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容黎
“你在干什么?”
阶梯教室外面一个穿着精致的女孩伸长脖子往里面望,被冷不丁冒出来的声音吓了一跳,转身气鼓鼓地瞪着来人:“你是鬼要吓死人啊?”
周婷顺着那条缝隙往里面看了一眼,平静地说:“电视台来采访新生的,你想被采访?”
女孩跟着往里面看,视线落在某道高大身影时,撅起嘴,不满抱怨:“既然欢迎新生,那就应该采访新生啊,那位学姐不是马上要毕业了?凭什么代替我们啊。”
周婷弯了弯嘴角:“只要你也能和她一样同里面的人说上话,你也可以。”
女孩“哼”了一声明显不服气,周婷往前走了两步,压低声音说:“她是咱们学校最受师生喜爱的同学,你不服气也没用。”
周婷拍了拍女孩的肩膀,离开时,抬起手满意地看了一眼,大拇指搓了搓食指,好像有一股无形的力量萦绕在周围。
梁梦客气地和骆主任打了个招呼,两人都没有再提前阵子发生的事,交谈也是围绕这次采访主题展开的。她往往是被问道了才回两句,把机会让给需要表现机会的洪亮。
也正是这样,她能明显感觉到那道锐利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她身上,让她备感不适。
与旁人或欣赏或含有龌龊意图的目光不同,他的视线极富有侵,略性,颇有种锁定猎物所带来的压迫感,张扬,炽烈,霸道。
梁梦趁着骆主任和洪亮热情交谈的时候,转眼给了那人一记不友好的警告瞪视。
那人显然没想到她会看他,愣了下,而后抿嘴笑起来。
今天他穿了件白色半袖衬衫,衣摆束进裤子,皮带一扣倒有了几分人模狗样的假正经。比起上次那件晃眼流里流气的花衬衫顺眼多了。
但梁梦对他本能的带有抵触心理,更不喜欢他的明目张胆,看他往这边靠了靠,明显是想和她说话。她才不要!
梁梦也是因为这一错眼,意外地发现魏京那双冷淡到没有情绪的眸子竟然盯着她旁边的这个男人。
难不成这是原著小说中埋下的一个锁扣?大家被男女主的甜蜜爱情冲昏了头,才错过了这一个小线索。
梁梦当即起了兴趣,可又因不喜和身边男人这类人有所瓜葛而扑灭了兴趣。
“我姓……”
这时教室门被人推开,那人拍了两下手:“还有十分钟就要开始了,梁梦和洪亮去准备一下。”
梁梦和骆主任点头笑了下,看似端庄如常实际像风一样卷出了门,一时间阶梯教室里只剩下整理东西的魏京和骆家姑侄两人。
骆主任刚才用余光将一切都收入眼底,因为侄子那点亲近人家的小心思失败而投去同情的目光。
骆琛摸了摸鼻头,无奈地耸了耸肩。连自己姓什么都没来得及说出来,更别说让她记住自己的名字了。
“骆琛,好久没见了。”
骆琛看着站在面前的女人,看了许久在脑子里也找不出半分印象,舒适的环境让他将心底的真实情绪反应在俊脸上:“你是?”
魏京扯了扯嘴角:“高中我们在一个班。”
骆主任惊讶道:“小魏和这小子是同班同学啊,怎么样,他那会儿皮吧?”
魏京想起那道在阳光下半眯眼懒懒写卷子的身影,摇头:“他很认真,写卷子背课文,很少和班里同学去打球,不喜欢理人。”
骆琛转头看着挂在阶梯教室两侧的标语,咬了咬唇:“都多久的事了,我早忘了。”摆明不想回忆过去。
魏京却没听出他声音里的烦躁和不耐烦,终究还是踩到他的红线。
“你为什么没继续上大学?”
骆琛坚毅的俊脸瞬时阴云密布,这件事他可以允许兄弟调侃,却不愿意被不相干的人问及,不论这人是存心还是无意。
所以他的回答很不客气。
“和你有关系吗?”
魏京呼吸一滞,沉默良久,还是骆主任抬手猛拍了侄子几下:“你个死小子会不会说话?”
