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韩金书
对上烟雨的眼神,她把东西递过去:“都毁掉吧。不要叫人看到了。”
是府里来的书信。是赵嬷嬷找人辗转秘密送来的。
这都两个月了,佟佳氏的产期到了。前些日子,佟佳氏发动了。
府里的二阿哥落了地。
不过二阿哥生来体弱,哭声也弱,似乎是不大好的。东院里护的很严实,听说就连福晋也没瞧见二阿哥的样子。
宁翘想,福晋的信中,大约也会写这件事。
赵嬷嬷特地将这消息送来,当是想提前叫她知道府里的动态,就怕她会不知道。
二阿哥不好,多尔衮知道了恐怕心里也不会高兴的。她若不知情,恐怕会撞上。
赵嬷嬷用心良苦,她承这个人情了。
如今瞧来,赵嬷嬷与她颇为和睦,似乎是很有站在一条船上的趋势啊。
还没出门就得到这个消息,出门后到了地方,宁翘也说不出自己是个什么心情。
大约就像是高高兴兴看见了满山的鲜花,却突然看见了边缘的围栏似的。
以为是自由的,其实是圈养的。
等再看见博尔济吉特氏那张脸,看着她坐在高头大马上倨傲的样子,落在她身上轻蔑不屑的眼神。
宁翘的手握紧了手里的缰绳。
等着吧,她一定会赢的。
为了她自己的将来。
也为了狠狠打击这些试图掌控大清未来的蒙古女人们。
第25章 敌意
草场上入秋的风更凛冽逼人些。
宁翘纵马驰骋的时候,只用了那么一瞬间,就爱上了这种在天地间徜徉的感觉。
她自穿越以来,心里就憋着一股劲儿,这劲头一直徘徊在信中迁延不去,今儿终于借着赛马一股脑的发泄了出来。
甚至冲过了终点线,她还跑出去老远。
后来将手里的缰绳一拉,跟着她酣畅淋漓跑了一回的马嘶鸣一声,慢悠悠的带着她小跑回去了。
李氏激动极了,跑过来正赶上宁翘下马来,她笑嘻嘻的拉着宁翘的手,又怕给旁边的人听到似的。
轻声道:“姐姐,你赢啦。”
宁翘知道。冲过终点线的时候,她眼角余光看到博尔济吉特氏比她慢了半个身位。
等她回来的时候,看见博尔济吉特氏铁青着脸坐在马背上,等她的侍女过来了,博尔济吉特氏才下来了。
宁翘赢了,就代表八旗赢了,代表女真旧部赢了。
福晋夫人们可都是热烈奔放的性子,这两个月的游猎下来,更是无所拘束了。何况在场的大部分都是人精,能不知道这一场输赢意味着什么吗。
八旗女真旧部出身的福晋夫人们都在欢呼,蒙古福晋们包括宸妃在内,这脸色自然是不大好的。
可大面上总不能这样不大气的,僵硬了一瞬后,都在笑,在恭喜。
宁翘叫人迎到了宸妃跟前。
上回分组的时候,宁翘身份低坐的远,离贵人们都是有一定距离的。
这会儿她赢了关键的一局,就叫人带到最前头来了。
众目睽睽之下,宁翘谨记规矩,也不敢到处乱看,更不敢抬头看宸妃,规规矩矩的给宸妃磕头行礼请安,还有在场的福晋夫人们,个个比她身份高,都要问一遍安。
“把头抬起来。”宸妃含着一点浅笑,看向宁翘。
宁翘被叫起后,便慢慢将头抬起来,也不能直视宸妃的眼睛,只好微微垂着视线,入目瞧见的,就是宸妃脚上穿着的精致的鹿皮靴子。
那靴子上头钉着硕大的闪亮东珠,那规格似乎是皇后才能用的。
宁翘抬起头后,跟前一圈人都看清了她的模样,有几个年轻福晋明显深吸了一口气,还听见有人似乎嘶了一声。
宸妃同礼亲王代善的嫡福晋笑道:“本宫先前还在想呢,怎么听说睿王这回出来,身边只带了两个侍妾,有一个还病了,就剩下这一个。这也太少了些。”
“今儿一看着人倒是明白了,原来这个生的国色天香年轻动人,这一个看进眼里了,就把别人放下了。”
礼亲王福晋是正红旗人,姓李佳氏,她可是正儿八经的八旗出身。
这一回分组比赛,礼亲王福晋年纪大了不参加,就与济尔哈朗的福晋在一起,给八旗给女真旧部的参赛的福晋们掠阵。
听见宸妃这样说,礼王福晋笑呵呵地道:“要说国色天香年轻动人,那还得是娘娘这样的美人,她小孩子家家的,哪够得上这样的话呢?”
“小?”宸妃看向宁翘,笑道,“你多大了?”
宁翘道:“回娘娘的话,奴才尚不足十六。”
宸妃哦了一声,说:“那就是快十六了。本宫听说了,你是皇上赐到睿王府的。镶白旗的出身,正经是睿王旗下的奴才。怕是家里也有跟着睿王从征的吧。我们肃王侧福晋当初在科尔沁,那也是从小练就的骑术,今儿倒是输给你了。可见你不但长得好,骑术也是不错的。”
博尔济吉特氏就在旁边,听见这话,忿忿道:“我不服!娘娘,她的马有问题!我是绝不可能会输的!”
又看向宁翘,眼睛里似在喷火,“你的马有问题!”
