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半疏
徐佑川像是有些迟疑地道了声:“庆元,再见!”
“爸,再见!爸……”
电话那头的徐佑川笑着问道:“哎,庆元,怎么了?”
“爸,你多注意点身体,不要太累了!”
“哎,好!”
等挂了电话,徐庆元终于确定,家里确实是出事儿了。
第045章
许小华带奶奶和妈妈到单位礼堂的时候, 里面已经坐了很多人,正找着座位,梁安文过来和她道:“小华, 你去第二排坐,一会还得上台呢!”
沈凤仪笑道:“你去,我和你妈坐后面就行。”
秦羽握着梁安文的手道:“感谢梁同志对小华的关照, 一直听小华提起你。”
梁安文仔细看了一下秦羽, 忽然笑着问道:“您是秦老师吧?”
秦羽愣了一下, 她印象里并没带过这个学生,就听她道:“您不记得我了吧?我是梁汉文的姐姐, 我弟弟那时候可调皮捣蛋了, 您还来过我家家访呢!”
秦羽对梁汉文这个名字倒有印象,她带过一年,是个高高瘦瘦的男孩子,脑瓜子很聪明, 但是因为妈妈早逝的原因, 性格有点孤僻和叛逆,她那时候确实为这孩子费了不少脑筋。
忙问道:“汉文现在还好吗?”
梁安文点头,“好着呢,前两年大学毕业后,进了农科院搞农作物培育,还要感谢您当年的耐心指导。”又看了眼小华道:“怪不得我一直觉得小华看着亲切, 没想到是秦老师您的女儿。”
弟弟大学毕业后, 还回过京市六中, 想去感谢下秦老师, 却听那边老师说,秦老师调到外省的基层去了, 他们还奇怪着,怎么好好地跑到外省去了?
联想到报上说的许小华的身世,梁安文立即就明白,大概是找女儿去了,微微叹道:“您这些年,也是不容易。”
秦羽望着小华,一脸柔和地笑道:“都过去了。”
两边简单寒暄了两句,秦羽就让梁安文先去忙,不用管她们。
半小时后,大会正式开始,领导总结讲话后,就开始进入表彰环节,奖项很多,有“五四青年能手”“十佳劳动模范”“十佳好人好事”等等。
许小华上台领奖的时候,唐书记还特地点名道:“这次的十佳好人好事,是我们党委和团委一致评选出来的结果,这十位同志都很有社会责任感,为我们树立了很好的模范作用。特别是许小华同志,年龄最小,刚进厂不久,但是她身上的善良、勇敢、同理心,都很让我们这些老同志叹服,希望在未来的一年里,我们罐头厂的员工能为单位员工、为社会大众做出更好的表率,做出更多有益、有利的事情。”
台下“哗哗”鼓起了掌,秦羽微微笑着,和婆婆道:“妈,有这样的一个孩子,我这辈子都很知足了。”
没有高学历,没有体面的工作,都没有关系,只要她的女儿是一个善良、勇敢的好孩子,秦羽觉得,已然很好了。
沈凤仪也有些感慨地道:“她爷爷要是在,也会为有这样的一个孙女而自豪。”
许小华下台后,梁安文和她道:“厂里工会给这次获表彰的员工,准备了奖励,有缝纫机票、自行车票、手表票、收音机票,还有毛毯、丝绒被、布料、皮鞋、钢笔等东西,你想想要什么。”
许小华忙道:“我要床毛毯。”她昨天去妈妈的房间,发现妈妈的被褥还是结婚时候的龙凤呈祥团面,已经打了好几块补丁,棉絮摸着也不软和。
她想,妈妈这些年在外面奔波,对自己的衣食住行怕是都没有好好地上心过。
这年头做床棉被可不容易,要布票和棉花票,光是一家人来攒,怕是也要攒个一两年。一床毛毯的价格也贵的离谱,她在西四商场里看过,得七八十块钱。
梁安文笑道:“行,一会散会你来我办公室拿。”
一个半小时,大会就结束了,曲彰书看到秦羽也在,带着唐书记过来道:“唐书记,这是许小华的妈妈,这位是奶奶?”
沈凤仪点头,“是,是!”