骆琛无所谓地拉长音调“哦”了一声,然后说“无可奉告”,转身离开了。
骆主任犹豫一下,还是透露了些信息给她:“他最大的心愿就是读大学,宁肯不吃饭也要省钱买蜡烛,可惜发生了不好的事伤了他的心,他只是不想提没想和你发脾气。”
魏京看到了他的强烈渴望,能让他放弃的无非就是家庭或者外部的原因,以她的聪明不难猜出来,希望被封存不提的原因是因为被玷污了。
是她莽撞了。
“主任,一会儿您代我和他道个歉吧。”
梁梦和洪亮在开场前要再对一次主持词,其中有一部分内容是涉及学校从建校到今日发展的回顾,指导老师说过这部分可以照稿读,而眼下梁梦放在桌子上的稿子不见踪影了。
问了一圈人都没有留意到有谁进来拿走了,难办的是也没有多余的一份底稿,而时间已经到了。
外面的音乐已经停了,在这短暂让人呼吸困难的时间里,众人都不知道怎么办好,有人低声说了句:“完了,该不会要搞砸了吧?今天台下坐的不光有学校领导,还有邀请来的市里的人啊。”
梁梦整理了一下裙摆和头发,冲洪亮笑了笑:“我们上场吧。”
梁梦自己没什么主持经验,不过她倒是作为大会邀请嘉宾上台致辞颁奖,所以面对台下这么多人也不怯场,至于功底还是来自原主,两人的长处融合成为一个更落落大方的自信女主持人。
舞台上的光和人耀眼万分,情感充沛,无论是外貌还是灵动的嗓音都让台下的人将目光集聚在舞台中央的身影上。
骆琛占了姑姑的光得以进学校,这是他第一次走进真正意义上的大学,海洋般深沉的知识,丰富多彩的文化活动,南北齐聚的人与口音,无不拉远了站在门外的他和里面人的距离。
这是他第一次见梁梦这般模样,与平时腼腆少言不同,此刻的她浑身都散发着力量感,从齿间溢出的每个字词或铿锵有力,或温柔绵绵,一口气近五分钟的学校介绍,竟也让人听得着迷。
直到主持人暂时离开,第一个节目上场表演,骆琛才动了动身体。
前面的学生们没什么心思看表演,都在讨论学校这位有名的学姐。
“我听人说临上台前学姐的稿子不知道被谁拿走了,负责老师脸都绿了,没想到到了时间,学姐直接上场。学校简介那是出自咱们校长之手,他可爱引经据典写晦涩难懂的句子了,学姐竟然一字不落的背下来,校长听的可开心呢,眉头都舒展了。”
“要不说人在校三年多都这么受器重,看看人家在别人看不到的地方下的功夫,机会是留给有准备的人的,真的一点都没说错。”
这时一道不同的声音让骆琛下意识地看过去,不想正和那人的视线撞上,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
女孩脸颊绯红,像是受了什么鼓励一般,激情昂扬的向周边人传播自己的发现:“学校这么多人,难道就找不出个比她还会背课文的人吗?这种露脸的好机会,能上去的人多了去,也得老师们给这个机会,哪怕让大家报名选一回也行啊。负责的老师想也没想就指定了她,论关系走后门,人家还真有手段。”
骆琛听得直冒火,就连他经常听到梁梦和那个小白脸每天都练习到很晚才回家,近一个月的努力就这么轻飘飘的被遮掩,反倒成了个有心机懂钻谋的小人。
“梦梦不是这样的人,你这样背后污蔑损害他人名声,一旦谣言扩散会造成什么样的影响,你必须和梦梦道歉。”
女孩傲慢的抬起下巴,口气不耐烦:“你谁啊?这么多管闲事,偷听我们讲话,你懂礼貌吗?”
观众区光线较暗,看不清那人的长相,单从轮廓线条看更有一股冷硬坚毅的气质,这么向着梁梦说话,他是谁?
那女孩没听到回答,冷哼道:“你们这种人一见了长得好看的脑子就转不动了,肤浅,她再好也得有真本事才行。”
那人之后再没说话,而是正襟危坐地观看表演,只有在梁梦主持的时候,他的脸上才会闪现出一丝笑意。
骆琛手摸着下巴,舌头抵着牙槽滚着,许久溢出一声笑。
这个梁梦到底招惹了多少人?
梁梦的表现让负责老师的心落在肚子里,连洪亮都直呼好险又忍不住夸她:“你也太厉害了吧?背了多久背会的啊?”
