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江小隐
帝高祁的目光落在他脸上:“你可知你是皇子,你心中对朕……可有怨恨?”
这是询问,亦是试探。
帝高祁不会留一个心有恨意的人在自己身边。
偏偏帝长渊从小就已幻想过无数次见帝高祁的画面。
他是厌恶的,厌恶这个冷血无情的男人。
他甚至想,见面时定然是横眉冷对。
但他清楚,他若想走得长远,一切个人情绪都只得放下。
所以在心里演练过无数次的他,清贵的面容间只浮现起丝丝困惑:
“父皇,长渊是皇子,不知为何要恨?”
他像是真的懵懂,完全不知自己父皇为何会有此问。
帝高祁看着他的眼睛,“住如此之地,无人伺候,当真不恨吗?”
“原来父皇是说这?”帝长渊眉眼间尽是温润。
他目光落向小院之中,只有喜欢,欣赏:
“母亲自幼教导,她之身份能得恩宠,是一世之荣幸。
若无父皇,她永远为奴为婢,我亦只是下人。
但生来在这扶风院,有一院落,有三餐四季,无需伺候他人,劳役苦作。
长渊每每看其他佣人挤于一殿时,心中皆是庆幸。”
他的声音也十分好听,听不出任何其他不该有的情绪。
帝高祁多疑,忍不住想,这世间当真有这般清贵如玉之人吗?
“渊儿啊,这些年,是父皇是冷落了。带父皇去你房中看看。”
他主动去握帝长渊的手,帝长渊有些受宠若惊,但又没有奴仆的卑微。
就像是常年未曾受过管教,对他这个皇帝没有太多敬畏恐惧。
他扶着帝高祁进入他的房间。
房间简陋,一张床,一个偏殿用于沐浴。
墙壁边放了书架,全是他所看过的书。
帝高祁走过去,有兵书战册,有四书五经。
而摆在桌上的,翻得最泛旧的书籍,竟是《道德经》。
帝高祁眯了眯眸:“你平日里为何看这些书籍?”
难道早就图谋不轨?
不然一个落魄的皇子,为何要学这些?
帝长渊脸上的确掠过几分慌乱。
他连忙走过去,拦住了桌边另外一部分书籍,不太想让帝高祁看到。
“父皇……我……”
他声音里也有些忐忑。
帝高祁心中的疑虑更重,走过去,强行拿过他遮挡的书籍。
翻看一看,就见竟然全是一些关于西疆的资料,里面还密密麻麻记录不少笔记。
帝长渊眉心又皱了皱:“你看这么多西域资料做甚?”
帝长渊长眉皱着,略有几分恐慌,在他目光的逼迫之下,不得不低下头答:
“回父皇……实不相瞒,儿臣十岁那年,听闻东秦与西戎有诸多战役。
儿臣……虽然位卑,但一直想恳请父皇封为西疆王,为东秦镇守西疆……”
帝高祁周身的疑虑瞬间淡下。
帝长渊竟然想去镇守西疆,那就是一个鸟不拉屎的地方。
但显然,对于帝长渊这样不受宠的、彻底被遗忘的皇子而言,封王,已是他毕生最大的宏愿。
帝高祁不由得看他一眼:“你就这点志向?”
“长渊恳请父皇成全!”帝长渊跪在了地上,带着对他的恭谨,以及对梦想般的热忱。
“哈哈哈!”帝高祁龙心大悦,将他扶了起来。
“去什么西疆,你要留在朕身边,父皇这天下,还指望你来为朕分忧!”
他拉着帝长渊便迈步往外走,吩咐公公:
“立即清理东宫,命礼部筹备立储大典!”
他对帝长渊彻底放下戒心。
而帝长渊震惊的眸色之下,是无人知晓的深意。
对于帝高祁这等多疑的人,若表现得没有一点破绽,一丁点野心,反而更会令他怀疑。
而展露出所谓的野心,自然就足以取信于他。
攻人,攻心。
当夜,帝长渊被帝高祁带回东宫。
帝高祁赏赐了他一堆珍宝,也算是赏赐他无上的权利。
东宫当夜就被整理出来,他与褚暖、宁惜等人,全被人伺候着搬入东宫。
帝长渊表现出震惊,不妥,可帝高祁几乎是苦口婆心求着他做储君。
一直以来为了这个位置百般筹谋的他,如今,是帝高祁拱手交到他手中。
帝长渊立在奢华的东宫大殿,看着丝绸、锦缎、珠玉烛台,还有些恍惚。
这、便是褚暖给他的生辰之礼吗?
褚暖的身影正巧出现在殿外,她站在大殿门口,对他道:
“不仅如此喔,还有这……”
褚暖往殿旁边一让。
夜里,灯火辉煌的宫殿,出现了两个老人的身影。
正是褚老爷子和褚老夫人。
十年前,他们还不是北齐首富,褚暖让他们去做他们该做的事。
如今,他们是了。
在他们身后,还跟着一堆的仆从,带来天南地北的宝物。
褚老爷子看着帝长渊,浑浊的眼中尽是颤抖、在意:
“渊儿……外公可算见到你了……”
帝长渊整个人愣在原地,颇有些震惊。
记得从小,褚暖接近他时,就对他说,他也会有疼爱他的家人,会有外公、外祖母。
十年来,他从未当过真。
可今日……
在他生辰这一夜,太子储君之位,亲人,他们全接踵而至……
帝长渊的目光不由得越过两个老人,落向门外的褚暖。
黑夜里,她立在那里,小小的身影始终笼罩着一层治愈的光泽。
不知为何,他大脑忽然传来一阵疼痛,好像有什么凌乱的画面在跳动……
第670章 有了答案
帝长渊极力想去抓住,可那些画面十分混乱、模糊,什么也看不见、捕捉不到。
褚老爷子察觉到他的不适,快步上前亲切地扶住他:“渊儿,你怎么了?可是有何不适?”
褚老夫人也围了上来。
还有明妃、帝台隐,他们皆带着道贺之礼前来。
帝长渊脑中刚才冒出的异样,彻底消失不见。
这一夜,储君之为不费吹灰之力归于他。
外祖父、外祖母百般的关心、疼爱,这些只会在梦境中出现的画面,真真实实呈现。
连他一向怀疑帝台隐与明妃有目的,但他们亦是真诚的道贺。
好像所有求之不得之物,全变得轻而易举,恍然如梦。
帝长渊躺在奢华柔软的大床上时,依旧有些恍惚。
一切像是梦境,极不真实,让他不敢确定。
他甚至失眠了,神经反而处于极度紧绷之状态。
就像是忽然到了一个陌生领域,一切看似纸醉金迷,却不知背后隐藏的、到底是什么无尽的黑暗。
仿若迟早会有什么,会从黑暗之中钻出来,将他拽入深渊,万劫不复。
只是接下来几天,一切十分顺遂。
立储大典、上朝听政、全都没有任何意外。
连朝中群臣也十分欣慰,说有他如此储君,是他们之福、江山社稷之福。
褚老爷子、褚老夫人等全也入住东宫偏殿,尽心尽力地照顾他的衣食起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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