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马达达
四爷接过茶碗轻撇浮沫, 茶还没?喝,就闻到了荷花的香气。
苏培盛舌灿莲花, “也不知耿主子?的心思?怎么这般灵巧,竟然想出将?茶叶放在荷花蕊心上头, 荷花晚含而晓放,等第二日一早,这茶就带了满满的荷花香气”。
四爷嘴角的笑意不自觉的扩大,他饮了一口茶,矜持的点头赞道?,“确实有?几分巧思?”。
除了这些风雅之物,兰院中?的寝衣,腌好的糖蒜,治痱子?的荷叶露、金银花露,吃的用的穿的一概齐全。
这些看着零碎的东西实则都是宁宁的心意,四爷拿起一个瓶子?打开一闻,金银花中?添加了淡淡的薄荷,提神醒脑,让人头脑都随之清明。
正好,让他写折子?的时候,心气也能稍微平和些,不至于气摔了笔。
之前四爷虽知晓国库无银,可?清算之后?他才发现这银子?的缺口极大,不仅仅是借银,主要来源于亏空挪用。
老八掌管户部多年,难道?就任由这些蠹虫肆意妄为吗?
“去把戴先生请来”,四爷抿了一口茶,努力心平气和,意图压下满腔的火气。
戴先生这些时日一直都跟在四爷在户部,这里面的弯弯道?道?他也是一清二楚,见苏培盛来请,一面走,一面在心中?打腹稿。
国库亏空之事应当算是制度性亏空,从顺治爷那里开始国库与地方钱粮起存相?半,但即便这样,国库的银子?仍旧不够花,没?办法,开销实在太大。
等到这位万岁爷上台的时候,地方已经?几乎不留钱粮,全部都上缴国库,遇事的时候,自然没?有?趁手?的银子?,只能靠挪用。
当然,这里面肯定有?官员在里面中?饱私囊,挖朝廷的墙角,但与万岁爷平三藩、灭葛尔丹之事相?比都是小事,不足挂齿。
戴先生也很为难,巨额亏空和借银的根子?都在万岁爷身上,但涉及天家?之事,他怎好肆意开口。
他没?提国库之事,只问四爷从小陪他长大的奶嬷嬷是否还在身侧,若是其人挪用了一百两银子?又该如何?。
四爷回话斩钉截铁,“错便是错,若是奶娘开口相?求,我必鼎力相?助,但若是私下挪用,这情分自然就耗尽了”。
戴先生被噎了一下,竟然忘记这位主儿是个眼睛里揉不了沙子?的人了,没?办法,他只能另找一个切入点,“不提孰错孰对,我且问你,这一百两银子?与奶娘的情分孰轻孰重??”
一百两对于平民百姓来说,已经?是十?来年的嚼用,娶妻、生子?、置办田产都包含在内。
对于戴先生和府医来说,一百两也不是小数目,够家?中?一年的嚼用。
但对于四爷来说,这一百两不过是顺手?就能赏赐出去的东西,自然是与奶娘的情分更重?。
他将?视线移到折子?上,这些亏空、挪用的银子?若是追根刨底,甚至会追究到康熙十?几年打仗的时候,而经?历那些事的人都是跟着皇上的老人、旧人,在皇上心里自然也是情分和拥护更重?。
皇上是仁君,更是明君,是不会出错的。
定下基调后?,四爷的折子?就好写多了,第二日呈上去之后?,自然也得了皇上的赞誉和认可?,“就按你说得办吧”。
皇上眯着眼又看了一遍折子?,纵然保养得宜,但模糊的视线,起皱的眼角和皮肤上的斑点都在不停的提醒他,他年岁不小了,虽然年轻的秀女仍旧称赞他神采奕奕,龙马精神,但是人终究还是会疲乏的。
当然,皇上是万岁万岁万万岁的。
只是,他在位这几十?年保住了大清的秀丽江山,开阔了疆土,收复了失地,如今已然不愿再?折腾,眼下这个折腾的程度,刚刚好。
皇上下了圣旨,四爷领了皇命,将?王公?以?下众官员欠款追缴的差事交给了田文镜,至于他的那些亲兄弟们,自然只能靠他亲自上门。
太子?爷素来都是兄弟们当中?的领头羊,四爷自然头一个就去了太子?的毓庆宫。
二人分主宾坐下,一旁的太监上了热茶、点心,满室里除了二人,竟有?十?来个人守着,不像是伺候,倒像是监视。
四爷全当做没?看见这些人,他从袖中?抽出银票双手?奉上,“二哥,帮一帮弟弟”。
太子?歪在椅背上,全然不在意仪态的模样,此刻见了银钱竟哂笑一声,“没?想到啊,老四,你也学会搞这些歪门邪道?了”。
老四从小就是一根筋,以?前在上书房的时候,骑射学得不好,就在人后?拼命练,手?上的扳指都磨的油光水亮的。
被皇上评价‘喜怒不定’,就戴上佛珠研究佛法,不苟言笑,直到被人评为冷面阎王。
他本以?为这次老四会像个门神一般上门讨债,没?想到老四竟然偷偷摸摸的要帮他还债。
“二哥,国库是大清的国库”,四爷将?银钱压在茶碗下,“是爱新觉罗家?的国库”。
太子?低眉笑了几声,只是笑声愈发的大,竟有?些疯狂之意,“是啊,国库是爱新觉罗家?的国库,可?你见过爱新觉罗家?有?当了四十?年的太子?吗?”
