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韩金书
大格格可就不一样了。
宁翘意外对上大格格的眼神,竟在一个七岁小姑娘的眼神中看到了深深的敌意。
就特别有点像大博尔济吉特氏的那种眼神。
宁翘有点不适。她和大格格没有什么实际上的交集吧。
两个孩子几次出事,也不是她的问题,她也没有害人,大格格怎么会这么仇视她?
孩子年纪也不大,能这样,八成还是大人的问题。也不知道佟佳氏背地里都教了大格格些什么,大格格明明养在前院,与佟佳氏一个月才见三回,怎么就这样了?
“出什么神呢?”多尔衮都给她把外头的衣裳换了,还见这丫头在发呆,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眼神挺让人心疼的。
“奴才有点怕。”
多尔衮拥住她说不怕的时候,宁翘伏在他的肩头,轻声说,“奴才有了身孕,这个正月能不能不进宫了?主子爷不能时时刻刻陪在奴才身边,奴才能周全自己,但奴才害怕总有周全不到的地方。”
多尔衮把人好好的抱在怀里:“正要与你说这个的。”
“这些时日风雪怕时有,你有孕不能颠簸,就在府里歇着吧。便让福晋与侧福晋进宫便是。府里的孩子也不必进宫了。”
多尔衮有件事在这会儿难以启口,却偏偏又不得不说。
这会儿不说,近在眉睫的事迟早都是要说的。
“再过两日,爷便要启程去一趟辽阳。监筑都尔弼城,是早就定下来的差事,耽误不得。爷要离开盛京一段时日。”
“爷把周得胜留给你。你别怕。他还顶用。辽阳与盛京不远,爷也是能照应你的。”
一来一回的,骑马三个多时辰也就到了。
第63章 穿红
皇太极出外亲征,这一回便不曾带着多尔衮出去。
因多尔衮要和代善一同监筑辽阳都尔弼城,并且要与阿济格一起修治盛京到辽阳的大道。
都尔弼是蒙古语,若用汉译就是四方的意思。
都尔弼城有很重要的战略意义。此城中可安置聚集归附的蒙古大军,这些兵丁都是有大用处的。存集于此是将来四方征讨最为理想的地方。
且此城的地理位置也十分紧要,若有蒙古犯边,这里也是防御外边侵扰的重要防线。
多尔衮这回出去约莫有些时日,具体不好界定,总要看那边的情形如何才能确定。
宁翘心里倒有些依依,却懂事道:“主子爷身边离不得周公公的。怎好把周公公留在奴才身边呢?奴才身边有乌喇嬷嬷在,还有烟霞烟雨她们,奴才会好好照顾自己的。”
这会儿小丫头又这样乖巧懂事了。
多尔衮可没忘记她前一刻抱着人说害怕的时候了。说是能周全,但就怕周全不好。
他出外一趟,心里又怎么能放心呢?况且她还有了身子,那就更要护好了。
多尔衮道:“爷有心想把王印留给你。可盯着你的人太多了,这王印留给你不合规矩,就怕有人拿着这个作害你,反倒是对你不好了。”
“周得胜身上带着爷的王印,若是有需要,他是能调用的。私印他也知道在何处,于你有用便是。只周卫一个人在府里,爷不放心的。”
多尔衮坚持,宁翘也实在是有些怕,就顺势应下了。
他要待她好,她总不能辜负人家的心意拒绝吧。况且这好,就是她心心念念想要的。
宁翘道:“那主子爷这回出去,少说也有一二个月,主子爷身边可要带着人侍奉?”
这话原本是该福晋问的。
可这会儿多尔衮已很少去正院了,和福晋也说不上什么话。
怕是多尔衮要出门的事情,福晋和佟佳氏那边都是不知道的。
如若不然,方才在前庭的时候,福晋应当就会问起替多尔衮打点行装的事情了,福晋不问,证明福晋当是不知情的。
多尔衮一下就笑了:“怎么?你想跟着爷去?”
