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饭在锅里
这一声犹如天籁,赵永飞在听到的第一时间,就从座位上弹了起来,脚下跟装了风火轮一般往外蹿。
一到门口看见叶青,赵永飞那叫一个热情:
“妹子,怎么样了?”
叶青不大好意思地笑了:“对不住啊赵哥,昨天我没赶得上来城里的车,所以今天一大早我就来找你了,那个,你现在方便开着车跟我去一趟市郊吗?”
赵永飞立马激动得苍蝇搓手手:“是采摘野果子的事儿有眉目了?”
叶青看了看周围,刻意压低声音:“您跟着我走就是了。”
赵永飞顿时会意,让叶青在厂门口等一下,然后他一转身就往运输部那边跑。
不多时,一辆解放牌货车就缓缓从里面开了出来,赵永飞在驾驶位上朝着她招手,叶青赶紧拉开车门蹿上了副驾驶位。
在叶青的指引下,运输车很快抵达了畲山脚下。
车一停稳,叶青就招呼赵永飞赶紧下来搬东西,她怕耽搁太久,万一有村民路过这边,会引来人围观。
等叶青把那芦苇丛拨拉开,露出里面一筐筐的果子,饶是赵永飞有心理准备,也不由得心跳加速。
叶青不由分说地就把筐子往车上搬,她有异能在,可以操控藤条偷偷托底,这样能减轻藤编筐的重量,让她搬这些筐子变得轻松许多。
赵永飞也赶紧上来帮忙,一边把这些藤筐搬上车斗,一边心下暗暗咋舌:
这小丫头看着瘦津津,没想到力气竟然这么大!这么重的筐,她这小身板到底是怎么搬动的?
赵永飞百思不得其解,一直到把所有筐子都搬上车,仍然不自觉地往叶青身上偷瞄。
没有被附近村民看到,叶青暗暗松了一口气,再回到车上后才发现赵永飞一直在偷瞄她,她忍不住问道:
“你在看什么?”
赵永飞回过神来,不好意思地摇了摇头,忙找了个借口转移话题:
“没看什么,那什么,咱们干嘛要这么偷偷摸摸的啊?这不是你们村里人在山里采的吗,没必要搞得这么紧张兮兮的吧?而且这么多东西就让我拉走了,你们村长都不来看一看确认一下吗?这也太心大了吧?”
叶青瞬间沉默了下来。
她很清楚,她搞这一出,前面编造的那些理由根本经不起查。
最起码,面前这位,就是整个环节里最大的破绽。
如果这事儿出了什么问题,她倒是可以拍拍屁股直接去北大荒,可留在这儿的赵永飞,可能就要倒大霉。
所以,在心里犹豫了好一会儿后,叶青还是决定,直接开诚布公玩一把坦白局。
她抬起头来看向赵永飞:
“赵哥,我给你实话实说,你若是觉得不行的话,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其实我并不是这附近村民,我住在堰塘老街,是正儿八经的申城户口,跟陈友德老爷子的认识,也是一场偶然。”
叶青说着把她在人民公园钓鱼,之后又和几位老爷子约了到春申浦野钓的事儿都说了。
得知那一千多斤鱼都是叶青钓上来的后,赵永飞惊得眼珠子都快要瞪出来了。
但不等赵永飞说话,叶青就又继续道,
“今天的这些野果子,也不是什么村长召集村里的劳动力上山摘的,而是我有次进山意外发现了那些果树后,自己偷偷摘下来的。”
“我家里情况不好,我又马上要下乡插队,我急需用钱,不得已只能想这样的办法。”
“虽然说果子的来历经得起查,果子的品质也没得挑,但是这事儿到底见不得光,被有心人发现的话,我没准就得被冠上挖社会主义墙角的罪名,所以我才不敢跟你明说。”
“你考虑一下吧,如果你不愿意涉险,这些果子咱就扔山里算了。”
“真是对不起,把你给牵扯进来,你要是生气怪罪,我愿意给你赔礼道歉。”
赵永飞没有说话。
他又不傻,叶青挑这个时间点才跟他坦白,分明就是在赌,赌他舍不得这批到手的果子。
这小丫头分明是在算计她,可她算计得正大光明,将选择权交到了他的手里,让他连气都生不出来。
赵永飞想起了昨天他品尝的那颗猕猴桃和板栗的美妙滋味儿,涎水不受控制地又分泌出来了,他确确实实无法抗拒这批野果子。
赵永飞心下忍不住叹了一口气,板着脸对叶青道:
“走吧,赔礼道歉就算了,这事儿只此一次下不为例啊!回头我也得去跟友德叔好好说道说道,跟我有什么好见外的,有什么事儿不能实话实说吗,非要在我面前编瞎话演戏骗人,都怪他们立了个坏榜样,看看,这不把你这小丫头都给带歪了!”
