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半疏
她说起许呦呦,许小华忙想起来今天的报纸,拿给奶奶看道:“奶奶,你看,这上面的署名是‘记者程雁文、许呦呦’。”
沈凤仪瞥了一眼,淡淡地道:“工作上的事是工作上的事,她但凡还有一点干劲,都不会在这报道上面耍什么心眼子。”
顿了一下又道:“就是不看在我的面子上,她也得做给你大伯看呢!”说着,有些好笑地道:“你以为你大伯为什么那么疼她?这姑娘可不傻。”
沈凤仪想,怀安这回又反悔没离婚,大概是呦呦劝的。
不想再讨论这事,和孙女道:“饿了吧,咱们先吃饭吧!”沈凤仪最近一门心思都是给孙女补充营养上,每天变着花样给孙女做饭,今天晚上的菜式是银芽里脊丝和丸子冬瓜汤。
晚上临睡前,许小华给远在西北的哥哥写了一封信,开头简单地说了下自己最近的生活和工作情况,然后将当年她走失的原因,略提了几句。
最后才落笔到杨思筝这件事上来,“哥,我很意外记者会把我的名字写在上面,还有爸爸的名字。我想爸爸要是看到,肯定会很高兴。哥,我忽然有点想妈妈和爸爸,如果他们还在,到了寒假的时候,咱们一家人又可以围着小炉子煮白菜豆腐吃……”
写到这里,许小华抬头望了一下窗外,依稀看到一轮浅浅的月牙儿,和在许家村看到的并无不同,但是两地却隔了这样远,她的境遇也大不相同。
周末一早,徐庆元刚准备出门去实验室,就被还在床上的刘鸿宇喊住道:“元哥,昨天的报纸你看没?”他爱好文学,经常在各大报刊上投稿,《京市日报》是每日必看的。
但是昨天看一本小说,看得忘了神,晚上想起来的时候,发现元哥已经睡了。
他刚睡得朦朦胧胧的,听见开门声,几乎是惊醒了。
他的声音还带着梦音,徐庆元转头看了他一眼,以为他在讲梦话。
就听刘鸿宇有些兴奋地道:“嘿,我就知道你没看。”说着,忙从枕头下面抽了一份报纸出来,“你快看看,这是不是小华妹妹?是她没错吧?”
徐庆元接过来,就看到了那篇很显眼的《善恶之念:白毛女和杨思筝》,大概看了一下,直到看到小华的名字,才重头又看了一遍。
刘鸿宇问道:“元哥,咱妹怎么还走丢过啊?可真吓人,你咋都没提一句?这经历可够传奇的,我今天得找小华妹妹好好叨一叨,多好的小说素材啊!”
徐庆元轻轻地看了他一眼,忍着性子道:“小华没空,她最近上课忙得很。”
“吃饭时间总有的吧?人是铁饭是钢,今天我请小华妹妹吃饭!”
徐庆元淡淡地道:“没空!”说着,就走了。
刘鸿宇忍不住笑了一声,朝还没出门的室友方以安和乔远志道:“怎么样,我先前说你们还不信,说我夸大其词,看到没,我一提小华妹妹,你们看元哥警惕的,像是我是什么混账东西一样。”
方以安好笑道:“难道不是吗?元哥可不是就以为,你带坏了妹妹。”
旁边的乔远志却忽然开口道:“其实,我最近也看出来一点,元哥怕是还真有点心思。”
刘鸿宇忙问道:“怎么说?”
乔远志就把徐庆元给小华查罐头里的微生物属性和特征的事,说了一遍,“这活看起来又鸡肋又无聊,他倒能耐得下性子来抄,”说着,又比了一下笔记本的厚度,“一公分总有了,我看他抄了好几天。”
刘鸿宇猛地一拍大腿,“怎么样?我就说吧,我可是在好几百本小说里浸染过的人,对于男女之间懵懂的情愫,可是不要看得太清楚……”
见他又开始自吹自擂,俩人都摇摇头,不再搭理他。
刘鸿宇却并不觉得扫兴,暗自乐道:元哥的初恋故事,这可真是个好题材,等以后元哥成了科学家、院士的,他这小说肯定能广为传阅。
中午下课的时候,小华看到徐庆元,还有些意外,“庆元哥,你今天中午怎么过来了啊?”以前就是她来这边上课,庆元哥最多晚上送她一程,中午倒是没来过的。
“看到了昨天的报纸,就想来问问你,事情后续没有什么麻烦吧?”徐庆元没说,他十一点就离开了实验室,怕刘鸿宇捷足先登,把小华先给带走了。
这在他确实是罕有的,他也解释不清自己的行为,只当是担心小花花会被刘大军报复,想着早点来叮嘱她几句。
许小华笑道:“没事,刘大军还是厂里职工呢,他要是想保住工作,就不敢在厂里乱来。”又补充道:“庆元哥,你不用担心,厂里把他调到郊外的原料基地科去了,我想我们以后应该都很难再碰面。”
徐庆元见她一脸不当回事的样子,忍不住道:“小华,你还真是……”一个“傻”字,到底没说出来,怕打击了她。
许小华见他说了一半顿住了,“嗯?”了一声,“什么?”
