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桃花白茶
“此事找一位训导说情,应该就可以。”
平日学政是不在县学的,只有两位训导管理府学的事情。
当然了,虽然称呼差不多,但严训导的官职名称为县学训导。
此地的为府学训导,品级也是不同的。
纪元想了想道:“此次府学考试,是谁主持的?”
“府学右训导,左训导在忙乡试的事。”李勋说完,眼睛一亮,有些明白纪元的意思。
平白去找学政,训导他们肯定不行。
但用另一个名头去找,却是可以的。
府案首!
府案首去拜会主持府试的县学右训导,此事绝对可行。
李锦跟蔡丰岚也意识到。
纪元看了看他俩,开口道:“应该是正荣县府案首,以及府学考试第四名,第九名一起拜会。”
纪元作为甲等成绩,蔡丰岚跟李锦是分别为第四跟第九,都是乙等成绩。
这份成绩,完全有资格拜会了。
他们正荣县的学生要让右训导知道,他们绝对不是那样的人。
至于找学政?
先不提了吧。
省教育厅厅长,哪是那么好见的。
郭夫子,李夫子,以及李勋去操持这件事。
直接拿正荣县的拜帖去见。
当然,名义上,自然是两位夫子带着学生去拜会。
但为了什么,大家心知肚明。
右训导看着拜帖,心里也犯嘀咕。
如果是其他人就算了。
但府案首也在其中,这小孩才十一岁,甚至还不到十一周岁。
以后入了府学必然也是人物,直接拒了,只怕不太好。
可那边陈举人的想法他也知道。
两下为难之时,他家夫人道:“你蠢不蠢,哪个值得投资,还看不出来?”
他家夫人放下画笔,开口道:“看我这画,有没有乌堂先生的几分功底。”
右训导今年四十多,跟程教谕差不多的年纪,抚摸胡须,并摇头:“还是没有,乌堂先生的画既真又幻,还是不行的。”
那夫人也不生气,叹口气道:“说得也是,你回头把学政那的真迹借过来让我学学。”
“怎么可能,乌堂先生那幅《江南云木图》,学政怎么舍得借,乌堂先生行迹缥缈,卖出的画作本来就少,轻易不会借的。”
“是啊,要说乌堂先生的画多贵重,那不见得,毕竟知道他的人太少。”
“但要说画技好,实属当世一流。”
两人说着,府学右训导叹气:“算了,让府案首来吧,我也会会这个小神童。”
“十一岁,文章能写成那样,天赋这东西,着实可怕。”
这说着,分明知道谁投资潜力大了。
右训导又看看下面的名字。
第四,蔡丰岚,好像也不错。
第九,李锦,没什么印象了。
算了,都来吧。
府学的训导都是举人,看到郭夫子他们拜会的时候,依旧在画画,开口道:“正荣县此次成绩不错,以后要努力。”
右训导随口说着,都是些没营养的话,大概就是言辞真切,但不落在实在上,一点信息量都没有。
说了半炷香的时间,那画才落笔,抬头看向正荣县的这几个人。
眼前的五个人,竟然没有一个面露焦急,很沉得住气。
右训导放下画笔,方才道:“你们的来意,我大概也清楚。”
说着,郭夫子接话:“学生确实被蒙骗,这也是下官的过失,不该让他们跟其他人一起的。”
右训导笑:“这话很差,那学生年纪确实不大,但也是来科举的了,难道还能天天护着?一日不看着,就做了错事,这岂不是只会科举了?”
这也是右训导的意思。
他倒是不在意学生考前犯错,犯错可以改。
可一时看不住就犯错,这正荣县对学生看顾的太严密了。
这些学生可不只是要学习,以后是要当官,要经历风雨的。
这点事情放在以后,那就是微不足道的谈资。
当然了,现在确实是天大的难关。
他也理解。
右训导继续道:“你们的程教谕,我之前接触过,太天真。”
程教谕,太天真?
李锦,蔡丰岚抬头。
他们都觉得程教谕是老狐狸一般的人啊。
右训导看出大家的表情,今日心情好,干脆给他们上第一课。
“合远县那四个赌博的书生,他们身边没有其他学生吗?这一路同吃同住,他们怎么就没有去赌。”
“你们正荣县的学生,出了个酸诗狎妓的,还有个很不错的李勋。这又是为何?”
“可见环境确实能改变人,人也要适应环境。”
“蓬生麻中,不扶而直;白沙在涅,与之俱黑。”
蓬草在麻地里面,不用扶也是直的。
白沙放在黑色的土地里,很快就会变成黑色。
你是不扶而直的蓬草还是与之俱黑白沙?
大概还是取决于自己的。
“而你们程教谕,一味让县学变成学子们专心读书的圣地,出了你们县学,以后又要怎么办。”
“所以说,他天真,他想培养圣人,可圣人也需要磨炼。”
“丈夫贵不挠!可知?”
右训导说着说着,感觉自己话多了,看向年纪最小的纪元,因为纪元一直在往他的画上看。
右训导随手拿了个卷起的画卷,轻轻敲了他一下:“训导说话,怎么不听。”
不是不听,是看到府学右训导的画感到惊讶。
那画风,他有些眼熟。
房老夫子的画技便是这样。
当然,房老夫子的画风更成熟。
一定要说的话,这幅画像半成品,也想模仿房老夫子的拙劣之作。
纪元赶紧道:“并非,只是觉得这春景图很好看。”
“好看吗?”府学右训导笑,“本官模仿乌堂先生,确实有些像。”
乌堂先生?!
纪元心中震惊,忽然想到房老夫子临行前让自己带上的两幅画。
说是若有需要,就把画卖了换钱。
房老夫子如此自信,必然因为画很厉害。
纪元书画全都承袭房老夫子,对他的画技再了解不过。
眼前右训导明显是在模仿他老人家。
纪元思索片刻,大着胆子道:“但若乌堂先生来画,约莫不是这般。”
说罢,纪元干脆上前,随手拿了个画笔。
右训导大惊失色:“不是这个!画笔用错了!”
纪元却已经撸起袖子上手。
在春景图河岸的柳树上轻轻一点,又顺着线条往下。
原本死板的柳树,瞬间活了过来一般。
“倘若乌堂先生画,会更重其中细节。”
说着,纪元又抽出一张纸,这下右训导只上前去看,并不阻拦了。
只见画纸上的柳树春景图,只有一棵柳树,却能看出蓬勃的春色。
比他这什么河边,什么柳树,什么游人,不知高明到什么地步。
“是了,这才是乌堂先生的风格。”
“既真又幻。”
真是觉得乌堂先生的画着实精妙。
幻是觉得,每幅画上的东西,都像有着自己的灵魂,那不就是幻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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