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黎妖妖
远处的纪星觉听见她的声音后回头,微微低下头,不知在想什么,随后,他又朝玉秋萤甩去一把钥匙——刚从对面这个黑斗篷男人身上夺过来的。
他对玉秋萤说:“在地下室一层应该有一个房间能用这把钥匙打开,玉秋萤,你去看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注意安全,如果用任何突然情况就摸摸你右耳垂后方,我会立刻赶来。”
“好……”玉秋萤听了他的话,立即从地上捡起那一把钥匙。
钥匙的模样很特别,它的色调和大楼的装饰一样,以黑色调为主,把柄处垂下一条流苏链,上面雕刻着黑色的蝴蝶。
“快去——”
玉秋萤忐忑地望着纪星觉,她知道自己得赶紧行动,转身之际对纪星觉喊道:“那你要千万小心!”
纪星觉回眸对她一笑,“放心吧。”
得到他的回复后,玉秋萤这才踏上赶往地下室的路。
楼道逼仄,玉秋萤迈着疾步下楼,径直奔向最底层,此刻正值早晨,到住宿房间外活动的人很少,所以玉秋萤必须得抓住这个机会赶过去。
地下室一层远比楼道还要暗。
这里静悄悄的,两侧放着烛火,由相间的墙砖堆砌而成。
除了尽头处有一个关得严严实实的房间外,便再没有屋子,所以玉秋萤很确信要找的房间就是眼前这个。
她屏住呼吸,拿起钥匙放入钥匙槽里,轻轻转动,伴随着“咔嚓”一声,大门果真打开。
屋子里黑漆漆的,只靠一两盏烛火维持着微弱的光,当玉秋萤看到墙面上罗列的人皮面具和一把有一把带血的刀子时,忍不住紧皱眉头往后退了一步。
血迹早已干泽,看上去很一段时间以前的。屋子里的淡淡血腥味和木桌上放着的檀木香交织,让人一时分辨不清这里究竟是天堂还是地狱。
不仅是墙面,就连屋子正中央的这一张大桌子上也放满了钳子和小刀,一张又一张的人皮面具……玉秋萤不得不把这里的一切与整容手术室里的场景联系到一起。
她继续打探周围。
这里应该是一个人操持动脸手术的工作室,只是这个“动脸”不同于常人的整容手术,它还靠持刀人的异术加持,被换脸者的效果也与常人截然不同。
在靠近桌子下方的地面上,玉秋萤发现了一张面具,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这应该是上次在楼道里她被怪东西吓住时所看见的那一张。
当初她还没搞明白这是什么东西,现在她总算明白了,原来这只是一张面具。
可是若真的说这只是一张面具,这张面具又实在是太逼真……
面具的底色和人的皮肤一样,白皙中透着麦黄色,眼睛、鼻子、嘴巴……这些全和正常人一模一样,只是这几个五官都很丑陋,组合在一起更是让人难以直视。
玉秋萤隐约觉得——这也许是依据一个真实存在的人所打造出来的。
就在她准备继续往前走时,突然被一个东西绊倒,她蹲下身子仔细去看——原来是一个笔记本。
她左看看右看看,自顾自说道:“那什么,我要是看了几眼,应该不是罪过吧?我不是故意的啊,是这东西非要凑到我面前来!”
就在她准备拿起笔记本好好看一看的时候,这黑色的本子却不翼而飞了,本子围着屋子上空打转转,玉秋萤仰着脑袋望着它,“嘿,你这家伙还挺调皮呢。”
她想去找东西够它,将它打下来,可是玉秋萤环顾一周,并没有发现类似于长杆之类的东西。
用糖纸吸?
不行不行。
若是把里面的坏女人放出来了怎么办。
玉秋萤否定了这个主意。正当她一筹莫展的时候,这黑色的笔记本似乎是飞得有些累了,它缓缓地从空中飘落而下,停在玉秋萤的正前方。
还未等玉秋萤伸出手去打开。
本子就率先自己行动起来。
在笔记本里所记载着的一幅幅素描画就像电影卷一样从头到尾展开,一一铺陈在玉秋萤的面前。
她一时有些震撼。
原来这笔记本里记载的并不是密密麻麻的文字,而是一副又一副画。
下一刻,微弱的光从第一卷 画里散发出来,画卷上折射出立体的画面,一些过往的故事开始在玉秋萤的眼前放映。
—
阴雨蒙蒙下了好几天,给这座城市笼罩上一层雾霾霾的景象。
刚买完早饭的少女为了躲雨,拐进一条小巷子里,巷子的门口处有房檐,正好可以替她遮会儿雨。
少女低头整理方才被打湿的衣裙,她长得并不好看,甚至支撑这张脸的骨头还有些畸形,眼睛小小的,一笑起来就眯成一道缝再也看不见,嘴巴又很厚,与她的其余五官放在一起好不和谐。
可是少女穿得干干净净,一点儿也不邋遢,她的白色长T恤下是一条淡蓝色的碎花长裙,白色的帆布鞋上在刚才的路上沾染上一两滴泥。
她的帆布包里放着热气腾腾的早餐,被她精心呵护着,她对待这份早餐的细心就像她对待生活一样热情满满。
约莫等了十多分钟,雨势并没有要停的趋势。
少女等得有些无聊,在原地来回走动,原本神采焕发的脸蛋上开始出现无奈沮丧的神情。
就在这时,外面又突然冲进来一个人,看上去和少女一样,也是来这儿躲雨的。
他一进来就赶紧擦拭头上的水珠,忘了这里还有一个人。等他整理得差不多以后,这才看向右侧的少女。
她盯着青年,一愣一愣的,仿佛对这个突然闯进来的人抱有很高的警惕,而青年也目不转睛地盯着她,他先是一愣,后来又忽然笑了。
他将擦干的手伸出去,微笑着开口:“你好,我叫林祖浩,你也是来这里躲雨的吗?”
