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神仙老虎
想象总是最美好的,一开始确实也挺美好,几个人谈笑风声,吟诗作赋,好不惬意。
等爬到半山腰处,众人笑不出来了,无他,前面坡度变得越来越陡峭难攀近乎于一条直线。
怪不得人家要从南坡开辟山道呢,这北坡简直绝路,也太难为人了。
难爬归难爬,年轻气盛,谁也不肯服软,自己选的路咬着牙也得走完,几人还想要继续尝试。
阿福这次不能由着景辰了,这等坡度一个不小心滑下来摔个好歹,老爷还不得哭死。
不光阿福担心,其他几人的随从同样担心,小主人一旦出了事,最先倒霉的便是他们这些随从,给主子陪葬都是轻的,只不过他们可不敢似阿福这般硬拦。
宋景辰虽任性,却非不讲理之人,知道阿福是为自己好,亦知他难处,况且为了面子拿自己的命去冒险将爹娘置于何处?
景辰嘻嘻笑道:“我可不想过几天被京城人议论,说是某年某月某日宋景辰死于爬山逞能,我胆小惜命先认输了。”
几人想不到景辰这般拿得起面子,亦这般放得下面子,莫名觉得如他这般不勉强自己才叫洒脱。
有景辰带头,李琮亦嘻嘻笑道:“我也怕死,爬上去又能怎么样,我也认输。”
“得得得,你们不爬,我爬着也没意思,不爬了不爬了。”韩骏一屁股坐草丛里。
有他们三个带头,其他几人也不想逞能,纷纷放弃,众随从总算是松了一口气,望向景辰的目光充满感激。
阿福递上随身带的水壶,叫景辰补充些水份解乏,景辰接过水壶正要仰头喝时变故突生——
“啊!” 身边韩骏发出一声急促惊恐地大叫,景辰忙低头看去,他还未来得及看清什么,阿福动了——
几乎是眨眼间,一条斑斓大蛇的被阿福攥住了头。
众人惊叫起来,宋景辰这辈子一怕鬼,二怕蛇,但眼前人命关天,他也忘记怕了,忙上前查看韩骏情况。
韩骏左边小腿处正有鲜血缓缓渗出,显是被刚才蛇咬的,韩骏满脑门子细密的汗珠,一半是疼得,一半是吓得,谁知道这是不是毒蛇……
想到毒蛇二字,恐惧便如潮水般涌上来,韩骏脸色煞白,捂住伤口的手指发颤,面对生死没有人能不害怕。
嘶啦!宋景辰一把扯下自己半拉袖子迅速扎住韩骏小腿上方位置,防止毒液扩散。
这会儿韩骏的随从也反应过来,二话不说,趴下便替韩骏吸血。
宋景辰回头道:“琮哥儿,你速带他们下山找尚书大人以及赵敬渊报信,请御医过来。
不,不光要找御医,你们分头行动,或许本地山民比御医更有经验。
快,速去速回,片刻耽误不得,骏哥儿的命就靠你们了。”
几人自是不敢耽搁,慌忙下山去。
宋景辰把自己水壶递给韩骏随从,道:“你先漱漱口,让我来。”
即便恐惧如斯,韩骏也是个硬气的,一滴眼泪没掉,一听景辰竟要替他吸腿上的毒血,绷不住了,眼泪儿涌上来。
阿福那能让自家少爷上,忙上前道:“韩少爷无需太过担心,此蛇看起来花里胡哨吓人不轻,实则只是微毒,不会有性命之忧。”
一听是微毒,韩骏的精神骤然一松,一颗心终于是放回到肚子里。
既然死不了人,宋景辰才不替他吸血呢。
很快,赵敬渊、韩尚书等人带着御医以及当地有经验的草医赶来,正如阿福所说,咬伤韩骏的只是当地一种小头蛇,毒性不致命,但肿上几天是肯定的。
另,护理不当的话,亦很麻烦。
韩骏的条件自然不可能照顾不周,韩尚书得知儿子无性命之忧,一腔担心着急化作熊熊怒火,也顾不得礼部尚书的斯文,对着韩骏劈头盖脸一顿教训。
还是赵敬渊拉着他,“有什么火气,您回家再冲他发。”
韩骏感激地看了表哥一眼,他今天的脸要丢尽了。
韩骏从小不爱念书,跟表哥赵敬渊一样喜欢舞枪弄棒,韩尚书一番痛苦纠结,不得不承认儿子不是念书的料,只得送他去习武。
韩骏原本是要参加狩猎大会的,这下是去不成了,为此韩骏闷闷不乐。
施国公闻听韩骏被蛇咬伤,却是哈哈大笑,他本来的打算是叫人在狩猎场上引开韩骏,却不成想韩骏还没上场就被蛇咬。
宋景辰在狩猎场上的保障又少一层,当真是老天爷都要帮自己弄死他。
宋景辰在凉州之时就喜欢与众人骑马围猎,这次的狩猎大会自然跃跃欲试。
宋景茂知道自家弟弟骑术与弓箭了得,有此等机会,亦不忍扫他的兴致。
玩儿骑射就得玩儿装备,宋景辰手里不缺宝马良弓,这次带来的是一匹正当壮年的枣红色良驹,高大健硕、四肢修长。
看到这匹马背部流畅的线条与闪着丝绸般光泽的鬃毛,便忍不住令韩骏等人叫好。。
宋景辰笑道:“怎么样骏哥儿,我的烈焰还不错吧。”
韩骏羡慕得不行,道:“景辰,就冲你这匹宝马,这次狩猎大会上你定要好好表现,连同我的那一份,把咱大夏的威风打出来,绝不能让那帮蛮夷小瞧!”
