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韩金书
佟佳氏含笑看向宁翘的时候,倒是意外得到了一个亮晶晶的眼神。这可和别人不一样的。
宁翘待旁人都是疏离和气,并不卑微的。
佟佳氏与宁翘心照不宣的交换了一个眼神,心里都有了底,倒是这一眼就交了心了,各自明白该如何去做。
博尔济吉特氏偏不让宁翘坐:“给我斟茶。”
博尔济吉特氏不许人动,偏要宁翘伺候她。
宁翘坐着,也没有起身,只不卑不亢道:“侧福晋,奴才是睿王府上的人。奴才进府是为了伺候我们主子爷的。侧福晋要茶,侧福晋身边有侍女,奴才的人也可以为侧福晋斟茶的。”
“你挺厉害啊。”
博尔济吉特氏道,“若是到了宫里,宫里的娘娘们如果叫你伺候,你也是这样说吗?”
“你是侍妾,你不也说自己是奴才了?奴才就是用来伺候主子的。我的身份比你高,堂堂亲王侧福晋,还使唤不动你一个侍妾了?”
旁边的扎鲁特博尔济吉特氏开始煽风点火:“听说她刚进府的时候,她们府上的侧福晋叫她给大格格绣个小衫,她也是这么说的。说她是伺候主子爷的奴才,不是伺候侧福晋的奴才。我可真不知道睿王府上是这么个规矩。”
“按说福晋姐姐持家极好,规矩极严的,外头都称颂不已,怎么到了她这个奴才这里,就杠上了?这一屋子的人,谁不是主子?就她是奴才吧。”
博尔济吉特氏冷道:“什么奴才?是贱婢。贱妾而已。”
她看向宁翘,“你还是个生不出孩子的奴才。若是在我们府上,你这样的贱婢就该被打发到庄子上自生自灭。留着你有什么用?福晋婶婶就是太心善了。”
她和福晋是姐妹,但若是以身份论,她就得叫福晋一声婶婶。这是尊重,若是不按这个规矩来,怕是传到宫中,皇后晓得了,又要念叨她了。
其实要真是论起辈分来,她们一家子博尔济吉特氏的姐妹各论各的,真计较起来就要乱套了。
宁翘眸光冷下来。
这个博尔济吉特氏嘴是真脏。比起福晋和佟佳氏,她简直粗鲁无礼极了。
宁翘起身,正色道:“奴才是镶白旗下佐领之女。此番出征,奴才阿玛也是随军一道去的,奴才阿玛为的是大清国的将来浴血奋战,和许许多多的八旗将士都是一样的。侧福晋口口声声说奴才是贱妾贱婢,是不是就是瞧不起八旗子女?”
“睿王爷是镶白旗旗主,奴才这样的人都是贱妾了,王爷却还叫奴才侍候在身边,那王爷在侧福晋眼里又是什么?”
“侧福晋才说进宫,那不妨就进宫看一看,请皇后诸位娘娘都评评理,是不是八旗就低蒙古各部一等,是不是八旗将士八旗儿女都不是人,只有蒙古部族才是大清的基石呢?”
宁翘这话一出,在座的人面上颜色都变了。
几个没参与的庶福晋巴不得掩耳立刻就走。
察哈尔庶福晋和扎鲁特博尔济吉特氏都是一脸的震惊。这些话心里想想也就罢了,谁会拿出来说呢?谁又敢拿出来说呢?
偏偏这个宁侍妾就敢。
察哈尔庶福晋深深看了宁翘一眼。这个宁氏,果然是不简单的。幸而她不曾与宁氏交恶。
这位果然胆子大。要说她口无遮拦,偏偏又句句在理。
蒙古和八旗是不是真的亲如一家,那肯定是的。
但这里头的争锋相对尔虞我诈也从未停歇过。
这宫里,各个府上大多都是蒙古部族出身的女人们占大头,敢在这样的时候将这些话说出来的,这位还真是头一个。
可即便是送到宫里去,摆在皇后跟前,皇后也不能治罪。因为宁氏是被博尔济吉特氏羞辱在先,人家是被逼的。
这事要真理论起来,怕八旗都要同仇敌忾了。尤其是下五旗的那些人。她们可是被蒙古出身的福晋们压得死死出不了头的。
博尔济吉特氏再嚣张,利益当先,大局在前,她也不敢动摇科尔沁的根基。
她显然是色厉内荏了,逞强道:“你这样的身份,怎么能进宫去?你都没这个资格。”
“她是什么身份呢?”