徐庆元望着她好奇的样子,微微笑道:“天真、勇敢又赤诚!”他想,其实小花花也不过才十六岁,这个年纪大概对很多人和事还是抱有一点天真的想法的。
不知道人性的恶,有时候就像触不到底的深渊。
他望着她的眼睛里,带着一点淡淡的暖意,像三月和煦的阳光一样。
许小华笑道:“你没看报纸上说吗?我这是‘善’的传递,你十岁的时候,都有勇气冒险救一个五岁的小孩,我今年都十六岁,快十七了,怎么就不能救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了呢?”
顿了一下又道:“这样说的话,我觉得那份报纸上总结的确实没错,事实就是这么回事,你当年要是没救我,我自己还不知道怎么样呢,现在怕是也没法救巧薇。”
她提到当年的事,徐庆元心里还是有些后怕,提醒她道:“小华,以后这样的事,还是要多顾虑一点,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提前和我说。人心,总比我们想的要丑陋很多。”当年他和她之所以会在人贩窝里碰到,不就是因为被报复了吗?
那些人对大人没办法,就挑孩子下手。
许小华见他说得认真,点点头道:“好的,庆元哥,我下回记得喊你一起。”
徐庆元见她应了下来,微微松了口气,问她中午想吃什么?
许小华忙道:“不要你请我,我奶奶给了我粮票和钱的,我不花的话,她还以为我今天中午饿肚子呢!”
徐庆元也没有和她争,转而问起她外语课的学习进度来。
俩个人边说边聊着,对许小华来说,这是一个轻松愉快的周末,上上课,和朋友聊聊天。
而对许呦呦来说,这个周末却是让她多年后,回想起来,仍旧觉得异常荒诞的一天。
昨天下午,门卫就递给了她一封信,是妈妈托人捎来的,希望自己这周能回去一趟,好陪她去医院复查一下。
对于这事,许呦呦没法拒绝,就是再气再恨,那也是她的妈妈。她的妈妈在最艰难的时候,都没有抛弃她这个女儿,也不曾打骂过一句。
她心里甚至觉得,许小华有句话说的是对的,妈妈之所以那样对小华,为的还是她这个女儿。
回家之前,她先去国营饭店买了俩个肉包子,她手里的细粮票和钱也不多,但是想着,以妈妈最近的习惯,怕是不会自己做饭,等她回去生炉子煮粥,还不知道几点才能吃到嘴里。
没想到,她揣着肉包子到院子里的时候,就听到一阵“乒乒乓乓”的,声音还像是从她家传出来的,心里正奇怪着,是不是妈妈把什么东西摔到了地上,就隐约听到一阵争吵声。
“许怀安,我同意离婚,但你凭什么不付我赡养费?我这十一年,可为你流了三次胎,坐了三次小月子,一辈子都不能有第二个孩子了,你凭什么不付我赡养费?”
“云霞,你跟我结婚十一年,快十二年,从我们结婚的那一天开始,我的工资除了给妈妈的,一直都全交到你手上,这么多年了,你手上过了多少钱,需要我算算吗?”
许呦呦一听这话,眼睛都不由闭了一下,心里默念着:这一天,到底是来了。
许呦呦推门进来,许怀安倒愣了一下,他不愿意当着孩子的面,和妻子争吵,有些无奈地退到了椅子上坐着。
曹云霞像是看到了救星一样,拉着女儿的手道:“呦呦,你评评理,你爸一回来就要和我离婚,离婚的事我先前就说同意了,他对我没有感情,我勉强留着人,也是给自己添堵。”
说着,微微红了眼睛道:“我也知道,我不能再生了,不该再耽误他,可是他不愿意付我赡养费,我以后怎么办呢?难道就靠你一个人养吗?你一个月工资才三十多,教我怎么忍心拖累你?”
许呦呦知道,妈妈这话,其实不是说给她听的,是说给她爸听的。
妈妈知道,爸爸疼她这个女儿,愿意为了她在婚姻里让步,也会愿意为了减轻她的负担,而同意支付赡养费。
可是,凭什么呢?
妈妈私下里搭上了章清远那个畜生,还要爸爸帮着养她和章清远的女儿?凭什么呢?
曹云霞见女儿不吱声,轻轻掐了一下她的胳膊。
然而,却见女儿转过头来,淡淡地道:“妈,按照情理,你没有工作,爸爸应该支付你一年左右过度期的赡养费……”
曹云霞正听得皱眉,想说一年怎么够?
就听女儿又道:“但是你们婚姻存续期间的共同财产,也是应该平分的,妈,家里的存折你放哪了?”
曹云霞立即拍了一下女儿的胳膊,有些气急败坏地道:“呦呦,你这孩子,胡说什么呢?你要你爸爸和妈妈算的这么清楚,一分一厘都要算吗?”
