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韩金书
宁翘问道:“那姐姐可应她了?”
“她摆明了不安好心。我怎会应她呢?”
佟佳氏笑道,“她的那点子心思,如今也是藏不住了。我知道如今咱们两府上还是得亲厚些,得互通有无。我们这府上倒是比妹妹府上更复杂些。但奈何我们王爷能做主,福晋也拗不过他的。”
“我知道妹妹向来行事有超乎年纪的成熟从容,这样的事情,爷们在外头保持一致,咱们府里的女眷也该是互相知晓的,不能起了误会生了嫌隙。”
宁翘闻言心上骤然一松,道:“原来姐姐是这样想的。我今儿本来也是要找姐姐说话的。若是姐姐不请我来,我便要自己来找姐姐了。”
佟佳氏笑道:“我与妹妹相.交数年,自然是心有灵犀默契十足的。”
宁翘对庄妃是一直有防备的。
她与佟佳氏交好,许多事情佟佳氏也是知情的。此番拒了庄妃,庄妃那里如何轻举妄动,她们这里都是有防备的。
何况多尔衮多铎两兄弟也不是没有实权的王爷,自然对这些事情都是有部署的。佟佳氏也给多铎去了书信,这里与宁翘要说的,也不单单只有这一件事。
佟佳氏道:“我们王爷同十四伯在前头,也躲不过这些话。有些人的心思都写在明面上了。瞧着王爷与十四伯没什么表示,在前线也要兴风作浪。我们王爷叫挑拨的心火不爽,就跑去扰了十四爷一回。”
多铎比多尔衮年纪小一点。
当年在努.尔.哈.赤跟前,他也比多尔衮受宠许多。努.尔.哈.赤属意幼子更多一些是肯定的。
多铎那时候年纪虽然很小,但也耐不住天天跟着贝勒们一起议事,他小小年纪肯定就懂了许多事情的。
只是没有实力和权势,但是在还稚嫩的年纪,该明白的事情还是明白一些的。
后来发生的许多事,多尔衮都没有能力改变,那比多尔衮年纪还小的多铎就更没有办法改变了。
但是因为多铎年纪小些,更加的沉不住气,所以多铎心中的恨意要比多尔衮外放许多。
他甚至和阿济格真的做出了报复皇太极的行为,但因为力量悬殊过大被狠狠地镇压下去,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多铎认识到了,他们兄弟三人已经成为臣属的身份,轻易是没有办法反抗皇太极的。
所以后来,多铎才愿意因自保屈就皇太极。
但他的心火可比多尔衮烧得旺多了。
这回的挑拨撺掇,多尔衮看的清清楚楚的,知道他们兄弟三个绝不能成为被人摆布拨弄的棋子,偏偏多铎脑子一热,和阿济格一合计就觉得时机到了。
还在前线的时候就秘密跑到多尔衮那里劝说多尔衮更进一步,就趁着在外头皇太极身体不好的时候跟他们干了。
劝进的理由都是八旗女真旧部给想好的,就用这些来逼皇太极退位,然后将他们兄弟三个失去的一切拿回来。
多铎和阿济格越说越激动,甚至跪求多尔衮直接就干。
多尔衮看他们热血上头,直接把两个人狠狠骂了一顿。
佟佳氏说到后来,唇角微微勾起,眼睛里的笑意却很淡:“这事儿,还是我们王爷气不过在书信里写回来的。”
“十二伯嫌丢人一个字都没写回来,他们府上也不知道这些事情。只我们王爷心中不忿,也是给我写的密信,别人是一概不知的。王爷叫十四伯骂了一顿已经醒悟了,也不拉着十二伯劝进了。但心里只是要埋怨几句,却也知道十四伯都是为着大局考虑的。”
“我与妹妹说这些,是想同妹妹说,有十四伯在,外头万事都是不必担心的,妹妹只管好好的保重身体,纵然有人糊涂,十四伯是不会糊涂的。也是好叫妹妹知道,咱们三府上休戚与共,哪怕福晋跟咱们不是一样的出身,最终她们也应该跟咱们一条心的,若不是一条心的,将来也终归走不到一条道上去。这事儿爷们都有处置,妹妹要宽心。”