困兽仍想争斗,只是身上的枷锁太重?,外面的围栏太多,还不如头顶的铡刀落下,给人一个痛快。
四爷何?尝不懂,只是此刻他只能劝道?,“二哥,慎言”。
太子?笑累了,声音有?些沙哑,他摆手?撵人道?,“放心罢老四,我会帮你这一把的”。
四爷迟疑了一瞬,只能告退离开,没?想到第二日一早,东宫的人就等在了户部大门口,说是来还欠银的。
太子?的态度已经?摆出来了,下面的人自然是随之跟上,之前叫嚷修书没?钱的三爷,也把往日接济贫苦文人所花费的银钱还清。
五爷有?太后?给的体已,素来富裕,也第一时间还了银子?,七爷的母妃成嫔,十?二爷的母妃定嫔素来受德妃娘娘照顾,也很快将?欠款补齐。
一时间,旁的老亲们都把眼光聚集在八爷等人的身上。
八爷之前掌管户部,此刻也拿出了一个态度,说是砸锅卖铁都会将?欠款补齐,没?想到他这样随口一说,老十?真的当街卖起了东西,口中?还不忘挤兑道?,“四哥,不是弟弟不帮你,实在是没?银子?”。
四爷脸都气青了,十?爷母家?是大名鼎鼎的钮祜禄氏,更是有?太师果毅公?遏必隆这样的人物,可?以?说众弟兄们当中?,除了太子?之外,就数老十?的家?世最好。
举一族之力奉养一位皇阿哥又有?何?难,何?必在此惺惺作态。
街头和街尾开始有?人驱逐人群,渐渐的整条街上只有?卖家?,再?没?有?一个买家?和看客。
老十?直接一屁股坐在一张黄花梨螭纹长桌上,他的贴身太监就在一旁殷勤的替他扇着风,“四哥,你这样挡我生意,卖不到银子?,我怎么还欠银呐?”
四爷不知是热的还是气的,脸上红的厉害,他从怀里掏出一个瓶子?放在鼻子?轻嗅,里头是金银花和薄荷,“别着急老十?,我给你找好买家?了”。
二人也不嫌热,就在门口僵持着,郡王府里头往外搬了板凳桌椅,还送了两回绿豆汤,可?见是打算耗着。
又过了一会儿,只见一匹快马直奔而来,离几位皇阿哥还有?几丈远的时候,就翻身下马,利索的打了个千,“尹徳给两位爷请安”。
来人正是遏必隆的第六子?尹徳,虽然排行第六,但前面的哥哥死的死,废的废,如今钮祜禄家?就他说话管用。
四爷没?叫起,只问道?,“这些东西你钮祜禄家?买不买?”他懒得再?跟老十?废话,反正这钱无论是老十?出,还是老十?的母家?出,反正银子?收到了就算数。
尹徳忙不迭的点头应下,“买,自然是要买的”。他可?不敢与雍亲王对着干,虽说朝中?上下都在骂,可?雍亲王领的是皇上的旨意,又是亲王之尊,自然要退避三舍的。
看着四爷离去的身影,十?爷气的一脚跺向尹徳,“没?囊气的东西”。
尹徳轻轻一躲,正好让十?爷在他身上印了一个脚印子?,鸡蛋不能放在同一个篮子?里,既然弟弟阿灵阿推举了八爷,那他倒向四爷有?何?不可??