佟佳氏慢慢道,“你是肃王侧福晋,出身尊贵,可睿王是肃王十四叔。这是叔伯府上,她就算是侍妾,难道不是你的长辈?又或者说,长辈身边伺候的人,就可以任由你随意轻贱谩骂吗?”
“皇后娘娘母仪天下,宸妃娘娘宠冠后宫,庄妃娘娘才智博学,人人都说科尔沁是风水宝地,出了这样的人物,可侧福晋这样若是传出去了,人家会怎么说呢?是说科尔沁博尔济吉特氏不成了,还是说侧福晋这样在叔伯府上无理,是肃王授意的?”
佟佳氏一个不遵长辈的帽子扣下来,连扎鲁特博尔济吉特氏都不敢开口了。
她们自然不是惧宁翘。可佟佳氏是多铎的侧福晋。
多铎是努.尔.哈.赤第十五子。是豪格的十五叔。
这可是正儿八经的十五婶,她们是出身尊贵,可也轻易得罪不起。
昨日已有消息,大清攻入朝.鲜都城汉阳,俘虏国王家属,跟着皇太极一起进入的,是睿亲王多尔衮,而豫亲王多铎则立有歼灭援军的大功。
豪格这一趟都没赶上,原因也很简单,因为父子俩闹了一点矛盾,不是军事上的矛盾,是家务事。
皇太极有个同父异母的姐姐,也就是豪格的姑姑莽古济。莽古济将自己与前夫哈达部贝勒的女儿嫁给了豪格,可是莽古济与皇太极的关系不好。
再加上皇太极令豪格娶了林丹汗遗下的福晋,莽古济更是震怒,豪格夹在这几个人中间,与嫡福晋的关系就越来越差。
皇太极有时候生气看豪格不顺眼,豪格也没少受气,就为了这个,皇太极没有将人带在身边。
这功劳,豪格自然就比不上两位叔叔了。
就因为这家务事,也微妙的影响到了军事和政局上的关系。
何况佟佳氏这话的分量,本来就很重了。
博尔济吉特氏最明白的,她府上豪格和嫡福晋的关系不好,已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了。
博尔济吉特氏总想着再进一步的,凭什么她出身科尔沁博尔济吉特氏,要位居侧室呢?可嫡福晋要怎么把位置让出来,她还得筹谋筹谋。
这就得继续哄着肃王了。
她不能给肃王添麻烦。叫肃王厌了她。
比起自己的地位,在博尔济吉特氏看来,显然羞辱宁氏就没那么重要了。
况且,这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佟佳氏护着宁氏呢。
她们八旗的人倒是一条心,上次有礼王福晋护着,这次有豫王侧福晋护着,这帽子扣下来,她就再难继续施展了。
宁翘几乎掩不住眸中的目光闪动。
她过来本来也不怕,但瞧见佟佳氏后,这心就更安了些。
没想到佟佳氏是这么个性子,这可太对她的胃口了。
宁翘就喜欢和这样爽直的人交朋友。
察哈尔庶福晋还有点害喜,这坐久了就有点不舒服,当着几个人的面又不好动弹,佟佳氏看出来了,就说时候差不多了,这小宴也该散了。
她才说过话,也没人逆着她的意思,就散了。
察哈尔庶福晋叫侍女送几位庶福晋侧福晋出府。
佟佳氏不管旁人,只望着宁翘笑道:“宁侍妾送我吧。”
宁翘顺势起身:“是。奴才送侧福晋。”
从养云斋出来,佟佳氏也不与她们一路,只同宁翘走在花园外头,顺着湖边慢慢的走着。
今儿倒是没下雪了,有些太阳,天气还是冷,但两个人身上穿的还是很厚实的,因此也就没有那么冷了。
佟佳氏在湖边驻足:“当初修建王府的时候,我们王爷就同十四伯说了,两家府上要风光不同,一重山水湖泊秀丽春色,一就要重朗声独绝奇峰显怪,总之不要有相似的地方,风景独绝,将来串门的时候,就能得见不同的景色。”
佟佳氏目光盈盈,牵着宁翘的手走到湖边长亭,还叫身边的人都在外头候着。
她与宁翘坐在垫了软褥子的美人靠上,才目光流转道,“她们口口声声说那样的话,诋毁你谩骂你侮辱你,你不要放在心上。坦白些说,她们是嫉妒你。”
宁翘也笑:“这个奴才倒是知道的。只不过奴才这个人向来恩怨分明,怕是没法不放在心上。奴才也不是怨恨,也不是拿别人的错误惩罚自己,奴才就是得记着,将来得越过她们,将她们踩在脚下的时候,奴才才能顺气。”
佟佳氏倒是笑了,眉眼弯弯的模样:“你倒真是个妙人,这样的话也敢和我说。”
宁翘笑得甜甜的:“我们主子爷和我说了,侧福晋是自己人。奴才对自己人是一向不藏私的。况且方才侧福晋字字句句都是在为奴才说话,奴才心中是十分感恩的,对侧福晋当不会说假话的。”
佟佳氏笑道:“十四伯真这么说的?”