宁翘听的吃惊不已,万没有想到多铎和阿济格居然这么冲动。
但稍稍一想也能理解多铎和阿济格的行为。
只是佟佳氏这般叙述,宁翘也能想见他们在外头的刀光剑影,必然不会比在盛京时少。
他们在前线作战,是为了入关之事,可总有些人,是不会放过这动摇帝位和人心的好时候的。
她们这里已经如此了。而多尔衮所在的地方,那才是真正的战场,双重意义上的战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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诸总兵败逃,主帅被围困在松山上。
这一战若是胜了,那松山城就会破,锦州更支撑不了太久的。
只是说起来容易,但若是要有这样的结果,怕又是两三个月的时光。
两三个月的时光不长,对于多尔衮来说,这几乎就是囊中取物般容易。
只是看了家信,想起小丫头在信中所写她有了身孕的话,多尔衮的眉峰越发凝了几分。
皇上的身体越来越不好了,动不动便会流鼻血。如今呕血也是时有的事情,身上的旧伤也十分的严重。
似乎宸妃一去,皇上的身体状况也是极度的下降。
面上皇上逞强,从来不肯真正面对自己的身体,都是振奋的模样,但是实际上,那就是强弩之末的日薄西山,是最后的回光返照。
多尔衮本不愿意这样想的,但每日瞧着皇上瘦骨嶙峋失魂落魄的模样,他只能这样想。
如今这样动荡的局势,总是不好的。不利于拿下松锦,更不利于大清的统治,他们那些人闹得有些太过了。
多尔衮甚至在想,哪怕他做了皇帝,也容不得这样自作主张的臣子,更容不得私心过重的身边人。
阿济格与多铎本该与他互为臂膀,而不是被那些人撺掇着来劝他,他们兄弟三个是不能犯错的。
多尔衮当然是有私心的,可这个时候,不论是私心还是公心,都在告诉他,时机已经成熟了,也到了千钧一发不能拖延的时候。
他也需要震慑一些人。需要告诉他们,不论是睿郡王还是睿亲王,都不是可以任人拿捏的。
小丫头说她已有孕两三个月了,算算日子,那正是来年三月生产,那个时候,他必要拿下松锦,他得回去陪在小丫头身边。
叫她一个人生孩子,他总是不放心的。
不过这一回,这丫头倒是乖得很,也聪明些了,知道保护自己,也没什么不长眼的人撞在她手里,不会叫她被迫又公开自己有了身孕。
能藏着些自然是好的。到了这会儿,多尔衮觉得把这丫头抬举起来是真真的好,如若不然,他在这里怕是总也不能安心的,就怕有人欺负她。
这里正想着,那头周得胜悄悄进了军帐,来多尔衮跟前。
“主子,太医已经离开皇上的军帐了。皇上服了药。还未歇着。”
多尔衮问道:“谁在陪着?”
周得胜道:“是岳讬贝勒。”
多尔衮淡淡道:“他早该封郡王的,甚至亲王也使得。一直压着他,不过是怕礼亲王一系做大不好收拾。皇上一向看中他忠耿,这直介的性子叫他忠于大清倒也是不错的,政务能力也好。一心不二用,比他弟弟和侄子钻营的倒是好。”
上回与岳讬隐晦提及几句,岳讬就知道他的意思了。
可见礼亲王的子孙里头还是有明白人的。若是叫硕讬和阿达礼这样的闹腾,只怕那个亲王爵位早晚也要叫他们闹没了。这一系的荣光不再,只怕还要沦为阶下囚的。
今日岳讬去了皇太极跟前陪侍,多尔衮这里也早就下定决心了。
不狠狠的打击他们一回,将来女真旧部的人又怎么肯听话呢?
