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玖渔
胤禛眸中欲色翻涌,他目光灼灼盯着年氏被揉皱的衣衫前襟,指尖还残留着方才柔软的触感。
他垂下眼眸,迫使自己不去看心爱的女人,迫使自己冷静下来,以免情不自禁的要了她。
“方才陈文宴还提醒我小心曹家。”年若薇伸手擦拭干净四爷脸颊上的口脂印子,柔柔说道。
“江南乱局尚未尘埃落定,只不过御驾在江南,有些人收紧爪牙,伪装得颇深。”
“曹家是康熙爷的家臣,先帝素来最为器重曹家,甚至将最为富庶的江宁织造,都交给曹家打理,如今江宁织造俨然成了曹家世袭罔替的肥差。”
“曹家不能动,曹寅和李煦夫妇二人亏欠国库公银三百万两,必须让他们吐出来再说!”
“朕答应过汗阿玛,需善待曹家。”
“爷,我听说康熙爷曾在曹家为康熙爷建造的行宫里题了好些墨宝,还让曹家卖了御驾住过的行宫和墨宝抵债,这是真的吗?”
“是。”
年若薇惊讶地捂住了嘴,康熙爷对曹家还真是眷顾,看来四爷短期内不会动曹家。
曹家如今的家主曹寅,历史上十六岁入宫为康熙銮仪卫,出宫后历任最为富庶的江宁织造。
康熙帝曾先后六次南巡,其中四次皆住曹寅家。
甚至曹寅病危,康熙爷特意命人八百里加急,特意将特效药从紫禁城送到了江宁府。
曹家更是拥有独一无二的奏事权,曹家的奏疏无需到六部衙,而是能直达御前。
所谓江宁织造,就是为皇室采买御用织物的皇商,曹寅还以包衣家臣的身份领取内务府帑银行商。
曹寅的两个女儿更是与皇族联姻,曹家在康熙朝可谓是江南第一权臣世家。
只可惜曹家是八爷一党夺嫡的江南钱袋子,四爷当皇子之时,曾吃过曹家数次暗亏。
甚至四爷当了皇帝,曹家仍是与八爷一党藕断丝连,难怪历史上曹家会走向覆灭。
“薇儿,收拾一下,爷带你在江南逛几日。”
“爷是不是准备微服私访江南?”
“嗯。”
......
雍正二年五月三十,御驾回銮京师。
此时年若薇穿着一身简约的汉女装束,正与同样穿着汉女装束的蓝儿在吃条头糕。
“这糯唧唧的玩意可太好吃了,阿婆,你再帮我二人拿两条豆沙馅儿的条头糕。”
荣宪吃的意犹未尽,朝着店家招呼了一声。
“你快少吃些吧,你都吃了七八条了,这糯米之物不好克化,小心撑着肚子。”
年若薇无奈的摇头劝说道。
“书呆子和四弟跑哪儿去了?成天的不见人影。”荣宪吃着美味的条头糕,忍不住嘟囔的抱怨道。
“年糕,要不我们去夫子庙附近的繁华街市逛逛如何?”
“成啊,我正要买些彩线,准备给我家爷和孩子们做些寝衣。”
“你成日里就想着相夫教子,简直胸无大志,一会你也去首饰铺子里挑几个江南最盛行的样式,必须选最贵的,反正四弟不差钱。”
“对了,江南这的汉女装束比京城里的好看多了,我们一会去买几身显摆显摆。”
年若薇笑着点点头,又尝过几样江南小吃之后,就和公主一道去夫子庙逛夜市。
二人走走停停间,买了好些新奇的小玩意,微服的奴才们手里都拎满了锦盒。
此时荣宪带着小年糕入了一间成衣铺子,荣宪一眼就相中一件薄柿红的月华裙。
那月华裙以十幅布帛折成数个细褶,每褶都绣着精致的瓜瓞与海棠缠枝花卉。
轻描细绘间,色雅而淡,微风翕动间仿若月华如练,着实看着赏心悦目。
年若薇则看中了一身梅染色缎三蓝绣花卉纹对襟女褂,和一件青莲色的百褶鱼鳞裙。
“哎呦,二位娘子好眼光!”
“这位娘子手里的鱼鳞百褶裙,是最老道的绣娘均折成细褶,不多不少足足有三百条褶子。”
“您看看这裙摆绣满水波纹,行走间水波纹一褶一闪,耀眼夺目,这每一褶都巧妙地以线交叉相连,使之能展能收,形同闪闪发亮的鱼鳞,您穿上定能赛过貂蝉西施。”
“还有您手里这件梅染色褂子,这褂子里料用的是最宣软透气的暗花绸,袖口加缝品红色缎挽袖,您瞧这挽袖背面的刺绣多好看啊。”
“这褂子衣身面料用的是时下最新潮的三蓝绣、打籽绣、盘金绣、网绣等多种针法,夏日炎炎里穿着既高贵又不出汗呢。”
那四十来岁的中年女店家舌灿莲花叽叽喳喳个不停。
荣宪想起汉女以红为贵,于是拿起一件精致的红裙。
“哎呦这位娘子,这品红凤尾裙这个月卖的最好了,这凤尾裙以缎裁剪作凤尾状,每条凤尾皆绣花两畔,再镶以缂丝银线,碎逗成裙,宛若凤尾般飘逸迷人。”
“您瞧瞧这刺绣和云纹,都是内务府的官样,紫禁城里娘娘身上绣着的花样,您二两银子就能买回家,咱也穿一回娘娘的官样。”
那女店家吧啦吧啦说个不停,直到低头看见了那两个漂亮的小娘子一双天足。
她顿时趾高气昂地扬起脸,开始散漫的用鼻孔看人。
这两个女子并未缠足,说明并非出自有钱人家,也不可能是满女,大清律例,满女除非嫁给汉人,否则不准穿汉女装束。
可满女嫁给汉人的她见过不少,一个个都巴不得将那身满人的装束长在身上。
满女们恨不得人人都知道她们是尊贵的满人,又如何有满女会自降身份,穿汉女衣衫?
