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素小离
他虽是她儿,又何尝不是苍生。
她心怜他。
她在泪中笑着:“以后,你不再是我的儿,而是这天地借我肚中生出来的帝王。”
她看着他:“十四才是我的儿。所以,他可以只凭着性子,你却不能。”
乌玛禄悲伤的看着他:“以后你要谨言慎行,凡事三思,不能喜怒随心。”
她隔着紫禁城,仿佛看了出去,看见了整个天下:“你为苍生计,怎能随你心意,置天下苍生于不顾。”
她招他半跪下,将他抱在自己怀里,垂首看他:“我的儿……”
潸然泪下。
她的儿子,她没有亲手养过一天,就已经这么大了。
她松开他:“我的儿,你只需记住,我不要乌雅家如何尊崇,也不要你为了同胞之谊而退让。我要你为在无数选择里,都坚定的选择天下苍生。”
她能为他做的,也就这样了。
她无法成为他的助力,至少不要成为他的阻碍。
“是。”
她伸手摸了摸他的脸颊,他已经老了,颊上已经有了皱纹。
这是她最后一次摸他。
以后,再来的,不是她的儿子胤禛,而是这天下之主雍正。
“你要好好的,纵然做了皇帝,也不要轻佻骄纵,还是要为百姓做些实事。”她叮嘱着。
雍正道:“自然的。”
乌玛禄定定的看了他一会儿,笑道:“你都这个年纪了,我就更老了……也许……我也快死了。”
她半开玩笑道:“要是走早些,兴许还能在黄泉路上见到故人。”
雍正急急叫了一声:“儿子才失去皇父,皇额娘便要说这样的话吗!”
“我不说了,不说了。”
乌玛禄拉起雍正:“坐着吧,怎么就要你一直跪着了。”
雍正坐下,又和乌玛禄说起,后宫皇考诸嫔妃受封一事。
乌玛禄点头:“按例就是。”
乌玛禄想了想,又补充道:“贵妃乃你孝懿皇额娘的亲妹妹。你孝懿皇额娘抚养你十数载,只她故去的早,不如将这恩典给你贵妃母吧。”
雍正略微沉思后,点头同意。
乌玛禄又道:“这些年里,是你万妈妈陪我,我想着,要不也给她晋一晋。”
雍正多在永和宫走动,也多次见过万琉哈柳烟,闻言自然称好。
两母子无话可说。
乌玛禄想要打发雍正下去休息了。
雍正想了想,问道:“我听说您不愿意为皇太后,是儿子惹您生气了吗?”
乌玛禄略微犹豫后,还是坦诚相告:“我本就不愿意做劳什子德妃。只不过,万般皆是命,半点儿不由人。”
乌玛禄道:“若非要给你留体面,我早就要你将有关我的一切事尽皆隐去。”
她半点儿也不想在这世上留下丝毫踪迹。
雍正突然忆起康熙临终前托付,暗自为二人的相处而心惊,他的皇父与皇额娘真是旗鼓相当,将对方琢磨得清楚。
雍正口中道:“这如何使得!”
乌玛禄叹息道:“是啊,这如何使得。”
“所以,我说万般皆是命,半点儿不由人。”她沉默下来了。
雍正静默无语。
半晌后,他道:“皇额娘打算几时搬去慈宁宫。”
“你这就撵我了?”