宁翘撇撇嘴:“奴才怎么去呢。奴才倒是想娶呢。奴才还怕肚子这一个不安稳,这还不满三个月,头几个月,奴才可得小心着些了。”
“瞧你,这就又醋上了?”多尔衮笑道,“爷不带人。这一趟事多,皇上那里交代的差事也多,爷日夜忙碌,哪顾得上这些?”
“爷独个住着,你现下高兴了吗?”
小醋坛子。都这个时候了,还记着吃醋。
发生这样的许多事,多尔衮心里不得闲,又记挂着她的胎,哪有功夫再哄别人呢?同别人一处,这丫头又要伤心难过的,实在是犯不上。
她还有身孕,实在也舍不得叫她伤心难过了。
“奴才才没有吃醋。”
话是这么说,宁翘心里却也高兴得很,“奴才是想着问清楚了,好替主子爷打点行装的。”
“怎好累着你?”多尔衮倒觉得这丫头又贴心了,“叫周得胜去张罗就是了。”
他不想同福晋和佟佳氏说这个,原本是该着福晋做的,但多尔衮实在觉得夫妻冷淡,也很是热络不起来,索性就如此。
难道这府里,还能缺了为他打点行装的人么?
似小丫头这样热着心肠的操心,他才是喜欢的。
“那怎么会累呢?”宁翘笑道,“奴才乐意的。奴才不过是看看单子动动嘴皮子,其余的事情都有他们去忙着,主子爷就别拦着奴才为主子爷尽心了。”
谁承想有了身孕还这样娇滴滴的撒娇。能不叫人多疼她么。
多尔衮心里暖热:“那随你高兴。”
多尔衮将人好好的送回邀月堂了,说了一回话,看着人歇了,才从邀月堂出来。
他身上事情多,也不往别处去了,直接就出了王府,往宫中办差去了。
宁翘这里众人在乌喇嬷嬷的带领下都给她行礼贺喜,恭贺她有孕之喜。
这自然是大喜事,只是在宫里,人人几重心思,面上恭贺,这心里头是怎么想的也就不得而知了。
倒是他们邀月堂的自己人,那可是真心为自己的主子高兴的。
宁翘这会儿自在了,就叫烟霞烟雨开箱拿了银子,邀月堂上下都赏了半年的月钱银子,人人春天的衣裳都添了一倍。
说话间,前头周卫也带着多尔衮的礼赏来了。
一溜烟的好东西,几个大红箱子,都是叫小太监抬着来了。
这会儿宁翘有孕,正该是她得意的时候,送赏就更不必避着人了。
周卫说:“主子爷出府了,吩咐奴才开库房取了实用的东西来给宁主子。主子爷说,请宁主子好生歇着,东西若喜欢,就摆出来瞧着。若不喜欢,等主子爷回府了,再给您挑好的。”
宁翘笑着应好,吩咐烟霞也赏了周卫大的,并几个来的小太监,都是有赏赐拿着的。
多尔衮送来的东西,宁翘尤喜欢那个琉璃五彩的小炕屏,那颜色鲜艳得很,在这会儿是个不常见的物件,宁翘瞧着喜欢,直接就叫摆在外头的坐榻上了。
多尔衮既送了东西,别的各处就不好装作看不见了。
只正院和东院送来的东西不过走个流程,实在是不像样,也并不是如何好的东西,宁翘就叫烟霞烟雨收起来了,反正瞧不见,也不拿出来用就是了。
倒是养云斋那边送来的几匹布料是不错的,柔软清透,可以拿来给将来出生的孩子做衣裳。这料子宁翘在三阿哥身上也是见过的,是一个样的,就是花色不同。
宁翘也叫收起来了。
豫亲王府上的嫡福晋,还有侧福晋,也都送了贺礼来。
还有阿济格府上的嫡福晋也送了东西来,随着的还有李氏的一份贺礼,宁翘瞧着就觉得高兴。亲近的姐妹送的东西不论贵重与否,当然是贴心的。
有些讽刺的是,人家豫亲王府和武英郡王府上的嫡福晋送来的东西,都比自家府上的福晋厚了不少,可见自家府上这位博尔济吉特氏的心胸,着实并不怎样。
如今真是面子情也懒得顾及了。
秋雅阁那边,倒是李氏亲自过来送贺礼的。
六个十分精致的小荷包,还有三个柔软的坐垫。
李氏笑道:“庶福晋见罪,妾在府中听见消息的时候,庶福晋与主子爷已经回府了。主子爷在这里,妾也不好过来。如今才来和庶福晋贺喜,还望庶福晋见谅。”
宁翘笑道:“这有什么的。还是我要多谢姐姐惦记我的。”
若说跟之前比起来,李氏这回来见宁翘有什么不一样的。
便是她姿态放的更低了,这语气也更卑微了些。
再不甘心不服气又能怎么样?