许呦呦破罐子破摔道:“你说的是我哪个爸爸?如果是章清远那个畜生,你们不是早就划割清楚了吗?你们离婚的时候,说好让他每个月给我五块钱的抚养费,他付过吗?”
一回都没有。
曹云霞有些愕然地看着女儿,这时候才明白过来,女儿为着那封信,还在生她的气。
曹云霞想解释几句,但是当着许怀安的面,却无法张口,只是轻声道:“呦呦,那都是很多年前的事了,那个人对不起我们母女,但你爸爸不是这种人。”
许呦呦淡淡地道:“妈,你不用遮掩了,我什么都和爸爸说了,是我劝他回来和你离婚的。他凭什么要给你养你和前夫的孩子?”
“啪”的一声,曹云霞一个巴掌甩在了女儿脸上,冷着脸道:“呦呦,你在胡说什么!”
许呦呦脸上顿时一阵火辣辣的,眼泪忽然就蕴在了眼眶里。
许怀安忙站起来,把女儿往后拉了一下,“呦呦,这是我和你妈妈的事,你先回单位去吧!”
许呦呦点点头,缓缓呼了一口浊气,才轻声道:“爸爸,你离婚吧!”
“好!”
“不要付赡养费!”
许怀安望着这个女儿,心里五味杂陈,半晌应了一个:“好!”
第039章
周一上班, 班长黎琼在早会上夸赞了一下许小华,“上一周有好几位老师傅,和我反映许小华同志, 不仅学习能力强,工作态度还认真。不过一周,就已经把手扳式、半自动和全自动式封罐机用得很熟练。希望咱们组的新员工, 都能向许小华看齐。”
这是说给临时工们听的, 但是诸如李春桃、杨柳新之类新来的, 心里却是有些不以为然的,认为是黎琼偏袒自己的徒弟。
散会后, 好些大姐们都笑着和许小华道:“小华, 你可得再接再厉,等你这些机器都学会了,我们想找人换班,就又多了个人选了。”
“可不是, 我这六旋式玻璃罐封罐的活, 咱们车间就我和黎班长会,我平时想请个假,都找不到人代一下,我现在就盼着,小华早点上手,我以后有个什么事, 请假也不用那么头疼。”
又有人道:“小华, 你脑瓜子好使, 多学学, 等今年夏秋旺季的时候,也能给新来的临时工们传传技巧, 让我们这些老家伙,少头疼一点。”
大家七嘴八舌的,说得许小华脸都有些发烫,笑道:“刚才早会的时候,我都觉得不好意思,明明是师傅和大姐们那么耐心地指导我,不然就我这笨手笨脚的,肯定不敢上手摸机器。”
大家都说她夸张,热闹闹地围着她说笑。
倒显得杨柳新和李春桃这些不插话的,有点格格不入一样。杨柳新翻了个白眼走了,李春桃踌躇了下,也先去工位上了。
一旁休息室里,全自动封罐机的操作工汪美林还和黎琼道:“你这次带的徒弟,确实不错,人聪明,手也勤快,嘴巴还甜。”每年厂里都会来很多临时工,特别是旺季的时候,她们这些老师傅都烦得很,有些孩子笨手笨脚的不说,嘴巴也不甜,像个榆木疙瘩一样,你戳一下,她动一下。
问她会不会,就知道敷衍,等真让她一个人操作了,又这那的各种小问题。
好嘛,教了几天,等于白交了。
不像许小华,学得很用心,有什么不懂的,立即就和她们沟通,说学会了,那是真学会了。而且嘴巴还甜,一口一个“大姐”“谢谢”“麻烦”“辛苦了”。
汪美林都觉得这样的姑娘,就是笨点,她也愿意多花点时间教。
黎琼笑道:“不仅你这么说,带过她的都这么说,她来之前,梁干事就和我说过,这姑娘脑子好使,人又勤快好学,要我好好带带。”
汪美林点头道:“她这样的,确实该好好培养。”顿了一下又道:“我怎么听人说,前头杨思筝的事,这姑娘像是也插手了?”
说起这事来,黎琼都有些唏嘘地道:“杨思筝的女儿在夜里赤着脚,跑去找亲戚救妈妈,给小华看见了,心里不落忍,就主动带着杨思筝的女儿去报警了,又找到了报社,请他们帮帮忙。”
左右看了下,才低声道:“你知道的,前头厂里是有些偏帮刘大军的,一直不同意杨思筝的离婚申请。”
汪美林听到是这么回事,有些感触地道:“小华心肠还怪好的,你这回收这个徒弟,可不亏。”
黎琼心里也觉得,这回收的徒弟不亏,聪明不说,心地还好。连对没什么交情的杨思筝,都能这么不竭余力地帮忙,以后真要是发展好了,对她这个师傅,想来怎么也会有几分情意在。
黎琼心里有数,面上倒是一点不显,只笑道:“美林,我看你带的那个春桃看着也不错,乖乖巧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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