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韩金书
佟佳氏与宁翘不和,口舌之争这些年都是常有的事。
可那多半都是背着多尔衮的时候。佟佳氏还从没有当着多尔衮的面和宁翘这样对嘴过。
佟佳氏还想着给多尔衮留个好印象的,不想把这些年,因着孩子有的情分给磨没了。
私心里,也希望主子爷瞧见宁氏这样不饶人,对宁氏的印象也要坏一些。
因此佟佳氏虽被气个半死,却依旧不曾回嘴,还做出个委屈模样来。
大格格可不知道她额娘这许多的心思,只当她额娘是没有争赢,便气不过想要怼宁翘,被佟佳氏眼疾手快的给拉住了。
一个眼神望过来,就不许大格格说话了。
佟佳氏心里明白得很,这时候要是让大格格掺和进来,那主子爷怕是要生气的。大人的事情,大格格年纪还小,不应当管的。
额娘不许,大格格也只好自己按捺住情绪了。
可谁知等佟佳氏看向多尔衮的时候,多尔衮正笑着饮过一口酒,那眼神里的柔柔笑意叫佟佳氏怔了怔,主子爷好像从来没有这样看过她的。
主子爷怎会用这样难掩喜爱的目光望着宁氏呢?
难道宁氏这样牙尖嘴利刁钻难缠,主子爷也还是喜欢吗?
那为什么她这样的,主子爷就不喜欢了?
她跟宁氏比,她差在哪儿了?
宁翘和多尔衮依依对望了一会儿,多尔衮眸光中那几许揶揄促狭宁翘可瞧的分明,这男人摆明是要她自己随意处理的。
这样的场合,他不出来制止,也不斥责她的话不成体统,宁翘心里就明白,多尔衮是想要她自己立起来的。
如今福晋和佟佳氏已经对着她来了,她也被多尔衮抬举着上来了。
有些时候,这体统规矩和体面,也该是拿出来了。
这府中的尊卑规矩,终归是要她自己重新书写的。
但多尔衮坐在这里,笑吟吟的不阻止,就是给她最好的底气,和最大的撑腰。
宁翘道:“主子爷将三阿哥送到邀月堂去养着,大约是造成了一些误会的。我这一向在自己屋里养胎,总也不曾出来过,还不知道你们原来已经将三阿哥算作是我的儿子了。”
“这话便不好了。察哈尔庶福晋为三阿哥操劳费心许多,这是她唯一的儿子,怎好记在我的名下呢?我又不是自己不能生,也不是不会生。哪怕当真生不出,也不会要旁人的儿子。”
“察哈尔庶福晋回府那一日,我便同她说过了,下回记档的时候,三阿哥肯定是记在她的名下的。不过目下养在邀月堂罢了。总有一日,这孩子是要回养云斋去住着的。”
“我的这个心思,早与主子爷说明了。现而今府上家宴,我可不想叫人误会成了抢夺人家儿子的恶人,正好给诸位说明一下。”
静了片刻,多尔衮跟着淡淡道:“宁庶福晋的话都说清楚了。往后,不要叫本王再听见这样的话了。”
众人齐声应是。佟佳氏看向宁翘,眸中有那么一些些的疑惑。
送上门的儿子都不要,还要还回去,宁氏她图什么?
福晋此时已经缓过来了,眸光落下来,幽暗的光在眸底穿行。宁氏竟不要三阿哥?
这家宴也将至尾声了。
多尔衮怕宁翘坐不得太久,差不多了就预备着回去了。
蒙古庶福晋们倒是没有什么太大的心绪起伏,被忽视习惯了,这府里主子爷的恩宠她们总是摸不到的。
别人常年无宠的,就更没有指望了。
唯有一个李氏。是当真用心打扮了的。结果打扮给了空气看。主子爷一眼都不曾瞧过她,全程都只管瞧着宁翘。
瞧着上头远远的多尔衮,李氏心里躁得慌,是没人说她的什么,可是她心里却觉得人人都在笑话她,可怜她的不甘心,却被忽视了个彻底。
宁翘上去了,留她一个在最底层坐着,难道她这辈子就这样了吗?
这里正要散,那边却有个小太监慌慌忙忙的跑过来。
叫守在外头的周卫给拦住了。
这小太监居然高声喧哗起来:“主子爷,福晋,不好了!”
“宁庶福晋的马死了啊!”
这里头没有听的那么真切,就听见几句不好了,几句什么宁庶福晋什么死了之类的话。
多尔衮的面色一下子就沉下去了。
外头周卫把这太监的嘴堵住,拿着板子亲自狠狠地抽:“什么不好了?这样的大喜日子,你敢说这个?主子们都好得很!”
“还敢攀扯宁庶福晋,我看你这崽子是活得不耐烦了!”
周卫是下了死劲的,这小太监的嘴巴一下子就被抽的鲜血直流,牙都掉了好几颗,嘴巴都肿的老高了。
因为说不出来话,只敢支支吾吾的求饶。
第73章 选择
几乎就在多尔衮面色沉下来的那一刻,周得胜就出去了。
这事儿要是换在旁人身上,或者没有听见宁庶福晋那几个字,周得胜自然是不必理会的。自然会有人进来把事情禀报清楚。
可作为多尔衮身边贴身伺候的人,周得胜是再清楚不过了。
如今宁庶福晋不但是主子爷心里最重的人,更重要的是,主子爷并不只是单单宠爱宁庶福晋,这一位的前程将来必定是节节高升的。
多少次事情涉及到宁庶福晋,他没挨打获罪的?