这么桀骜不驯的臣属,多尔衮是不要的。用了也是不放心的。
多尔衮将家信妥善收好,起身道:“走吧。去皇帐看看皇上。”
硕讬阿达礼等人四处活动,企图劝进睿郡王豫亲王等人,睿郡王不甘其扰,亲自到皇上跟前揭发,岳讬贝勒大义灭亲,要亲斩弟弟和侄子与皇帐前。
这几月以来的流言蜚语,对皇太极的中伤全部都是出自他们之手。
而更远的事情,包括宸妃与十一阿哥的事情,则是李佳氏等人一手策划的。
多尔衮是下了决心了,不能再任由人抓着这个事情拿捏他,拿捏宁翘。这事沾上一分一毫,将来都是会把他和宁翘拖入万劫不复之地。
最好的办法就是割席,不沾惹,并且主动揭发。
这是壮士断腕,但这也是将一切的祸患切除的办法。
这世上之事,总是有得有失的。多尔衮失去了这些人的支持,可真正意义上,他所经营的势力并没有受到太大的损伤和震动。
去除掉的,本来就是不服管教的毒瘤。
而这一次,哪怕是处理掉了这些人,也未必就是蒙古或者是科尔沁博尔济吉特氏占据了上风。
多尔衮想,慢慢来吧。一样一样的来,谁也是逃不过的。
岳讬因大义灭亲得到皇太极的赞赏,此事交由岳讬处置,岳讬被皇太极册封为成亲王。
代善一脉,就这么瞧着或者没有因为这些损伤而动摇其根本。
但有一些传言,在那个时候传出来的话,忽而就慢慢划过多尔衮的脑海中。
当初所言,孝烈皇后是自愿赴死,而其中的见证者便有礼亲王代善。
多尔衮想,若是代善一脉都叫皇太极给拿捏了,这些传言就会变成真的,而不仅仅只是传言了。
他的这位四哥,洗清了这些传言,又怎么可能会不洗清那些得位不正的传言呢?
可是,要做这么多的事情都是需要时间的。
他的这位四哥,还能有这么多的时间吗?
多尔衮在想皇太极,皇太极也歪在榻上静静的打量着他的十四弟。
转瞬这么多年了,他如今到了这个境地,而他的十四弟却风华正茂正是大展宏图的时候。
皇太极不愿意承认自己的力不从心,却又无时无刻不感受到自己的力不从心。
他还有那么多的事情没有做,却一眼难以望到以后。唯有眼前一件事,拿下松锦,才是最要紧的事情。
清除掉这些蛊惑人心的罪人,上下一心,才能最终赢得这场战役的胜利。
皇太极深谙此理,所以他的动作是很迅速的,处置也很快就下来的。硕讬的能力很好,一切都处置的很妥当。
京中有济尔哈朗善后,军中有岳讬和多尔衮在,不会大乱。
但到了此时此刻,想着那些触目惊心的多年的谋划,皇太极几乎是宸妃八阿哥和十一阿哥的三条性命才看到了两方相争的惨痛代价。
如此相争下去,恐怕再有大好的河山,也要被人给作弄掉了。
硕讬死前的话虽是狂言悖逆,却好似也说对了。
他堂堂大清皇帝,能用蒙古骑兵,能将蒙古的王爷们放在他们的属地上,不许他们干涉大清的内政,可怎么就让几个科尔沁博尔济吉特氏的妇人拨弄呢?
想起曾经站在松山前望向关内。
那遥遥一眼至今令皇太极难忘。
在盛京城中还不觉得,如今在这大帐之中想起来,皇太极心中热血难灭。
若他没有机会,将来子侄辈总能入关的。大清与蒙古联姻修好,是重蒙古,但亦不能抑汉。
入关之后,那大片的土地山河亦是大清的臣土子民。
难道将来皇帝的后宫之中只有蒙古嫔妃吗?治理那大片的土地和子民才是要紧的差事,蒙古嫔妃到了那个时候都是微不足道的。
大清不与蒙古联袂治天下。这是助力,不是桎梏。
他不该给儿孙留下这样的祸患。
何况宸妃与八阿哥十一阿哥的死,已令皇太极心灰意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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