第247章
每年夏秋相交之际, 大夏朝均会举行大型狩猎活动,但邀请周边众外族参加却是每隔五年方有一次。
既是展示实力亦是为了互相了解,拉近双方关系,十分隆重。
故而, 赵鸿煊对此事亦是极为重视, 召集众臣商量具体事宜。
赵鸿煊巡视众人, 开口道:“朕昨日收到驿站来报, 说是约莫三日后各国使团将陆续到达,朕欲任大学士宋景茂为我朝代表负责接待事宜,你等可有补充?”
张璟率先出列:“陛下, 宋学士出身翰林,学识渊博、精通礼仪, 且仪表不俗,正适合担此要职。
另,礼部左侍郎程大人接待经验丰富,鸿胪寺左大人为人周到细致, 臣建议可由此二人从旁协助。”
张璟推荐的两个人都与宋景茂关系不错, 不必担心不配合。
赵鸿煊微微点头, 正要开口,施国公抢先一步道:“陛下, 臣以为不妥。”
赵鸿煊微顿,压下眸子道:“国公以为有何不妥当。”
施国公:“陛下初登大宝, 众使团难免各方试探, 宋景茂一文弱书生怕是难以震慑四方,臣建议从武将中选一人作代表。”
赵鸿煊不置可否, 而是将目光扫向殿下众臣:“诸位有何意见?”
宋景茂面色无波地站出来,朝上面一拱手, “陛下,是否由臣来主持接待事宜且放一边,臣以为施国公所言难以服众。
是硬骨头还是软骨头与臣的身份无关,与臣的气节有关,敢问施国公此言将我大夏的文人书生置于何地?”
施国公一听宋景茂这话,脑袋嗡!得一声,他立即意识到自己话中漏洞,这一句话可是把天下的文人书生全都得罪光了。
众所周知,文人的笔杆子虽轻,却是能压死人,施国公不由出了一身冷汗。
施国公正要开口解释,上面赵鸿煊突地挑唇笑开,他道:“宋学士严重了,依朕看,国公此言亦有道理。
便这样吧,由你与施志雄将军共同主持接待事宜,礼部与鸿胪寺众人配合。”
赵鸿煊一锤定音,施国公此时想到自己话中漏洞仍心有余悸,没有心情再争,此事就此定下。
……
应大夏皇帝之约,身着异域服饰的长长队伍行进在大夏境内,领头马车的罩顶绸布绣有复杂的图腾纹样,华丽又极具异域风情。
车厢内,西戎王最为疼爱的阿依尔公主忍不住挑开车帘向外望去。
一马平川的广袤土地上长满了绿油油的庄稼,像是一张巨大的毯子无边无际地铺展于天地间,太阳慷慨地撒下万道光芒普照大地。
好美,好想要。
好想要把这些庄稼连同宋景辰那个小混蛋全都抢回西戎去!
想到宋景辰,阿依尔小公主不由单手托住下巴,脑子里浮现出宋景辰纵马回眸时颊边酒窝里欠揍的坏笑。
真的很欠揍!
以至于让她念念不忘,不远千里也要来找他算账。
“阿依尔,你在想什么。”一道宠溺的声音自她身后响起。
阿依尔转过头来,星辰一样黑亮的眸子望向身后的西戎王,“父王,我在想一个男人。”
西戎王:“……”
西戎王:“阿依尔,你应当矜持一些。”
“哼!”十二岁的阿依尔一甩头,肩头的数根小辫子在空中划出一道道闪亮的弧线。
她娇嗔道:“我不需要矜持,这次我一定要揍服这个坏蛋。”
听闻小公主此言,西戎王哈哈大笑。
他共有六子三女,最小的阿依尔最像他,亦是几个子女中最勇敢、最聪明、也是他最为看重的继承人。
他自然知道女儿的坏蛋是哪个。
当年在大凉州,宋景辰同一帮小子追捕猎物时常越界,碍于宋文远的面子(护犊子实力),他也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时日一久,俩边小的便不打不相识了,阿依尔时常跟着哥哥们骑马射猎,年龄虽最小,却是骑术了得,又争强好胜,见哥哥们纷纷败在宋景辰手下,不服气非要同宋景辰比试。
宋景辰故意放水输给她,把小丫头气哭了,认为宋景辰瞧不起她,不把她当对手尊重。
一来二去,女儿便把宋景辰当成了要超越的对手,屡屡提出挑战,宋景辰却见了她就跑,不给女儿报仇雪恨的机会,可不梁子就这么结下了。
就在西戎部落进城的同时,众北方部落中最为强大,对大夏的威胁亦最大的北胡新王携带着他的新王后踏入了京城的地界。
重新踏上大夏的土地,赵敬怡没有掉一滴眼泪,她的眼泪早就在这些年的煎熬里流烦了,流腻歪了。
哭又有何用?
哭就不用委身在鹤发鸡皮一身老人味儿的老男人身下?
哭就不用承受各种不堪折磨?
北胡没有爹爹娘亲,亦没有护着她的小霸王弟弟。
就连从小跟在身边的丫鬟亦不堪忍受折磨离她而去。
死?
她亦想过,可她为什么要去死,死得毫无尊严,毫无价值,甚至毫无动静,就像一粒卑微的尘埃消散于天地间。
不,她要好好活着。
既然来这世上一遭,她绝不甘心像一粒尘埃般就这么无声无息地死去。
天潢贵胄的身份到了北戎什么都不是,贵女的矜持高傲亦不能为她换取到任何对自己有帮助的东西。
痛苦迷茫中,她终于学会了利用自己唯一可以利用的东西,这不是母亲教给他的,亦不是那些所谓女诫女训教给她的,是求生的本能、是满心的不甘教会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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