女店家愈发傲慢无礼,只不过是两个模样周正些的穷婆娘,甚至买不起她店里哪怕一只鞋的破落户,亏她方才说的口水都干了。
那店家正在暗自发牢骚,忽而听见对面的茶楼里传来一阵清脆的银铃声。
那女店家顿时吓得面色煞白,她偷眼看向那两个正在看衣衫的穷酸女子,霎时计上心来。
第101章
“听您二位的口音,不像是我们江南人氏,你们是北方来的吧?来江南游玩的吗?”
“是,我姐妹二人打北边来,听说江南灵山秀水,特意来瞧瞧。”荣宪随口回答道,她对手里的凤尾裙爱不释手。
“哎呦,我瞧小娘子挺喜欢这凤尾裙的,不如二位小娘子去里间试试可好?”
那女店家忽而又开始殷勤地推销道。
“劳烦您了!”年若薇也很喜欢眼前这件百褶鱼鳞裙,于是与蓝儿二人一道入了屏风后的雅间内试穿。
“年糕,要不我让素心嬷嬷和恩普他们一道入内帮忙掌掌眼?”
“就让他们在街口等着吧,他们手里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着实累人,方才我让恩普带他们去路口的糖水铺子,饮两碗冰镇四果汤歇息去了。”
“这家店开在最热闹繁华的夫子庙附近,我们两个大活人在大街上难道还能被人拍花子?”
“年糕,拍花子是何意?”
年若薇想起来拍花子这个词在清末时期才出现,于是含糊的解释道:“就是拐卖妇孺的人伢子。”
“这可是夫子庙大街!江宁城里最繁华的街市,怎么可能会有人伢子!”荣宪笑着回应道。
年若薇和荣宪公主二人说笑间,隔着屏风开始换衣衫。
因着四爷说要微服私访,她今儿穿着一身简约的葛布衣衫,脖颈都被粗糙的葛布蹭得刺疼。
二人前后脚入了雅间,就反手关起门来。
此时雅间内的博山炉燃着袅袅青烟,这香气是江南人喜欢的清梅香。
“这家店里的雪中春信香料里的梅花香俗了些。”
荣宪被满屋子的雪中春信浓香熏得脑壳嗡嗡响,忍不住与小年糕开始窃窃私语。
“这雪中春信需采集梅花蕊处的雪花,为合香之水,需等到含着幽幽梅香的雪花自然融化之后,才能合香,许是这合香的梅花雪差点意思。”
年若薇压低嗓音说道。
“我换好了,你快些帮我瞧瞧好看吗?”
年若薇换好了衣衫,正要走到屏风外头的落地铜镜之前,看看衣衫是否合身,忽而觉得眼前开始天旋地转起来。
“蓝...蓝儿...快走..快...”年若薇眼前渐渐模糊不清陷入绝望的黑暗中。
此时那女店家捂着鼻子,端着一盏残茶,将那博山炉内的迷魂香浇熄。
“扬财,锦贵儿,你们快些将这两个外地乡下女子藏在送货的马车暗格里,立即送去绣春楼。”
“素芳姐,这两个女子梳着妇人发髻,又不是还没□□未经人事的姑娘,能值几个钱?”
一个看着贼眉鼠眼的圆脸男子猥琐的摸了摸躺在地上那美娇娘绝美的容颜,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你懂什么?家主身边的管事儿方才在斜对面的茶楼里摇铃了,那就是看中了这两个女子!”
“你们只需将人送到绣春楼,张妈妈自然知道如何去调.教这二人,到时候她会将人送到家主面前,我们也少造些孽。”
素芳走到神龛面前,虔诚的捻起佛珠来,这些年来,她替家主搜罗来的良家女子数不胜数,多得甚至让她这个见惯了风浪之人,都有些害怕遭报应了。
一听到家主,锦贵缩了缩脖子,再不敢觊觎家主看中的东西。
毕竟夫子庙附近十一条街巷的铺子,包括整个江南都遍布了家主的产业,真真是白玉为堂金作马的权贵之家。
.....
恍惚间,年若薇被一盆水泼醒,她惊的睁开眼,竟发现自己身处于陌生的场所。
此时两个五大三粗的凶悍男子正对她虎视眈眈。
“哎呦,你们轻些,也不知扒了她的衣衫再用热水给她洗干净,别把她腹中的转运珠给吓没了。”
“你们是谁!与我一道的女子在何处?”
年若薇有些恐惧的开始挣扎,可发现手脚都被绳索束缚,那绳结极为古怪,她越是挣扎,绳索越是收紧,勒得生疼。
“小蹄子,你今儿开始就是我绣春楼的姑娘了,你需乖顺些,伺候好家主才最打紧。”
年若薇听出绣春楼是烟花之地的名字,眼前不怀好意的陌生男女,必定是老鸨子和龟奴儿。
她顿时怒不可遏,岂有此理!在朗朗乾坤的闹市里,这些人竟然如此猖狂的拐卖良家女,甚至还要逼良为娼,简直目无王法。
“你们抓住她的脚,我要在她脚底板盖上我绣春楼的戳儿。今后她就是绣春楼里的青莲姑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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