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江小隐
而他一向淡泊名利,不问世事,每次除了护着帝长渊外,从不曾多想。
可如今被帝长渊设计这一次,他才知身临其境的身处其中,帝长渊又被欺负得多么可怜?
对帝骁战等人,不该有宽恕!
帝台隐直视帝长渊,“只要你按我说的做,我会护你周全,不再让任何人欺你!
你之仇,九哥也为你报!
这东宫朝纲,九哥携周家全力,也定为你倾覆!”
明明雷声轰鸣,闪电阵阵。
伞下,大雨雨雾依旧缥缈缠人。
但帝台隐那一向清隽的身姿、在此刻竟显得格外稳重、坚毅。
而其实他这番话,也有三层意思。
第一,帝台隐担心帝长渊不肯,担心帝长渊一错再错,所以算是放得极宽容的态度。
用如此宽容之心,只想尽力令他放下,不想再为敌。
第二,帝台隐提了周家,是给帝长渊最大的保证,借着周家全力之力,无论如何也能为他复仇。
第三,也是更为隐藏之意。
若帝长渊不愿,执迷不悟,那周家也会沦为他之敌人!
他的处境,只会更加艰难!
云惊凰在屋檐下听得心中惊叹。
好在帝台隐没有她想的那般愚蠢,这一番话算是恩威并施。
但其实更多的还是宽容,以及一种忐忑。
帝台隐到底不愿再与帝长渊为敌,哪怕是弑母的仇人,他还能为其撑伞,还能用如此柔和之语与其交谈……
只可惜……帝长渊注定是要让他失望了!
帝长渊听着帝台隐的句句话,聪明如他,又怎会不懂其中意思。
只是……
伞下的帝台隐是那么高高在上,宛若一尊居高临下俯视苍生的神明。
帝长渊目光变得极其复杂,忽然抬起手,握住了帝台隐那只为他整理发丝的大手。
之前他的手鲜血直流,即便现在没了雨水的冲刷,总算稍稍凝固。
但那双手……终究早已染满鲜血。
他那染血的手就那么贪恋地紧握住帝台隐的大手,声线变得柔和温润:
“九哥,除了你提出之条件,再无其他余地?
我愿将血书押于你,与九哥共进退,共谋天下。
若期间再负九哥,任由九哥惩处!
天下匡定之日,我会为母妃正清白、重葬帝陵,再终身守与帝陵,青灯古佛一生!”
他说这番话语时,也是真心的。
当初害死帝台隐,其实只是想他死,从不曾想与这唯一一丝光手足相残、沦为敌人。
若帝台隐不知真相,也是安安宁宁的死去。
来世,兴许他们还能同出于一家,做真正的、毫无贫富悬殊的亲手足。
而匡定天下之日,他自然也会给明妃无上的尊荣,其可抬为太后,入帝陵!
帝台隐捧出了他的真心。
帝长渊也拿出了他的真心。
只可惜……
帝台隐手心微紧,面容一如既往清冽坚定:
“江舟已沉,星辰已坠。
覆舟之人,何有转圜?”
能让覆舟之人活着,不已是最好的余地?
帝长渊身形微微一僵。
这是帝台隐给他的答案。
答案,他清楚了。
“九哥啊……”
帝长渊忽然苦笑的、长长的、又似亲昵地喊了一声。
他那双饱含不舍又复杂的长眸缓缓闭上。
头微微侧过去,在帝台隐的大手间轻轻蹭了蹭。
今夜雨很大。
全身湿透,如坠冰窟。
唯有这只紧握的大手,有一丝余温。
可惜……这唯一一丝温度,将要就此失去……
就贪恋这最后一瞬吧。
帝长渊染血的大手紧握住那大手,鲜血将两人白皙的手早已染红。
许久后,帝长渊再次睁眸,眼中柔和、复杂尽数退去,只剩下清冷!
“九殿下,长渊要负你所望了。”
话落,他松开帝台隐的大手,虚弱的身体摇摇晃晃从地上站起。
与帝台隐相对而立,两人身高几乎不相上下!
帝台隐看着站起来的他,身形几乎微不可见地晃了晃。
其实在帝长渊握住他大手那一刻,他已知帝长渊的答案。
如今……更是帝长渊最正面的回答……
第370章 燃为灰烬
帝长渊平视着眼前那张清俊华贵的面容,苦苦一笑。
“九殿下真如圣人,神明。
可神明往往是不食人间烟火、不知人间炼狱到底何等折磨之人。
神明往往站在道德制高点,自诩权利高贵,便掌舵决策了他人这一生!”
帝长渊只觉可笑:“九殿下口口声声说会护我,疼我,让我放下,可你的疼惜到底是什么?
我生来就在那偏僻冰冷的宫殿,连裹身之布皆是粗糙的帷幔。
我整整19年,受的全是非人之虐待。
九殿下你可有曾亲自体会?”
“你要我放下,你让我青灯古佛一生。
那我这些年来所受的苦全都白受了?
你为我复仇?我连自己的仇人也杀不了,我心积仇怨,如何青灯古佛?”
帝长渊越说越觉得世事可笑至极。
“九殿下倒是随时都能放下,随时都能青灯古佛一生呢。
因为你自小环境优越,你已尝遍这世间一切尊荣,你还有何放不下!”
真正得到之人,往往轻而易举可以言放下。
往往是从未得到之人,一直在拼命地去追逐着、贪恋着、奢求着,甚至穷尽了一生!
“我在宫中19年,被人当做奴隶。
往后余生,又去妃陵扫陵一生?
九殿下,在你们这等生来华贵之人看来,我就注定只能如此窝囊、如此不堪地度过一生吗!”
“我帝长渊的命,就应当一辈子这么黯无光芒、受人摆布、奴隶一生吗!”
字字句句,近乎来自灵魂的抨击、质问。
“所以、”
帝台隐直视着帝长渊那双眼睛:
“十一殿下放不下的从来不是仇恨,而是权利!”
“是又如何?”
帝长渊迎上他的目光,再无丝毫闪躲:
“九殿下此次也当明白了,任何人的许诺无用、善意无意,只有权利才可护自己一生!
在我多次被帝骁战欺辱、你与明妃并不在时,我便明白,只有自己的权利才可真正保护自己!永远不能将希望寄托在任何外人身上!”
“你可当我疯魔,当我为恶,但从我出生那一刻起,就已注定我不可能放下!”
这种感受,对权利的向往,想对自我人生的掌控,帝台隐怎会懂!
无人会懂!
帝长渊眼中已只剩冰冷。
“既然九殿下心意已决,自此,任由九殿下、任由周家奋马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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