少女突然想到自己这张惹人发笑的脸,将脑袋别过去,不敢再看他,目光躲闪。
青年似乎并不在意这些,他又朝她走进一步,自顾自地聊起天来,“今天这雨下得还真是突然啊,你也是打算等雨停了再走吗?”
少女似乎对于他依然热情的举动感到很意外,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继续开口说话。
等到青年漫不经心看向另一个方向的时候,她才颤巍巍地抬起脑袋盯着他,那个雨季,她正试图将对方的模样篆刻在心底。
画面一转。
哄闹的集市上,方才的那个少女似乎又长大了几岁。
彼时,她系着围裙,守在一个摊子前,缸子里装的都是鱼,很新鲜,想必是今日才打捞起来的,鱼儿全都活蹦乱跳,格外有生气。
只是这些鱼儿并不知道自己就要被人买走然后变成香喷喷的盘中餐,所以现在还跳得起来。
殊不知,它们跳得越亢奋,被人买走的可能性便越大。
有时候,低调和保持沉默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女孩蹲在摊子前,扬起脑袋看着来来往往逛集市的人,她已经连续三个小时都没卖出去一条鱼了,脸上的神情开始变得落寞。
又是这样的情况。
刚有一个客人在鱼摊前停下犹豫了几秒就再一次选择离开,女孩总要经历从惊喜到失望这样情绪的起起伏伏。
她情不自禁叹了一口气。
这样的状况究竟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她还想站起来大声吆喝呢。可是她知道自己长得丑长得不好看,要是用她自己这张脸出去当门面吆喝,不怕客人吓走才怪。
左右不是办法的她面对这样的境况一筹莫展。
就在这时,一双脚出现在她的视线里。
她疑惑地将脑袋抬起,目光与青年相对——是他!上次在同一个屋檐下躲雨的那个人。
女孩实在没有想到自己居然还有机会见到他。她本以为自从那次分别以后她就再也见不到对方,她以为两个人就像两条不相干的平行线一样消散在人海里。
可是……现在的这场对视正告诉她自己——她和他并非一点缘分都没有。
但碍于自己这张不堪入目的脸,女孩将头重新低了下去,声音因为他的出现而变得不自信,那句堵在喉间的“你要买鱼吗”怎么也问不出口。
在鱼摊前观摩了一两分钟,青年索性直接蹲下神来,用手抓起一条鱼仔细观察,估摸大小重量、确认色泽和品质……
心中拿定主意以后,他看向对面的女孩,“你好,我就要这条,帮我包起来吧。”
“好。”女孩像是很害怕对方一样,从头到尾都不敢同他对视一眼,眸光一直往下,从青年手里接过鱼儿以后更是转身得极为迅速。
忽然想起什么,青年跟着站起,微微笑着开口:“抱歉,我说得可能有些冒昧,但是我还是想问你一下,我们是不是之前见过?就是躲雨那一次。”
拿起大刀砍鱼的女孩忽地顿住,一时之间,她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或者说——她又被对方记住的喜悦胜过了一切。
回过神来,她收回打量身后的余光,仓促回答:“好、好像是……”
听到她这话,青年顿时变得喜悦不少,他笑了笑,看着眼前的人的背影,“没想到真的是你,今天还真巧,又遇见了。”
说完,他看了眼周围熙攘的集市,“诶,对了,你是每天都在这里卖东西吗?”
女孩背对着他点头,开口之前都得思考自己的话究竟合不合时宜。 “是,我一直都在这里卖鱼。”
“你一个人?”
青年继续问道。
“是我一个人。”
“那这些鱼都是你自己打捞上来的?”
女孩摇头,“不是,我爸爸打捞上来,我负责拉到这里卖。”
青年闻言,跟着点了点头,“原来是这样。我看你一个人也挺辛苦的,为什么不想想办法招揽生意?”
女孩被问到了最自卑的地方,她拿刀的手都变得格外生疏,“我……我不行。”
“是吗?那我帮你好了。”青年似是将女孩看作自己推心置腹的朋友一般,知道她有了为难之处以后,便立即采取行动。
只见他转身对着熙攘的人群开始大声吆喝:“哎——快来看呐——新鲜的活鱼,刚打捞上来的,鱼肉细腻,品质上乘,买两条送一条,走过路过千万不要错过啊——”
青年的声音响彻在这条街。
女孩停下手上的动作回头看他。
那一刻,她仿佛看见的不仅仅是青年的背影,她还看到了自己这二十年来从未邂逅过的救世主——直到今天才出现的奇迹。
他的声音萦绕在耳边,他的背影倒映在她的眼帘,女孩怔怔地看着,格外出神。
没过多久,很多闻声赶来的人开始簇拥在于坦倩,关起来的鱼全都成了抢手货,在青年的帮助下,女孩在很短的时间里就将剩下的鱼全都卖光了。
鱼摊的旁边放着一张卡片,人群散去以后它被踩踏得破破烂烂,早已失去了原本的样子,上面东一个脚印西一个脚印,密密麻麻。
只是——最初的时候,卡片上面写着两行字:“促销活动,买两条送一条。”
过往的人很多,但没有人会注意到这几个不起眼的字,除了刚才蹲下来买鱼的青年。
他不仅注意到了,还做了本不需要他来做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