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桃花白茶
“再写。”
县学放学钟声响,纪元满头大汗从藏经阁出来。
看着自己满页的侧点,再看看老夫子写的那个“文”,忍不住仰天长叹。
太难了。
一个点都有这么多学问。
他之前写的,都是些什么啊!
跟李廷碰面时,李廷照例问了今日抄了多少书,纪元摇头。
不过虽一字未抄,他却像捡到宝一般。
纪元隐隐有种感觉,他的破字好像有救了。
李廷今日有些恍惚,问了之后不等纪元回答,说了自己的事:“我爹还没回信,书的事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李廷的爹,自然是堡李村养殖大户的李老爷。
纪元卖青储饲料的时候,跟对方打过照面。
李家的生意,有一半是李老爷的,另一半则是他继室的。
故而李廷虽是家中长子,用钱用物上,还是要纠结一番。
纪元知道原因,问道:“说好的五经还未送来?”
“嗯,原本说拿钱过来,我自己买。”李廷道,“但县城的书更贵,府城的书便宜,我爹说让我等等,正好他要去府城做买卖,回来时正好带一套。”
府城到底是大地方,书铺多,甚至还有几个专门的印书作坊。
交通发达,物资必然也充沛,加上本地印书的优势,书籍自然便宜不少。
专门去府城买一趟或许不划算,但要是能顺便带一套,自然是好的。
他们县令去府城一趟,都专门买了四书回来,由此可见一斑。
先开始李廷还稳得住,但眼看县试都要开始,他们正式开学也近了。
到时候没有课本,他也慌啊。
李廷写了两封信回去,都没有音讯,纪元这边也已经抄了好几本书,自然有些忧虑。
纪元安慰:“既然你爹答应了,应该不会骗你,或许有什么事耽搁了?”
李廷叹气:“我再写封信问问,托村里人带回去,明天就能收到消息。”
看看他爹到底什么意思,若真的有难处,他也好早点知道。
各家有各家的难处,纪元拍拍他肩膀:“大不了你也抄书,我跟你一起抄。”
“就当是预习了。”
李廷笑笑,不见往日的话多。
纪元其实也明白,这也不是什么书的事,更要紧的是父亲的承诺,却未给孩子做到。
李廷也不过十五六,对父亲自然有期待。
见此,纪元自然也想到安纪村,他能想的,自然是赵夫子,安大海,还有小黄。
也半个月没见他们了。
不知是不是不经念,纪元第二日便在县学门口,看到赵夫子跟安大海。
上午刚放学,门房过来说有人找他,他还不信。
没想到是真的!
赵夫子罕见换上秀才穿的青色长袍,这属于秀才的公服,上次祭祀文庙时,纪元见甲等堂的秀才们都穿过。
“赵夫子!大海!”纪元往前几步,他实在没想到啊,“你们怎么来了。”
安大海连忙道:“赵夫子被请做这次县试的监考官,今日就要入住考场,我是来送他老人家的。”
原来是这样。
赵夫子跟那位刘举人一样,也是被请来帮忙的。
赵夫子无奈摇头:“也是我的学生里,没有一个参加这次县试的,故而身份合适。”
“那也是您有学识,县里才请的。”纪元立刻夸道。
赵夫子笑笑,看了看纪元,这才放心。
正好是午休时间,纪元干脆带着赵夫子,大海一起去吃如今最有名的符曾汤圆,又在附近买了鸡腿过来。
纪元把近来的事说了个干净,听到有夫子教导纪元练字,赵夫子更放心了。
“好好好,我就担心你那手字。”
“去年时间太短,想你考上县学,也只能速成。”赵夫子说着,心中宽慰。
他们说着,马家汤圆老板又送来几份点心,看向纪元的眼神不言而喻。
纪元推辞不过,只好收下。
没过一会,隔壁另一个马家汤圆,又送来不少吃食。
大海没什么感觉,只当是沾了县学学生的光。
赵夫子却了然了,他虽然在安纪村,却也知道那首汤圆诗。
看着自己学生如此,赵夫子格外开怀。
不过他也没停留太久,开口道:“我马上要去考场了,今日二月初二,还有四天便要考试,我们这些负责考场的夫子都要提前过去做准备。”
赵夫子说着,对纪元道:“等到县试结束,你们就要正式开学,务必用功。”
纪元自然答应,对赵夫子深鞠一躬,又把东西全都打包,一定要让赵夫子带去用。
赵夫子推辞:“你读书辛苦,带回去吧。”
说着,赵夫子甚至把钱给付了,绝不让学生付账。
正好官府的马车过来,赵夫子坐了马车离开,留下安大海跟纪元两个人。
纪元好笑,把东西一股脑给了好友:“你带回去跟安大娘子一起吃吧,我在县城里也好买。”
“不过你帮我带几份吃食给赵师娘他们。”
纪元对自己是抠门的,但对赵夫子,师娘的恩情却不能忘,夫子不收,但他却一定要给。
大海扭捏了会,到底也没忍得住诱惑:“没问题,我肯定帮你送过去。过段时间村里青枣熟了,我给你捎一筐过来。”
两人虽半个月没见,但关系依旧。
大海还说起村里的八卦,这个八卦还跟纪元的三叔三婶有关。
自从纪元来了县学之后,他们两个在村里整个喊累,一会说养牛累,一会说拾柴累。
村里人都暗暗笑话,背地里都说,以前都是纪元在做,你们肯定不累。
这些就罢了,更让他们两个不爽的,还是纪利的事。
他们两个费尽心思把纪利送到县学当账房学徒的事,可是被他们翻来覆去来回地说。
但年前纪利在绸缎铺子一直做些杂事,纪元还看到他在卖东西。
纪利也问了,那边只让他好好做事,年前太忙没工夫教。
等年也过去,纪利继续去做事,竟然还在打杂,说想要学账房的本事,肯定要打杂一两年,哪有上来就学账目的。
纪元听着,这大概就是公司招聘,说好的做财务,实际让你去做销售?
纪利一时不爽直接回家了。
可他家已经出了那么多银钱,好不容易能去做事,三叔三婶又带着礼物回去求人。
反正一番折腾下来,银钱出了不少。
“你小心点,他家如今正难,说不定会把主意打到你头上。很多人都说你在县学读书有银钱发,他们肯定会嫉妒。”
纪元差点笑出声:“我怎么会有银钱领,能管吃住,已经很好了。”
“谁说不是呢。”安大海还是道,“反正小心肯定没错。”
纪元谢过,安大海那边也要回去了,他这次就是为了送夫子过来的。
现在纪元不在私塾里,他跟小河算是夫子的左膀右臂。
他再次过来,就是等县试彻底结束,夫子回家之时,估计要等到二月十三左右了。
二月初六正式考试,考三天。
但二月初九考完,只有考生能出考场。
其他夫子们要再封闭三天,把所有卷子改完,就连监考官也要留在考场做些其他杂事,直到县试放榜。
算下来,就是二月十三。
眼看纪元在下午上课时间又去了尊经阁,气得打赌得众人直跺脚。
怎么有朋友来寻,他都不出去玩的啊!
不过到如今,他们也知道那赌约基本完蛋了。
纪元他就不是人!
天天学习!
不累吗!
累吗?
纪元最近觉得还好?
从昨天下午开始,他就从抄书转为真正地练字。
今天早上,终于把“文”字上的侧点给写得入了门。
按老夫子的话说就是:“比得上幼童了。”
“文”上的一点成了,下面的长横又是问题重重。
书法一道,除了练还要巧,还要有经验,更要有天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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