宁翘没看博尔济吉特氏,可博尔济吉特氏看向她的目光充满了敌意,那灼热简直无可忽视,就好像恨上了宁翘似的。
宁翘自个儿还不知道这恨究竟从何而来。
“马有问题?”宸妃不紧不慢地道,“你们上场之前,不是都检查过了吗?”
博尔济吉特氏就是不服,非要再检查一遍。
就在宸妃要松口的时候,礼王福晋笑道:“宁氏,这马你是从何而来的啊?”
礼王福晋还挺温和客气的,“娘娘,容妾先问问再行定夺吧。”
代善如今的地位还是很高的,几乎等同于族长,皇太极将他高高的架起来,他是两红旗的旗主,就连皇太极都对他恩遇有加,宸妃自然不能怠慢礼王福晋了。
闻言就没说什么了。
宁翘道:“这马是刚到养息河牧场的时候,我们主子爷所赐。是主子爷替奴才寻来的良马。”
“是睿王亲送的马啊。难怪这样稳当了。”
礼王福晋望着眼前的几个人和善笑道,“睿王最爱良马与猎鹰。这回皇上出来游猎,睿王将府上千只海东青都带了出来。这马既然是睿王寻的,想必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侧福晋如若执意要检查,那检查一下也好。可若是这话传到睿王那里去了,恐怕就不大好听了。咱们这一群上了年纪的,又有身份地位尊贵的。怕叫人家说出去欺负小孩子,那可就不好了。”
宸妃眉目一顿,深深看了礼王福晋一眼。
礼王福晋毫不示弱,含笑与宸妃交换了几个眼神。
宸妃看向博尔济吉特氏:“睿亲王亲自选出来的良马,不会有什么问题的。你技不如人,还在这里赖马,还不快退下去,没得叫人笑话你失了体面欺负一个侍妾。”
博尔济吉特氏不服,还想说些什么,宸妃深深看了她一眼,博尔济吉特氏只得退下去了。
宸妃这才望向宁翘,笑道:“你赢了。本宫信守承诺,这彩头自然是给你的。皇上的彩头也落在了你身上。”
有宫人捧着那装着鲛丝纱的托盘走到宁翘面前。
哪怕是在凉帐底下,也能看见这鲛丝纱如海水般闪烁着温柔的蓝色波光。
宁翘接了,谢了恩,却将托盘捧到了礼王福晋的面前。
她道:“既是分组比赛,赢了也不全是奴才的功。奴才侥幸得胜,不敢贪功,这鲛丝纱合该是给您的。您德高望重,带着奴才们一起得到了这个结果,这是您领导有方。”
“奴才年纪小,身份低微,更当不起皇上的彩头了。福晋身份贵重,才是那个担大任的人,福晋若愿再辛劳些,那便是奴才们的福气了。”
礼王福晋倒是听笑了:“你们听听,说她年纪小,还是小孩子家家的,这张嘴就这么甜,难怪讨你们王爷的喜欢呢。若换了我,我也喜欢。”
“你既这样说了,若不照拂你,倒是我小气了。”
“这么着吧,这鲛丝纱我就不取了,既赏赐给你,便是你的缘分,只管拿着就是了。至于皇上的彩头,那便是我多辛劳些了。你还小,也不懂这些,就自个儿玩去吧。”
宁翘顺势行礼,欢喜笑道:“多谢福晋。多谢福晋主子们疼爱。奴才告退了。”
天儿本来不那么热,可宁翘从里头退出来,这身上还是出了些汗的。
手指头上都有些细汗,也就只有她自个儿知道。
迎着众人的视线与目光走回去,宁翘倒也不至于腿软,面上还带着和煦甜美的笑容,心里却在思索着方才的那一幕。
宸妃心思深,但不喜她也是真的。
礼亲王福晋一直是向着她说话的。宸妃和博尔济吉特氏想要借口压制她,都是礼亲王福晋来给她解围的。
宁翘想起多尔衮那天说过的话。他说他不担心,是因为吩咐了人看着她的。
那这个人是礼王福晋吗?
多尔衮跟代善的长子次子关系极好,且长子次子都是嫡福晋所出,是因为这个原因,礼王福晋才会护着她的吧。
但礼王福晋的身份摆在那里,恐怕叫多尔衮用不上吩咐这两个字。
宁翘心里想着事儿,落座之后担心她的李氏又凑过来说话,是以就没瞧见多铎那边,豫亲王侧福晋佟佳氏又在看着她,那双明眸中含着隐隐的担忧。
这一片地方倒也不是完全没有遮挡,在众人瞧不见的地方,多尔衮多铎兄弟两个站在阴影里,看见了赛马的全程。
“哥,没事吧。我都说了不会有事的,叫你放心好了,你非要偷偷跑出来,要是叫皇上发现了,这话怎么说呢?”
多尔衮淡淡道:“皇上不会发现的。”
多尔衮不亲眼看着,多少总是有些不放心的。
这丫头的骑术他亲自指导过,确实不错。
瞧着一副柔柔弱弱的模样,跟个软乎乎的奶团子似的,结果上了马倒像是换了个人,动作利索干净,那一脸的无畏看着跟那怕虫子哭得哼哼唧唧的样儿像是两个人。
多尔衮现在倒是相信了,这丫头傲骨顶起来,连佟佳氏都是敢顶撞的。
方才她在宸妃在福晋夫人面前的样子,他全看见了。
柔顺乖巧,嘴巴还很会说话很会哄人,就跟在他跟前似的。
可看着她给别人行礼,和看着她给自己行礼,是完全不一样的。
看着小丫头在别人面前那样,多尔衮心里很不舒服。
这种不舒服,就像一根刺扎在心里,没有不能忍受,但好像也无法忽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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