唐书记立即朝老太太伸手道:“老人家好!感谢你们给我们单位培养了这么优秀的员工。”
“您客气了,是罐头厂的领导们领导有方,给孩子发展、成长的机会。”
曲彰书笑道:“也谢谢你们家属帮忙,唐书记,我还没和你说呢,上次李春桃同志意外摔伤,还是许小华和她妈妈陪着我们一起去医院的……”
两边寒暄了好一会儿,唐书记才叮嘱梁安文道:“安文,你送送许小华的家属,和她们说,要是有什么困难和建议,都欢迎和我们提。”
沈凤仪忙道:“没有,没有,只要孩子好好的,我们没什么困难,谢谢唐书记,谢谢曲厂长。”
等出了礼堂,许小华让奶奶和妈妈在门口等她,她去一趟人事部拿奖励。
等她走了,沈凤仪和秦羽道:“我今天看罐头厂领导们的态度,心里才放下心来,这个工作到底是曹云霞介绍的。”她心里,一直怕曹云霞暗地里使绊子,又见小华对这工作上心的很,所以一直也没提让她换工作的事儿。
秦羽想了想,还是和她道:“妈,其实我没和你说,我那天陪小华去医院送同事的时候,遇到了曹云霞,正在给曲厂长说小华害得她离婚的事儿呢,我当场就戳穿了她,曲厂长也表示,以一个党员的身份向我保证,不会因此而对小华有什么意见。”
老太太恨恨地道:“我就知道,这个女人,真是一点人事不干。”缓了一下又道:“我明天去找下怀安,他要是敢和这个女人复婚,我这辈子就是死,都不瞑目。”
老太太说到最后,紧紧咬着后糟牙,显然是恨狠了。
秦羽忙宽慰道:“妈,这些事你别操心,我现在回来了,我来管就行,你有空的话,就给小花花搞些好吃的,多织两件毛衣。”婆婆有这个态度就行,秦羽也怕老人家担心很了,回头血压不好。
沈凤仪拍着儿媳的手道:“我知道,你不用劝我,唉,这么一条毒蛇,竟然在我们家好吃好喝地待了十二年,我们还给她养女儿。”
办公楼这边,许小华一个人哼哧哼哧地一手拎着羊毛毯,一手拿着一个暖水壶从二楼下来,等到了大门口,已然微微喘气。
没想到羊毛毯还挺重,她一个人拎着都有些费劲,歇了一会,刚准备再拎着走的时候,忽然听到有人喊她的名字。
回头一看,见是杨柳新,愣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不管先前杨柳新是怎么想的,但是至少周五那天,当着李春桃父母的命,她没有作伪证。
杨柳新走过来道:“小华,我帮你一起提着吧!”
“好的,谢谢!”
俩人各拎着毛毯的一边,杨柳新有些犹疑地开口道:“小华,我觉得我应该和你说一声对不起,先前我对你有些偏见,所以有时候……”
许小华打断她道:“没事,你也没说什么过分的话,就是不喜欢我而已。”
杨柳新低头道:“我那次下雪天摔倒,还是你扶的我,可我却……”
许小华确实没当回事,笑问道:“是不是因为钱哥啊?”
杨柳新有些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轻轻地应了一个“嗯!”想了一下又道:“其实也不能怪你,是我自己心里别扭,我比你来得还早,小山哥也没看上我。”
许小华笑道:“那你真是误会大了,钱哥这马上都要订婚了,他教我技术,完全是想着让我给他代班,他好出去和对象约会。”
杨柳新嘀咕道:“可我听春桃说,钱哥那个对象没成啊。”
许小华有些诧异地看了她一眼,“怎么会?钱哥可喜欢了,说是一见到他对象,心里就敞亮,浑身都有使不完的劲一样……”
她说着,就见杨柳新眼眶泛红,一时就收了话头,转而宽慰她道:“东边不亮西边亮,你往外面多看看。”
杨柳新点头,“嗯,我已经开始在相亲了,”顿了一下,又和她道:“其实春桃撞你,大概也是为了小山哥,我先前也没看出来,直到她骑车故意撞你,我才琢磨出味来。”
许小华觉得,自己这回还真是无妄之灾。
又试探着问道:“小华,周五那天帮忙的,是你哥哥还是?”那个人光是站在那里,就让人觉得和他们不是一类人,她心里就有些好奇。
许小华摇头道:“不是,可能会是我对象。”
杨柳新“啊?”了一声,“原来你有对象啊?”
“嗯,快订婚了!”
杨柳新心里顿时觉得,还好自己没有犯傻,没听李春桃的和许小华较劲,这完全是犯不着啊!就是春桃这回,又是额头缝针,又是肩膀动手术的,付出的代价可不小。
很快到了大门口,秦羽和沈凤仪忙过来帮忙,等秦羽知道,这是给她的,笑道:“妈妈用不上,你晚上看书晚,身上冷,被窝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暖和,你自己留着用。”
许小华急道:“妈,你留着,我就是给你拿的,我的被褥什么的都是新的。”她的被套、床单都是新的,棉絮也是小时候的被,掺了新棉花的。
沈凤仪也劝道:“小羽,你就听小花花的,这是孩子的一片心意呢!”边说边摸着羊毛毯,笑呵呵地道:“这一床怕是不便宜呢!”
秦羽见女儿着急,也就没有再推,笑道:“等你爸回来盖上,肯定得感叹,小花花真是个贴心的小棉袄!”
