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二汀
滋啦——
半个手掌大小的豆腐片放入锅里,一瞬间电影院前全是滋滋作响的声音。
两面煎至微黄,能看到中间雪白的嫩豆腐冒出小泡泡,就可以用铁片划小装入盆里。
这时候,已经有好些年轻人关注着秦溪的动作。
电影院售票部里,大家开始轮班换着吃饭。
黄建设送走一批群众,暂时关闭放映厅大门,端着饭到售票部后边小屋热饭。
“看什么呢?喊你几声都没听见。”
踏进屋子黄建设就喊了好几声,秦涛根本没有反应。
顺着他目光看去,立刻就瞧见了雾气腾腾中的两姐妹。
“三妹和四妹?”
把饭放到锅里蒸着,黄建设坐到秦涛身边,也跟着看过去。
“我请大家吃豆腐。”
秦涛忽地站起,在衣兜裤子里好一通摸索,找到一块二毛钱,攥在手里朝秦溪摊前走去。
“秦涛的两个妹妹摆摊卖饼呢!听说还有豆腐。”蒋建丽替秦涛答了。
“以前秦涛老说他妹妹做饭好吃,没想到还真卖起吃食来了。”黄建设感慨。
去年还是两个要一毛钱买汽水的小孩子,今年就已独立出来做小买卖。
时间过得是真快啊!
没多会儿,秦涛端着个碗跑了回来,
碗里红红白白的冒尖,隔得老远都能闻见折耳根特殊的香味。
“这是豆腐?”
秦涛放下碗,黄建设探了个脑袋过来看。
红彤彤的酱,香菜小葱还有折耳根,甚至在其中瞧见几缕红色的泡萝卜。
所有佐料跟豆腐拌在一起,酱香竟然比折耳根还要浓郁。
寿北人爱吃折耳根,凉拌炒肉甚至煮水降火。
“尝尝?”秦涛递给黄建设一根竹签,又转身招呼其他同事:“都来尝尝吧?我们大院里的人可都说好吃。”
何止是好吃,张秀芬和秦海这两天都快把厂区山脚的折耳根挖了个干净。
就连李秀兰那张刻薄的嘴,也破天荒没有开口挖苦。
“看着还挺……”
最后一个辣字,全含在了嘴里吐不出来。
入口有些辣,但辣得非常合适,跟香菜和折耳根的味道一中和,满嘴都是奇异的香味。
豆腐外皮酥脆,内里竟然是稀软的。
豆腐和作料全融合到一起,每嚼一下都能感觉到好几种复杂口感。
黄建设最开始被滚烫的豆腐烫了一下,之后嘴里就没停下咀嚼的动作。
“没想到豆腐和折耳根拌在一起竟然这么好吃,我回去就让我家那口子试试。”有同事吐着热气说道。
“你家那口子可做不出来。”
蒋建丽两块已经下肚,直接就给同事泼了盆冷水。
这碗拌豆腐之所以好吃,其一是入口即化的豆腐能吸收味道,其二就是拌豆腐的酱了。
别说是同事,就是她都没吃出来究竟是什么酱,还有这种豆腐也从没见过。
“独门秘方。”秦涛得意地挑眉:“我妹还指着这赚钱呢!”
就算告诉他们,估计也没人能做出来。
就像是那苏子饼,秦溪手把手交外公外婆,虽然能成功,做出来的口感还是有很大差别。
一道菜好不好吃,重要的是厨师。
“快看,一下子多了好多人……”
就十来分钟的时间,秦溪摊子前就已经站了好几个年轻男女。
天完全黑透后,就秦溪那个位置有电影院门头大灯照得最亮。
加上香味飘散,许多刚看完电影出来的人都被吸引了过去。
三分钱一块的豆腐,买上一块尝尝鲜都是小钱。
带来的五十块豆腐,九点不到就已经全部卖完。
秦溪把饼交给王凤英后,已经准备收摊了。
“秦同志。”
已在电影院门口站了好会儿的霍云和谢郝云这时才从门口走下来。
“霍同志,郝云姐。”秦溪惊喜笑道,直接把剩下的两个白糖饼子递过去:“姐尝尝我卖的饼。”
“黎同志受伤住院了。”
“……”
谢郝云和霍云从厂区出来,到电影院门口看秦溪在忙着烙饼,在附近国营饭店吃了饭才来的。
“受伤了?严重吗?”秦溪着急追问。
霍云的表情从刚才起就有些紧绷,这时猛地吐出口气,很严肃地说了句:“有点严重。”
“伤到哪了?”
秦溪心里咯噔一声,是真被霍云的表情吓了跳。
要死不活?
高位截瘫?
就连昏迷不醒秦溪都已经想到了。
“别乱说,瞧把秦溪妹子吓的。”谢郝云噗嗤笑出声,不痛不痒地拍了下霍云,两人都哈哈笑了起来。
秦溪:“……”
“就是小腿有些骨裂,修养几个月就没事了。”
霍云这才说出真相,张大了嘴笑得前仰后合。
“闭嘴吧你!”谢郝云把饼往他嘴里一塞,忙把人拽到旁边。
没瞧见秦溪的脸都白了吗……
“晚上医院不让探视,你明早再去医院吧,多带点好吃的,黎同志今天都没怎么吃饭。”谢郝云笑着说。
秦溪下意识点头、
砰砰乱跳的心终于缓缓平静下来。
“消息送到了,那我们就走吧。”
直到两人离开,秦溪还没从乱七八糟的心情里回过神来。
站了好一会儿,直到秦雪询问的声音响起,才把思绪拉回了现实。
“回家吧。”秦溪叹气。
摆摊第一天的成功,瞬间就被黎书青受伤的消息冲散得几乎七零八落。
***
市第一人民医院住院部。
“比昨天又多发了十六片叶子。”
第一缕阳光照射进窗口时黎书青就已经醒了,百无聊赖数完窗外香樟树的叶片后,长吁出口气。
突然,寂静的病房外响起一道略有些沙哑的声音。
“同志麻烦问下,三零二病房是哪间?”
“右手边第二间。”
很轻的脚步声慢慢靠近病房,黎书青撑着胳膊努力坐了起来。
心口不受控制地狂跳,那每一步都好像踩在心口似的,黎书青舔了舔干燥起皮的唇瓣,猛地又想起什么。
手忙脚乱地用双手抓了下头发,又拽下毛巾擦了把脸。
嘎吱声响的同时,他把毛巾往被窝里一塞,努力调整早已凌乱的呼吸。
秦溪推门而入。
两人都是一愣。
阳光透过窗户尽数洒到了病床之上,黎书青就像是坐在光里,整个人都披上了层金。
头发乱七八糟翘着,下巴冒出淡淡青色,脸色苍白,冷漠褪去后竟带了些脆弱。
“秦同志。”黎书青笑,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冷。
秦溪有些憔悴,双眸猝不及防划过一丝笑意,而后全数化成了微微扬起的嘴角。
“黎同志,我带了早饭。”
这样的黎书青多了些烟火气,反倒叫秦溪觉着亲切许多。
“你坐……你坐我床边把。”
指向隔壁的修长手指收回,又指了指自己病床边。
“书青,师娘熬了……”
病房再次被推开,张越楠和一个矮胖的中年女人走了进来。
说说笑笑的两人在看到秦溪后,神色皆是一顿,女人翘着的唇角垂下,看着秦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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