哥呢?

  卢皎月:“……”

  顾易接着问:“要戴上看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