沈凤仪忽然想起来一件事,问孙女道:“小花花,奶奶给你的红布包,你打开看了没有?”
许小华一拍脑袋,“奶奶,我给搞忘了,我那天中午急匆匆的去上班,把你和妈妈给我的红布包塞到抽屉里了。”下班后又是李春桃爸妈来闹事,她都忘记这一茬了。
秦羽笑道:“没事,反正在家呢,我给你的是个红包,你奶奶应该也是。”
沈凤仪笑着摇头道:“我的可不是,我的啊,是一张存折。”沈凤仪拉了下孙女的胳膊,悄声道:“奶奶把一半的存款,都交给小花花了。”
许小华一惊,“奶奶!”
沈凤仪笑道:“奶奶是看你太节俭了些,心里有些过不去,你手头宽裕一点,以后想买什么,也不用瞻前顾后的,你小时候最爱吃个零嘴了,听奶奶的,想吃就去买,不要舍不得花,好不好?”
许小华还是觉得,这份存折太贵重了些,是老人家大半辈子一半的积蓄呢!
秦羽笑道:“你奶奶给的,你就接着,左右咱家就你一个孩子。”
沈凤仪点头道:“是,你妈说的没错。”
许小华轻声道:“谢谢奶奶。”
沈凤仪笑道:“走,回家给你妈妈把羊毛毯铺上,我喊你叶奶奶、吴奶奶她们来看看,还没有谁家舍得买这么贵的羊毛毯呢!”话语里已然带着一点炫耀的意味。
秦羽微微笑着,没有说话。她还是有些私心的,许家正经的孙辈虽然就小花花一个,但是亲生儿子可有两个,现在曹云霞家里被偷了,怕是手头拮据得很,要是再去找许怀安借钱,许怀安那个糊涂蛋,说不准还会心软。
到头来,又把主意打到了老太太这里来,也不是没有可能。
但是钱到了小花花手里,不论是曹云霞,还是许怀安都别想扣走一分一厘。
一家人喜气洋洋地拎着羊毛毯和暖水瓶回家,快到胡同口的时候,许小华无意中发现对面公交车站上,有个穿着空军衣服的男同志,仔细一看,还真是吴庆军,手上拎着大盆小盆和一个包袱,旁边还站着曹云霞和许呦呦。
应该是接曹云霞出院。
秦羽也看到了,问婆婆道:“妈,那个男同志是谁?我好像没见过。”她记得曹云霞的哥哥一家在杭城,有个姐姐在东北那边。
这个男青年,应该不是曹家的亲戚。
沈凤仪就把许呦呦处对象的事说了,“先前说是正月订婚呢,呦呦打着这个幌子来找我,说想要在出嫁前,在我膝前尽孝。我知道这姑娘的想法,就是想从咱们家出嫁,我估摸那边的门楣怕是不低。”
沈凤仪现在想起来这茬,还觉得气闷,曹云霞恨不得对她的小花花赶尽杀绝,她怎么可能会心疼一条毒蛇的女儿?
就连提到“许呦呦”这个名字,沈凤仪都有些不得劲,和儿媳道:“呦呦这个名字还是小花花爷爷在世的时候,给孙辈想好的,现在曹云霞都和怀安离婚了,许呦呦不知道会不会改名?就是不改名,改个姓也好。”
秦羽道:“怕是不会,改名很麻烦,她的档案资料什么的,写的都是‘许呦呦’。”
这时候,公交站这边的吴庆军正道:“呦呦,这个点回家做饭也不方便了,我们去国营饭店吃吧?”
许呦呦摇头道:“算了,还是省点吧,我买了菜在家里,蒸个米饭,炒俩个菜也很快的。”家里遭了贼,妈妈说只剩下存折上的五百块,她现在也不敢大手大脚地花钱。
她和吴庆军订婚、结婚的,也不好都由庆军一个人出,这笔钱还是得精打细算着用才行。
吴庆军只当对象是会过日子的人,笑道:“那我去打包一个肉菜,呦呦你再炒个素菜,咱们简单吃点就成。”
曹云霞笑道:“就听小吴的吧,他一早上就陪着你过来,怕是早饿了……”正说着,眼角余光瞥见了对面马路上的沈凤仪和秦羽拎着一个崭新的羊毛毯,她一眼就认出,这是澳羊毛毯,一床要85块钱。
她先前也准备买一床,但是这次家里遭窃,她手头上就剩了五百块钱,85块钱一床的澳羊毛毯,已然超出了她的购买能力。
许呦呦见妈妈脸上的笑意忽然消了下去,不由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就见许小华一脸兴高采烈地和婶婶、奶奶说着什么。
轻声道:“婶婶也回来了,大概她的工作调到京市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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