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饭在锅里
但经过刚刚几个孩子告状后,伍永兵算是铁了心要治一治赵老柱家,这一家子真是太不像话了,就因为他撸掉了养猪的活儿,竟然就能背后把猪给放出来,这不是拿屯子里的集体财产开玩笑?这种事儿如果都轻拿轻放,以后有样学样的人不知道会有多少,反正犯错的成本低,谁也不会当回事,所以绝对不能骂几句就算了!
等把猪圈修好,那边负责给母牛接生的叶青却迟迟没有动静,伍永兵和老支书顿时觉得有点不对,忙过去询问情况:
“叶知青,怎么样了?还顺利吗?”
叶青表情有点凝重:
“情况可能有点不太理想,牛犊的位置不太对,怕是生不出来。”
“母牛的预产期,原本按照时间来推算,应该还有大半个月的,通常在母牛产前一两周的时间内,它会利用身体的外力动作,把小牛犊的体位调准到头朝产道,以方便它自己生产。”
“可现在它还没来得及调整胎位就突然破了羊水,要顺利把小牛犊生下来就比较困难了,我这边一会儿只能尝试人为干预一下,看看能不能帮它把肚子里的小牛犊位置掰正,如果还是不行的话,那就得想别的办法了。”
说到这儿,叶青看向伍永兵:
“大队长,得麻烦你帮忙给母牛清理出一个单独的牛棚出来,既然它现在生不出来,那就直接转移到牛棚里面去,不然我怕得熬到半夜再生产,外头气温太凉了母牛跟小牛犊都会受寒。”
“哦对了,您再弄一桶干净的温水,往里面加几勺食盐再放点红糖,母牛破了羊水,□□大量流失,得及时补充一点水分。”
伍永兵和老支书认真把叶青要的东西记下来后,就赶紧回去准备了。
很快,伍永兵就把叶青要的清水拎过来了,老支书也把牛棚腾出来,叶青看母牛的体力也稍微恢复了一些,就准备把母牛往牛棚里面挪。
叶青去检查了一下牛棚的环境后,却蹙紧了眉,对老支书说这个地方不行。
“有什么问题吗?”
老支书不是很理解,毕竟以前母牛就是在这儿生产的。
叶青叹了一口气:
“太脏了,这里头牛粪都得清理出去,还有苍蝇蚊虫到处飞,这种环境下细菌滋生太快,母牛产后很容易发炎感染。”
“得把整个牛棚打扫彻底,还要往里面多放干稻草,既要环境干净,卫生通风透气,还要确保温度保暖适宜,这些都对母牛的产后恢复有很大帮助。”
老支书和伍大队长面面相觑,似乎从来没听说过养个牲畜还有这么多讲究。
这也不奇怪,这个年代农村很多人并没有卫生意识,别说是牲畜养殖了,甚至就连不少妇人生产都很随意,有的甚至直接在厕所或者地里面就生了。
所以叶青的这个理论,在老支书和伍大队长两个大男人听来似乎有点太夸张了,真的有那个必要么?
叶青一看这两人的表情,就知道两人在想什么了:
“既然你们安排了我来负责咱们生产大队的牲畜养殖工作,那就得听我安排。”
“我早上来的时候就发现了,咱们屯子里养猪养牛毫无章法,随便看几眼我就能挑出各种问题和毛病。”
“这个母牛,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以前生过很多胎了吧?每一胎都能养活吗?”
两人老老实实摇了摇头。
“那就是了,你们说为什么好好的牛犊生下来却养不活?”
“生病夭折了呗,都说家财万贯,带毛的不算,家禽家畜喂养过程中出现折损,这不是很正常吗?”伍永兵一脸理所当然。
叶青好气又好笑:
“出现折损是正常,但如果改善养殖环境,再对养殖方法进行优化,这个折损概率,其实是可以控制和减少在一个极其微小的数值的。”
“不说远了,咱们屯这头母牛得差不多十岁了吧?按照一年一胎算,咱们屯子应该有七八头成年黄牛才对。”
“但实际上,咱们一共才四头牛养成壮年投入生产,这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
“差不多接近一半的折损率,真的正常吗?”