说着,赵永飞就给车子点火,踩着油门往机械厂狂奔。
叶青是真没想到,这一关竟然这么轻易就揭过去了,赵永飞根本没追究她的问题,并且这批果子,他也照单全收了。
赵永飞心下未必不是忐忑的,可他眼下确实也面临着尴尬的困境。
领导已经下达了最后通牒,必须在中秋节之前搞回来物资给工人们发福利。
要是完不成任务,他就要被上头立典型了,甚至他这好不容易得来的好岗位,都有可能被人顶走。
为了自己的光明前途,他也必须得赌这一把。
再说了,这年头哪个大厂的采购员没有一点计划外物资的采购渠道?就这么一车山野果子而已,只要他不说,还真没人会特意过来深究,真要吃饱了撑着专门查这个,怕是各大厂的采购部都经不起查。
这样一想,赵永飞心里也不那么紧张了,甚至为了缓解面前这个小丫头的情绪,他还说了一路的笑话,虽然效果不太好就是了,这丫头从头到尾都抿着嘴一脸严肃,根本不配合他。
因为叶青说了她缺钱,又马上要下乡,所以等赵永飞把山货带回机械厂过磅之后,很快就又拿着采购单去财务部做了结算,不到一个小时就将钱交到了叶青手里。
到这个时候,叶青终于不得不感慨一句,这个赵永飞真是个厚道人。
哪怕知道这批货有点问题,采购费赵永飞还是一分不差都给了叶青,没从这里面克扣掉任何油水。
难怪陈友德昨天谁都没找,就把这人给找过来了。
这时候叶青要是就这么走了,那就太不懂事了。
她赶紧拉着赵永飞出了门,今天说什么也要请赵永飞去国营饭店吃一顿饭才行。
赵永飞被叶青算计,其实心里面多少是有些不大痛快的,但架不住这妹子会来事儿啊,请吃饭都是点的大荤菜,还专门跑去供销社买了一瓶二锅头,赔罪的姿态摆得足足的。
赵永飞心里那点疙瘩顿时就被熨得熨帖了,乐乐呵呵地饱餐一顿后,拎着剩下的那半瓶二锅头走了。
走之前,叶青还要了这位大哥家里的地址,表示等她下了乡还会给赵永飞写信,要是在北大荒那边有什么好吃的特产,一定给赵永飞邮寄。
赵永飞并只当叶青是客气的话,所以根本没把叶青画的这个大饼放在心上。
但叶青这话是真的发自肺腑,她觉得赵永飞这人没什么心眼,人挺实在可靠的。
原先她想着干完这一票就跑路,觉得与这位打完这一次交道就到此为止了。
但现在她改变了这个看法。
将来的事儿谁又说得准呢?万一哪天两人又碰上了,还有再合作的机会呢?
在缺衣少食的年代还能对人释放出善意的人,至少道德上是经得起考验的,总比用那些不知根知底的人要靠谱得多。
所以叶青想着还是得留着这条路子在,以后时不时地得联系联系总不会错的。
吃了饭,叶青就打算去拜谢陈友德。
明天就要下乡了,那几个老爷子,她总不能一声招呼都不打就走。
给机械厂的那一批果子,叶青没有全部都卖掉,她单独留下了两筐子,每筐大概也就四五十斤的样子。
这两筐果子,一筐叶青是要留给宋老师的,另外一筐,她打算拎去陈友德家,让他给那几位老爷子分一分。
叶青先回了一趟学校,把给宋老师留的那筐放回宿舍,正要出门呢,没想到在楼梯口就跟急匆匆赶过来的宋春华碰了个正着。
“你可算是回来了,我意听门卫大叔说你回来了,就赶紧过来找你,你快回家去看看吧,你家出事了!”