第124章
这差事实在熬人, 再加上天气炎热,四爷很快就瘦了?一圈,今年入夏时刚做的衣裳竟有些不合身了?。
苏培盛悄悄估摸, 腰间?最起码大了?三寸, 他一面叫府内赶制主子爷的衣裳,一面发愁该如何劝膳, 可主子爷不爱用?膳, 他像拉磨的蒙眼驴一样,即便急得团团转也没有任何办法。
屋子里, 主子爷正在与田文镜说事,几面窗户全?都开着, 周围有没人一看便知,苏培盛叫来徒弟在门口?守着,他自己则是悄悄的上了两碗□□。
若是有田大人陪着,或许主子爷多少也能用上一些。
田文镜客气的拱手道谢, 说了?大半天确实有些渴了?, 他端起茶碗一饮而尽, 没想到入口?又香又甜,竟然是加了?蜂蜜的牛乳。
没想到四爷竟然爱喝这种东西?,一般来说不是只?有女子喜欢这种甜腻腻的东西?吗?他扫视一圈, 又见?屋子里还有一团鲜红的月季花。
没想到冷面的四爷内里竟然是这样的人。
田文镜想了?许多?, 脑子里不过?一瞬间?, 他擦了?擦嘴边的奶沫子, 继续说起正?事,“因为有抄家的圣旨, 那些家贫不得已而为之的都还算是老实,只?是, 那些不安分而借银的人虽不多?,但最不好对付,只?怕皇上狠不下来心呐”。
这类人往往是有资历、有功劳、讲排场、讲阔气的那些大官功臣,这些人家的欠银甚至有几十万两之巨,皇上又念着旧情,哪能去抄他们的家,治他们的罪。
四爷下意识的端起手边的茶碗喝了?一口?,只?觉得口?中一片粘腻,他低头一看,又招手叫人换一盏清茶过?来,“不要怕得罪人”。
他慢慢的说着,“我?不怕得罪人,只?怕追不回欠款”。
田文镜低声应下,有四爷的这句话他就有了?底气,他下手极狠,连抄好几个官员,果然收回了?不少欠银,只?是一切进了?正?轨,便有人把曹家给参了?。
噶礼以前是户部左侍郎,现下的两江总督,他上折子说是曹家欠银三百万两。
大家都知道曹家欠银多?,毕竟光接驾就接了?好几回,但知道具体欠银数据的还是少数,也只?是户部出身的人才知晓。
而户部,以前是老八掌管的。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康熙三年的老状元,因着还不上欠银,吊死家中了?。
田文镜跪在四爷跟前,眉头紧皱成川字,无论如何,这次的差事是他没办好,才会给主子招来祸端。
也是他疏忽,没想到噶礼胆子也太大了?,谁不知道曹家的欠银明面是曹家的,实际上是皇上花费所致,他与背后的人这般行径,明明就是在逼迫皇上出手。
噶礼蹦跶不了?几年了?,田文镜恨恨的想,不过?,若是这次他没逃过?一劫的话,只?怕他看不到噶礼不在的那一幕了?。
四爷亲手将他扶起,“尔系深知吾意者,无需如此”。
士为知己者死,一旁的戴先生既同情又羡慕的看了?田文镜一眼,虽然这回他被后头的手给阴了?一把,但得了?四爷如此称赞,也不枉费这一场。
“追回几成欠银?”四爷心中清楚,此事是冲着他去的,幕后之人绝对不可能让他收齐欠银,平白得这么大的一个功劳,田文镜不过?无妄之灾罢了?。
不过?,谁说银子一定要收齐的。
田文镜抹了?一把脸,不知道擦的是汗还是泪,他并非科举出身,在官场上多?的是看不上的他的人,没想到四爷对他真心相待,“大约六成”。
四爷在心中算了?一笔账,六成的欠银虽然不多?,但也足够办接下来的事,他点了?点头,“那就与我?一起认罪去罢”。
皇上出手自然是雷厉风行的,先是将田文镜降职,又自掏腰包为那些功臣、老臣‘还’银,又叫人给老状元家里送抚恤银子,至于曹家的事儿,因没有人再提,已被众人遗忘。
*
苏培盛在户部收拾东西?,忙了?这么些时候,终于可以回府了?,小太监被支使的团团转,就连房内的那瓶月季花都得带着,毕竟是主子爷常赏玩的东西?。
他正?忙活着,就见?李怀仁从外头进来了?,不常笑的脸上堆满了?笑,每一条褶子都是满满的喜意。
苏培盛心中飞快的转了?几瞬,难不成又有什么好事叫这小子给碰上了??他瞥了?一眼徒弟,见?小全?子一脸的茫然之色,恨不得当场赏他好几脚。
“不是叫你多?去兰院几回吗?”苏培盛扭住他的耳朵,“怎么又叫那张死人脸给抢了??”
全?公公当真是冤枉极了?,他最近跟着师傅跟着主子爷,也不能时时刻刻守在府里,但只?有他回府,必然去兰院磕头,谁知道今儿怎么就这么不凑巧呢。
“冤枉啊师父”,小全?子不敢护着自己的耳朵,只?嗷嗷叫痛,“昨日从兰院出来的时候还没听说有什么事呢”。
苏培盛暗叹一声,小全?子跟着他这么久,对主子爷来说不过?是个跑腿的小太监罢了?,根本入不了?主子的眼,算起来,甚至还不如兰院的于进忠,若是能在主子爷面前多?露几回脸说不定还有机会,如今看来,这小子连运道都不够。
“算了?,你快去备马罢”,苏培盛挥挥手撵走徒弟,扭头进了?屋子。
那边李怀仁已经跪在地上,笑得合不拢嘴,“恭喜主子,贺喜主子,耿主子又有喜了?,如今已经有两个月了?”。
这可真是个大喜事。
四爷脸上不由得带出几分喜意来,只?觉得这么多?天头一回听到一个好消息,他长舒了?一口?气,又站起身走了?两步,仍旧难掩心中激荡,“备马,回府”。
苏培盛的老脸也笑成了?一朵花的模样,“已经给您备好了?,就在门口?候着呢”。
怀孕的消息耿清宁自然是第一个知道的,没办法,咸鱼系统的孕检能力?着实有些强。
“怎么样?”耿清宁靠在四爷的怀里,“你最近有没有什么不适的地方??”
上一篇:金手指是情绪头条系统
下一篇:我在修仙界变废为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