梁梦虽然对数字不敏感,但对文字类还是能做到多看几次就能刻在脑子里的。加上之前天天念,再笨也该记住了……
“好几天呢,当时是想挑战下自己,没想到会真的派上用场。”
“太好了,避免了一次舞台事故。再坚持一下,再有两个节目就结束了。”
接下来的节目分别是乐曲独奏和一支舞蹈,也是今天的压轴表演。
就在梁梦和洪亮按照台词说完要报节目时,负责老师在暗处打手势说有突发状况,让他们找话题再坚持几分钟……
第013章 13
一台晚会最怕的就是中途出事故,而且还是在即将结束的时候,就好似一顿美味大餐吃到最后夹出一只苍蝇,败坏了胃口不说还影响了之前的好心情。
梁梦和洪亮毕竟不是专业主持人,也从未经历过救场事件,但在此刻没人在意经验只看重结果。
别看平时洪亮笑嘻嘻的是个能说会道的,这会儿他下意识地看向梁梦,颇有一副“你比我大,我听你的。”
梁梦心想最多也不会超过五分钟,又见洪亮紧张的脸都发白了,显然应变能力不强,干脆逗他:“洪亮,你此刻最希望实现的梦想是什么?”
洪亮愣了一下,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真诚地把自己心里所想说出来:“当主持人啊。”
梁梦一脸羡慕:“恭喜你梦想实现。”
“谢谢,就是时间太短了,不知道明年还有没有机会站在这里,像学姐一样被学弟学妹们记住。学姐呢?”
“这不马上过中秋节了,我希望玉兔能帮我给月宫里的嫦娥带个话,让她催催那个在外面掉队的该回家了。”
洪亮一下子懂了什么意思,这句话是给后台负责的人提醒,如果下一个节目表演者不能上场,那就直接略过上最后一场舞蹈表演。
自那个男人为梁梦出声,骆琛的目光就时不时地落在他身上,见他举起相机找寻最佳拍摄角度,不满意还起身跑到前面拍,然后再一脸心满意足的回来。
骆琛浓眉紧皱恨不得能夹死蚊子,是他失策了,早知道也该和姑姑借个照相机。
本来就心情差,前头那个女的嘟嘟囔囔半天就没个消停的时候,心烦的要命。
直到梁梦说:“嫦娥和玉兔聊什么我们是不得而知了,还好有《月宫舞》可以欣赏,有请舞蹈社为我们带来妖娆动人的古典舞。”
那两个跟“吱吱吱”耗子似的声音终于停了,旁边那个腾地一下站起来,而后像火烧着屁股连节目也不看了跑走了。
另一个也呆呆地坐在那里,跟被霜打了的茄子一样没了精神。
梁梦确实自作主张判了刘雨柔琵琶独奏死刑,也做好了在后台被人哭诉抱怨的准备,但那又怎样?既然想站在舞台上表现自己,守规矩就是最重要的底线。
她是一个分得清轻重缓急的人,没必要让台下这么多人等一个人,而且还要赔上她最后一年在师生中的形象。
果然,刚到后台没多久,一个女孩就抹着眼泪冲进来指着她的鼻子骂:“你凭什么取消我的节目?”
梁梦耸了耸肩:“你来得到挺快的。”
任谁都听得出当中的嘲讽,这是近四年中极少见到的场面。梁梦人美温和,哪怕是对陌生人也很客气,可见这回是被气得狠了。
“你不能仗着自己高年级就欺负我们低年级的。”
这是从哪儿来的两个幼稚鬼?还高年级欺负低年级,她们以为这里是小学吗?只要会哭嗓门大就能得到安慰?
后台负责的其他同学看不下去:“你知道刚刚捅了多大的篓子?整个晚会组准备了一个月,全部心血差点给你们砸了。真要出个意外,这是给咱们学校丢人。你去哪儿了?为什么轮到你的节目,却找不到人?”
“我,我有点事儿……”
这话任谁听了都觉得底气不足,也知道刘雨柔对别人的指责还不服气,压根不知悔改。
梁梦扬起嘴角:“我欺负你们,你们有证据吗?这场晚会不管负责台前还是台后,团结一致才能保证成功。给团队扯后腿却想要属于个人的成功,你觉得大家会欣赏你这种行为吗?”
“梁梦说的对,这场新生晚会我是在领导面前拍胸脯做了保证的,不懂团结,拿学校荣誉开玩笑,这种态度以后不用参加学校活动了。”
刘雨柔对同是学生的人是看不上眼的,哪怕所有人对她有所指责她也不放在心上,但负责老师一句话就剥夺了她以后参与学校的活动的机会,没忍住又开始掉起眼泪来。谁都知道在学校多参加活动,毕业分配到单位不光能被高看一眼,万一有个类似的机会方便表现。
梁梦这会儿只关注着舞台,心思早从这种狗屁倒灶的事上抽离出来,负责盯着舞台的人打了个手势,表示舞蹈结束,该他们上台做结束收尾,她提着裙摆自信大方的走出去。
骆主任笑着说:“这位梁同学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