这话让两个生产队干部瞬间哑口无言。
叶青耐着性子道:
“不管你们信不信,养牛养猪这个事儿,我既然插手了,就绝对不允许再这么胡乱整了。”
“回头我必须要弄个清晰明确的科学养殖章程出来,将来甭管这个工作岗位由谁来接替,都得按照我的办法来。”
“您二位就看着吧,最多两年,我保管让你们看出我这个方法的好处来!”
伍永兵和老支书拗不过叶青的坚持,只好配合叶青的要求打扫牛棚去了。
但眼下这两人还真没把叶青说的这番话往心里去。
毕竟在他们看来,叶青一个城里娃子,擅长医术不奇怪,但说她还懂养猪养牛?别开玩笑了!
两人根本不信叶青说的什么科学养殖那一套,也不认为叶青真能搞出什么名堂来。
不过眼下母牛难产,问题还是有点棘手的,所以两人没跟叶青犟,只要能让小牛犊子顺利生下来,城里娃穷讲究就穷讲究吧。
等叶青要的干净牛棚都弄好,已经到中午了,但母牛还没能把小牛犊生出来,叶青只好让几个村民帮忙,把母牛挪进产房里。
这个过程中,叶青生怕母牛躁动发疯,只能偷偷用木系异能极尽安抚。
等母牛终于搬进牛棚里面,所有人都跟着松了一口气。
又等了大概半个小时,小牛犊还没有要出来的迹象,叶青就知道不能再等了。
她试探着伸出手朝着母牛的腹部摸去,想要将横在母牛子宫内的牛犊扳一扳,看看能不能把位置掰正。
可不知道是里面的小牛犊不配合,还是母牛吃痛,母牛立马就嗷嗷大叫起来,站起身来着急躲避叶青的抚触,甚至就连木系异能不管用了。
这下叶青开始意识到情况不太妙。
“胎位正不了了,只能这么着生出来!应该是这个牛犊的个头长得有点太大了,羊水又提前撞破,所以就卡在里面出不来。”
“那怎么办?”这下伍永兵和老支书都急了。
尤其是老支书,他就在牛棚外面看着呢,见母牛可怜巴巴地趴在草堆里面也不怎么动弹,一时间备受触动,也跟着心酸地红了眼眶。
这头母牛,还是十年前他大老远从隔壁镇买回来的,那会儿这头母牛还是个才半岁的小牛犊子呢,而到如今,它已经是儿女成群,靠山屯地里埋头干活的那几头壮年牛,都是这头老母牛的孩子。
鞠躬尽瘁这么多年,这头母牛也从原来的初生牛犊慢慢变老,再不复当年的强壮健硕。
本来屯子里都已经做好了这是母牛怀最后一胎的准备,眼看着就要顺利生产了,没想到竟然遇上这样的事儿。
老支书越看越是难过,忍不住从口袋里掏出卷烟,颤巍巍地点燃,狠狠抽了一口,借着吐烟的那股劲儿,边咳嗽边擦了擦眼眶。
叶青咬了咬牙:
“用肥皂水试试,牛犊太大,产道狭窄的话,就只能增加润滑度看看能不能靠外力把牛犊子拉出来,要是还不行,那就只能开刀了!”
一听说要开刀,老支书拿着卷烟的手都在抖,伍永兵也被吓了一大跳:
“开……开刀?这,能行吗?”
叶青哪儿知道能不能行啊?她给人接生过,侧切和剖腹产她都有很丰富的临床经验,但给母牛开刀接生,她却也是开天辟地头一回。
但这种情况下,她能想得到的办法也就这么多了,总得挨个都尝试一遍,不能任由小牛犊憋死在母体内吧?
“能不能行我也不知道,只能说尽力一试,如果前面那些办法都不见效的话,那就只能走这一步了。”
“这话说起来可能会有点残忍,但真要到了那种情况,我估计就只能在母牛和小牛犊之间保一个,怎么取舍,还得你们来做决定。”
如果是妇人生产,叶青根本都不会问保大保小的问题,遇到这种情况当然是第一时间先保产妇;
但牛不太一样,这是属于生产大队的集体财产,母牛眼瞅着已经到了生命尽头,顶不了大用了,而初生的小牛犊却代表着新的希望,一两年的时间就能完全投入到劳动生产当中去。
所以是保一个可能再无法产崽的母牛,还是保一个将来能给屯子里提供大量劳动价值的小牛犊,这不是叶青上下嘴皮子一碰就能决定的。
伍永兵和老支书对视了一眼,马上语气坚定道:
“那就开刀,能保一个算一个,叶知青你不要有任何的顾虑,只管按照你的办法来,出了任何问题我们俩去跟屯子里的人解释,责任我们俩来承担!”