雍正忙道不敢。
乌玛禄拒绝了:“你皇父临终前,让有孩子的妃嫔,都跟着孩子去住。可没有孩子的一大堆。到时候,我得跟她们住一起。还不如就留在永和宫。”
“我这些年久在永和宫,认识的也不过这么几位。”
她平静道:“年纪大了,不想再重新和谁相处。”
话说得多了,她忍不住猛烈的咳嗽着,好半晌才停下来。
乌玛禄倚在榻上,带了些疲惫:“我如今这身体,谁知道还有几日好活呢。老四啊,你让额娘临走前,过些舒心日子好不好。”
第195章
她这样说,雍正哪儿还能说出半个不字。
他泣涕道:“让皇额娘如此,是儿子的过。儿子以后再也不提了。”
乌玛禄神情柔和的看着他:“你我母子之间,不必如此。”
她吩咐他道:“你平日里,那般忙,能多歇一会儿,便歇一会儿。后宫诸事,都交给静姝吧。我这辈子都没管过琐事,临了了,也不想操这个心。”
“是。”雍正应下了。
乌玛禄招呼他:“你哪日带着静姝过来,一块儿用个晚膳。”
“好。”
两人又说了会儿闲话,乌玛禄留他用了点儿点心,才让他离开继续忙政事去。
她坐在屋里,久久愣神,末了,让尹双儿把她这些年的东西尽皆搬来。
太监们扛着大大小小的箱子,放在了屋里。
等众人离开了。
乌玛禄打开箱子,将匣子里,她这些年写的字儿,画的画,一张一张丢尽铜盆里,看着这些纸张,被火星一点一点吞噬。
她烧掉了她留下的痕迹,也烧掉了所有过往。
这样也好。
她干干净净的来,也干干净净的去,手上从未沾染血污。
她还是她。
那些金银珠宝,不是被她分给下面人,就是被送去给这永和宫的诸位后妃。剩下的,尽数留给静姝他们。
她将康熙曾经赏给她的,诸如风铃或是瓷娃娃,尽皆收了起来,放在荷包中,让尹双儿放在了康熙的棺柩中。
谁的便归谁。
她从不贪图这些。
她从未轻贱过康熙的情谊,她只是将康熙的情谊还给他自己。
待一切清理完,她也倦了,上床休息,留下一室灰烬。
尹双儿捏着乌玛禄给的赏钱,找到自己妹妹,尽数给了她。
尹喜儿奇道:“姐姐你不要吗?”
尹双儿笑着摇头:“我用不着这些。”
她早就想过。
若是主子去了,她便跟着去。
尹喜儿不明白她的意思,但还是收下,道:“我给你收着,你想要了,再来找我。”
尹双儿笑了笑,什么都没说,离开了。
十一月二十九日,宜妃为康熙病逝而极为哀痛,因此大病一场,如今尚在病中,身子虚弱,便坐由四人抬的软轿,到康熙灵前致祭。
她走得急,走在了已成为皇太后的乌玛禄前面。
乌玛禄并无反应,也不觉有什么,由尹双儿扶着,慢悠悠的前去。
尹双儿为乌玛禄委屈,正要说话,乌玛禄压了压尹双儿的手,冲她摇了摇头。
尹双儿见状,沉默下来。
宜妃见到雍正时,态度仍然倨傲。
雍正心中不悦至极。
他初登帝位,便逢此羞辱。他若不小惩大诫,以后,他的政令还有人听从吗?
他素来胸有城府,又久在官场经历。
知道他若在康熙灵前,与宜妃争执,不仅丢了为帝的体面,也会让人扣上不孝的罪名。
他沉默着,不发一言,不与宜妃计较,姑且容忍。
未过几日,十二月甲寅日,雍正命人逮捕侍奉宜妃的翊坤宫首领张起用等十二人。
雍正指责张起用买卖生利甚多,恐怕他是受宜妃的指示而做的。
雍正令内务府大臣把这件事查明。
宜妃冷笑着砸碎茶杯:“他跟他额娘一样,面上做得比谁都好,尽说些好听的话。找些借口,弄的像是谁都对不起他们似的,可笑得很。”
她骂道:“不过是因我抢了他额娘的路罢了。”
荣妃转动佛珠,慢条斯理道:“她如今是太后了。”
宜妃才不怕这些:“我才不管这些。他只管寻我的错处,有本事就弄死我,我倒要看他敢不敢背上忤逆不孝的罪名。”
宜妃骂道:“真是恶心透了。”
惠妃倒少有的没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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