一听到这话,叶青可就来劲儿了。
“您听谁说的?”
宋春华那边还有课呢,根本没时间解释太多,只能言简意赅:
“我在办公室听初一的老师说的,你家不是还有一对双胞胎在学校上学吗?今天那俩没来上学,班上有学生是你们那个筒子楼的,说是你大姐疯了,你大哥被革委会抓走了,你们家乱了套了!”
叶青眼中精光乍泄,激动得都快要蹦起来了。
她压根不为叶家的遭遇担忧,半点没有自己就是叶家一份子的自觉。
这会儿她满心想的都是赶紧去围观吃瓜,甚至都顾不上去给陈友德送果子的事儿了,把筐子重新放回宋春华宿舍,她就三步并作两步朝着堰塘老街那边狂奔。
结果等叶青跑到堰塘老街,就被里三层外三层的人群给堵在了弄堂口。
里面敲锣打鼓的,还放着鞭炮,也不知道是在干什么。
叶青不明所以,赶紧随便拉了个人询问情况。
那人应该不是这条街的,不认识叶青,听到叶青打探,立马就兴奋地给叶青八卦他知道的消息。
“好像是145里弄筒子楼的叶家,一家七口人,六个都报名去搞援疆建设,剩下的那个也要去北大荒插队,这不,堰塘跟宁洲两个街道的革委会联合起来,给他们搞欢送会来了,说是还请来了市报的记者呢!”
叶青一听这话,顿时懵了。
什么鬼?这些话单个听意思她都懂,但连起来她怎么就听不明白了呢?
援疆这事儿,她好像只给叶父叶母报名了吧?怎么现在听围观群众的意思,是叶家所有人齐上阵,都准备前往大西北?
可不是说叶红疯了吗?还有叶志高,不是说他被革委会抓了吗?难道她那封举报信没奏效?可如果没奏效的话,他为什么要援疆?好好留在申城不舒坦,要去大戈壁上受苦,这么想不开的吗?
叶青只觉得莫名其妙,完全搞不清楚状况。
知道是叶家这会儿正在被人围观,又得知里头还请了记者,怕被人认出来,叶青干脆慢慢退了出去。
转去了另一边围墙,她在弄堂另一侧找到了一棵老榕树,三两下爬了上去,找了一个最好的视野默默观察着底下发生的一切。
里面叶家几口人果然都在,就连那俩双胞胎都站在台上,六口人都戴着大红花,正在记者面前听从指挥摆造型拍照。
那边几个革委会领导则正在对着围观群众慷慨激昂地发表讲话,大意就是叶家发扬不怕苦不怕累的革命精神,毅然决然决定投身到边疆生产建设中去,扎根边陲开疆扩土,这样的勇气值得大家学习巴拉巴拉。
叶青心下嗤之以鼻,就叶家这群自私鬼,能自愿做出这么大牺牲?这话说出来怕是鬼都不信!
叶青觉得这里面肯定有她不知道的事儿,而且看叶家那六口人虽然站在台上,可个个表情僵硬,笑都笑得格外牵强。
叶青还特别关注了一下叶红。
她被叶母和叶父一左一右夹在中间,眼神呆滞且是不是露出奇怪的笑,看起来精神好像真有点不太正常。
不止叶红精神状态奇怪,就连叶母也是,一边脸颊好像歪了,不太对称的样子。
叶志高也跟打霜的茄子蔫吧了,整个人瑟缩着站在台上,一副极为惶恐惊惧的模样。
叶青抓耳挠腮地想不通。
吃瓜的时候,最怕的就是这种吃不明白的瓜,她感觉自己就是在瓜田里面乱窜的茬,发现了一只大瓜,可愣是不知道从那儿下叉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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