差事办的不好,他比谁都要胆战心惊,本来只管伺候主子爷一个,可现在宁庶福晋也会牵扯主子爷的喜怒哀乐。
周得胜他敢不尽心么。
周得胜还没走出去,周卫就进来了。
瞧了自个儿徒弟一眼,周卫低眉顺眼的到了多尔衮跟前跪下,周得胜也慢慢站回了原来的地方。
多尔衮沉声道:“怎么回事?”
周卫收拾的干净,但翻进去的袖口上,还是叫多尔衮看见了一点血红。
宁翘如今有身孕,哪怕这屋里气味繁杂,她还是能闻见一点点的血腥味,不由得皱了皱眉头,掩了掩口鼻。
对这个味道有些不大适应。
多尔衮瞧见了,叫周卫换个地方跪着。
周卫忙跪妥当后,才道:“回主子爷,是马房才来的小太监,不懂规矩,出了一点事情就大呼小叫的,已经叫奴才给责罚了。这小太监没有规矩,话也说的不好听,才惊扰了主子们的。”
宁翘也恍惚听见了几句,追问道:“说谁死了?”
她好端端的坐在这里,必然不是说她死了的。
周卫迟疑了一下,叫多尔衮呵斥了一声,叫他照实说。
周卫再不敢犹豫,忙道:“回宁庶福晋,没有人死。是庶福晋的那匹马,出了一点事情。”
宁庶福晋有身孕,这都好几个月了,周卫可不敢跟那小太监似的大呼小叫惊了宁庶福晋的胎。他缓缓的把事情慢慢的铺垫出来。
是多尔衮当初送宁翘的那匹马。就是让宁翘在最开始和大博尔济吉特氏赛马的时候赢了的那一匹。
后来宁翘一直没有机会再去骑马。那马就好好的养在马房了。
那也不是寻常的马,所以也不曾和府里别的马养在一起,而是养在多尔衮的那些坐骑的专属马房之内。
那匹马是十分健康的,近些时候还怀了身孕,眼瞧着就要临盆了,结果不知道怎么的,今儿下午,就在方才太监再去瞧的时候,就断气了。
没查出是有什么人为的痕迹,瞧着像是出了什么问题,但又看不出怎样了。
多尔衮和宁翘听着,一时都不曾说话。
倒是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嘱咐奶娘将体力耗尽安静下来的三阿哥抱好,才开口道:“主子爷的专属马房,伺候的奴才都那样尽心,生怕出一点差错,怎么就没人看好这怀着身孕的马呢?”
“马有了问题,值守的太监不在,也不来报信,倒是叫这刚来的小太监咋咋呼呼的在外头大喊大叫的,像是存心要惊吓什么似的?”
“听听他在外头嚷嚷的是些什么话?这又是想要攀扯谁呢?”
“幸而宁姐姐不会轻易被吓着,否则现在,哪能这么和和气气的说话呢?这天底下的事儿,哪有那么巧合的?依妾说,主子爷要严查才是。”
福晋幽幽道:“那怎么就那么巧呢?马房里又不是没有别的马儿有孕,怎么偏偏就是这个没了?”
“宁氏怀着双胎,占尽了福气,焉知这母马不是被她占走了福气,这才暴毙而亡的?甚至都等不到它的崽子生出来。”
宁翘怒极反笑:“福晋的意思,是想说妾有孕,把自己的马给克死了?”
“那福晋进府这么多年了,陪在主子爷身边一直未有生育,侧福晋却接连有了这几个孩子,照着福晋的意思,侧福晋也是占尽了福气,把本来要投生到福晋肚子里的孩子给克死了?”
佟佳氏本来看戏,听到这话吓了一跳,直接斥道:“宁氏,你住口!”
多尔衮几乎就要呵斥佟佳氏,可看见二阿哥躲在奶娘身后,眼睛通红的模样,到底还是深吸了一口气,道:“把大格格大阿哥,还有二阿哥三阿哥,带回去。”
孩子们都被带走了。
多尔衮才深深看向佟佳氏,多尔衮其实在府上极少展露自己在外征战的一面。都是他的女人,实在用不上这样冷酷无情的一面。
可今日,她们数度攻讦宁翘,又说出这样的话来,这是要坏了小丫头的名声。
他岂能容情?
佟佳氏被多尔衮看的下意识瑟缩,心口冰冻阴寒,甚至有一种心脏被尖刀切开的感觉。
多尔衮看着佟佳氏,话却是对着福晋说的:“福晋怎么当年不用这么说辞呢?”
“若你说,佟佳氏生了大格格大阿哥还有二阿哥,是夺了你的气运,是抢夺你的福气,克死了你将要拥有的孩子的性命,那她还能活得下去吗?早就被外头的议论给淹死了。”
多尔衮看向福晋,“你若是这样说了,是不是还要本王杀了他们,为你没出生的孩子偿命啊?”
福晋悲愤道:“妾不是那个意思。妾是一时失言。”
多尔衮盯着她:“本王看你不是一时失言,是失心疯了。说的都是深埋心底多年的真心话吧?福晋,你别忘了,你在本王身边这么多年,从未有过身孕。又何来的未出生的孩子呢?”
福晋如遭雷击,被多尔衮这话击中痛点,默默垂眸不说话了。她想哭,但高傲的冷矜在告诉她,这个时候,在她的对手面前,是不能哭的。
多尔衮看向宁翘,眉眼渐渐柔和下来:“夜深了,外头有风,这里不妥当,你也不必陪着。爷就叫人抬了软轿送你回去。好生走有灯的路,不叫你有什么闪失。等这里的事闹清楚了,爷再去陪你,好不好?”
他教训人,不想小丫头揣着身孕在这里陪着。
这都许久了,她该回去歇着了。
多尔衮本想叫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陪着宁翘一道回去的,想了想,还是没开口。他想看看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跟着小丫头能依附到什么程度,或许眼前这件事,就是用得上的。
宁翘乖巧点头:“妾听主子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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