有这话,叶青就算是吃了定心丸了,她对这事儿没把握,主要是因为她的飞针在母牛这儿行不通,因为她熟悉人体身上的任何一个穴位,但到了母牛这儿就有点抓瞎了。
所以叶青能指望的,只有她自学过的那半吊子兽医知识,还有她的木系异能辅助,真要给母牛动刀子,她心里其实也没底,就怕一个没弄好,把事儿给办砸了。
为了给母牛接生,几个人甚至连午饭都没顾得上吃,伍永兵把肥皂水准备好后,叶青就迫不及待地尝试将肥皂水灌入干燥的产道。
大概是知道叶青在救它和它的孩子,所以母牛哪怕十分痛苦,但是仍然在努力配合叶青,奈何这个小牛犊的生产着实不顺利,叶青用肥皂水折腾了一个多小时,也没取得什么明显成效。
这时候母牛的体力明显已经在快速流失,哪怕叶青数次使用异能,也挽回不了母牛的颓势,眼看着它就快要撑不下去了。
意识到不能再拖了,再拖下去,不管是小牛犊还是母牛都得被熬死,叶青忍不住朝着那边的伍永兵和老支书看去:
“两位叔,赶紧做决定吧,我得准备下刀了!”
如果是救母牛,叶青就只侧切,把小牛犊拉扯出来就算完事儿,是生是死就只能听天由命了;
但如果是救小牛犊,她就可以把产道开到最大,力保小牛犊能从产道里滑出来,只是这么做的话,母牛很可能会丧命。
不管怎么选,都有可能导致一方出问题,所以该怎么取舍,对生产队的两位领导而言,实在是难以抉择。
两人在一旁争执了好几分钟,最后老支书难过地抱住了自己的头,蹲靠在牛棚旁边围栏处,根本不敢回头再看一眼。
伍永兵看到老支书这个模样,本来做好的决定都到嘴边了,忽然又顿住了。
最后他咬着牙改了口:
“救小——救母牛!小牛犊没了就没了,这头母牛是咱们屯子的大功臣,咱们不能在关键时刻就这么放弃它的命!”
这话一出,那边老支书猛地一下抬起头,不敢置信地看向伍永兵。
叶青也愣了一下,然后她重重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好!那我就要开始动刀了!”
叶青把早就准备好了刀具、缝衣针、缝合线、剪刀那些东西拿了出来,又用一旁水壶里面烧得滚开的水消好毒之后,就准备开始动手。
万万没想到,她这边才要举起刀子呢,就在这个时候,匍匐在地上都已经快要休克的母牛,却忽然做出了一个让在场三人都惊得眼珠子快瞪出来了的动作。
只见这只母牛,竟艰难地从稻草堆里爬了起来,前膝盖噗通一声就朝着叶青跪下了,头则低下来,在叶青脚边不停磕蹭。
那双黑溜溜的眼珠子里,眼泪跟滚珠子似地疯狂往下掉,眼神里充斥着浓浓的痛苦祈求之色。
这个场面,让在场的三人备受震撼,齐刷刷地沉默了下来。
叶青只觉得心都跟着紧缩起来,嘴唇哆嗦着,一时间根本下不去手。
她不是傻子,当然看得出来母牛是什么意思。
它知道叶青要救她,也知道如果救它的孩子,它就会没了活命的机会,可它仍然在跪求叶青不要伤害它的孩子!
它下跪求生,求的是它孩子的一条活路!
叶青下意识回过头,朝着伍大队长还有他身后的老支书求助。
两个大男人这会儿都跟着红了眼眶,但他们都同时狠下心来冲着叶青吼:
“救母牛!别犹豫了,就救母牛!”
叶青死死咬着嘴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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