见宁翘甜甜笑着点头,佟佳氏忽而就在想,难怪十四伯这么宠着这一位呢。
这小嘴可真甜啊。脾气也真是叫人喜欢。
但佟佳氏心里也高兴,睿王这样说,显然是将她们王爷放在心上的,兄弟俩关系亲厚,这通家之好自然也是必然的。
既然以后要和宁氏交好,那她对这个小丫头,自然也是不藏私的。
“你出身镶白旗,我出身正黄旗,可在没改换旗色的时候,大约也算得上是一家子的,你家是后来编入的,后来我家里被带去了正黄旗,否则也不是如今这个境况。”
佟佳氏给宁翘交底,才道,“你知道肃王侧福晋为何对你这样耿耿于怀吗?”
宁翘道:“奴才在分组赛马上赢了她,叫她丢了脸面。”
“这只是很小一部分。”
佟佳氏淡淡笑道,“你年纪小一点,又是长在这边的,自然不知道。”
“先帝还在的时候,与蒙古各部关系就极为亲厚了,这首当其冲的,便是科尔沁的博尔济吉特氏。那会儿十四伯还不是旗主贝勒,手里领着先帝给的十五个牛录。饶是这样,也有许多人眼里盯上了十四伯。”
“十四伯定下了这门婚事。可在科尔沁博尔济吉特氏适龄小姑娘的眼中,他仍是英朗少年,是深闺梦里人。倾慕十四伯的人可是不少的。到了如今,十四伯成了朝中炙手可热的睿亲王,得皇上重用,骁勇善战,这有些人心里放不下年少的梦,可不是要嫉妒你了?”
宁翘早就在心里怀疑过博尔济吉特氏。
这历史上的记载可不知道叫后世多少人兴起了吃瓜的念头。
没想到这第一手的新鲜瓜还真叫她吃上了。
这要是博尔济吉特氏倾慕多尔衮,这一系列的行为确实是更能解释了。
谁能接受自己的心上人不喜欢自己,喜欢别人呢?甚至还娶了自个儿的堂姐。
宁翘可真想问一问,这些人里头,是不是也包括宫里的庄妃娘娘,那位将来鼎鼎大名的孝庄皇太后。
这位庄妃娘娘和多尔衮的绯闻,那可是比跟肃王侧福晋的更加的深入人心啊,那些年里头,甚至是说什么的都有。
就宁翘在多尔衮身边待着的这些时日来瞧,多尔衮对肃王侧福晋应当是没有什么私情的。否则上回在游猎的时候,知道她赢了肃王侧福晋,就不会是那样的反应了。
可庄妃那里如何,宁翘就瞧不出来了。毕竟也没有这样的机会嘛。
要是按着佟佳氏所说的,这些人和多尔衮年少时就是相识的,甚至说不好还有些青梅竹马的情意,说不定还真有什么事情呢。
不过这个也说不准,反正现在来看,是妾有情郎无意。
而且多尔衮要真是喜欢博尔济吉特氏家的姑娘,也不该是这样的表现。
宁翘想听佟佳氏多说一点,但这样的事情,还涉及到宫里,只怕佟佳氏是不方便说的太多的。
佟佳氏瞧着宁翘亮晶晶的眼睛,心下一笑,面上却道:“这些事啊,等以后日子长了,你慢慢看着看着,就都知道了。”
佟佳氏也确实是不方便说太多的。如今宫中是谁做主都能瞧见,这样的事情,有眼睛有心思的人都能看出来,偏偏不能说的太直白。
宁翘道:“她要是不肯罢手,闹出来叫众人都知道了,叫肃王知道了,又当如何呢?不也影响她自己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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