从前还能安慰自己,两个人的出身是一样的,她迟早能有出头的机会,将来也不会比宁氏差多少的。
可现实证明,宁氏就是比她强得多。
之前仗着宁氏没有实封,又为了依附她,李氏甘愿退一步叫她庶福晋,却也受了她一句姐姐,自个儿也称呼一声妹妹。
可今儿宁氏有了身孕,这宫里的事情她虽没有亲见,却知道宁氏在宫里是怎样的风光,也知道主子爷对宁氏是怎样的爱护。
由不得她不低头了。她追不上宁氏,她认了。
所以今日过来,姿态低微,也不自称姐姐了,直接将自己侍妾的位置摆的很正,李氏清楚,如宁氏的这个孩子生下来,怕不单单是个庶福晋这样简单了。
连礼王福晋郑王福晋都护着的人,怀了身孕,泰半勋贵王爵人家都送了礼物过来,直接点明了要邀月堂来接,根本不经过福晋那里,李氏就知道,自己是不能跟形势犯倔的。
宁氏这一声姐姐,李氏也不敢应。
李氏道:“昨儿是庶福晋的生辰,妾没过来,这些原本就是妾为庶福晋预备的生辰礼,又遇上庶福晋有孕,那便更是喜上加喜了。”
“这些荷包与坐垫,都是妾自己做的。里头加了松软的棉花,庶福晋若喜欢,用得好,来年妾再给庶福晋做。”
宁翘方才就看过了,笑道:“没想到姐姐的手艺倒是很好。”
八旗佐领家的姑娘,有几个能有这么好的针线的?针线房那边没听说什么消息,那估摸着就是李氏和她的丫头一起做的。
李氏估摸着就是动了几下,她那个丫头手上似乎还有点痕迹在,这就很能说明原因了。
可夸还是要夸的。不然戳穿人家就没什么意思了。
李氏能巴巴的做这些东西送来,也是为着一个贴心,就是她这跑一趟在宁翘看来,不像是单纯的贺喜。
李氏笑得倒是有点腼然:“庶福晋过誉了。妾也只有这些东西能拿出来见见人。素日里日子倒还好,有庶福晋这边关照,妾还能过得下去。不似旁的地方那些见不着主子爷的侍妾日子过得艰苦,妾那里尚还能支持。”
宁翘笑道:“姐姐是镶白旗佐领之女,阿玛最得主子爷的重用,姐姐若说这样的话,那可叫别人怎么活呢?”
李氏道:“庶福晋说的是。是妾糊涂了。妾倒是很羡慕察哈尔庶福晋的,自己清清静静的带着三阿哥过日子,不理会外头的是非,这母子俩把日子过起来了,将来的指望也就有了。横竖都有三阿哥,不求他如何有前途,能够支撑门庭,那总是好的。”
宁翘这里拨弄着手腕上的串珠,没有第一时间接上李氏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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