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小熊大人
陈司悬在意的却是另外一件事,他迟疑许久才开口问:“那你还会走吗?”
“啊?”宋墨玉愣了愣。如果是以前有人这么问她,她会毫不犹豫地说当然了。那里才是她长大的地方,熟悉的地方,最舒服的地方。可现在她却不知道怎么说。
这里固然没有原来的世界好,但这里有爹娘、大哥,有陈司悬,有如霜、惠惠,有她亲手做大的饭馆酒楼,还有她新买的房子,还有她尚未实施的杂交水稻计划。
这是一个她还没有想明白的问题。
有些问题没有第一时间回答,那便已经是给出答案了。陈司悬似乎知道这个道理,他没有再纠结在这个问题上,只是笑了笑扯开话题:“那仙女,我们要不要先去找个草屋住下?
“好。”宋墨玉见他没再问,暗自松了口气。可是她也不忍看他失落,伸手拉住陈司悬:“我还有件事要做呢。”
“什么?”陈司悬问。
然后他便看到那张还脏乎乎的脸凑到他的眼前,在他唇上亲了一口。宋墨玉亲完就跑,转眼间已经跑远。
她只是想用实际行动告诉他,不管他变成什么样,她都喜欢他。
没过一会两人就找到了一间没人的草屋,只是这屋里几乎什么东西都没有,只有一张门板加两条被褥搭成的床,另外还有床上放着的两个邦邦硬的窝窝头和门边一木桶的水。而且这草屋四面都漏风,冷得厉害。
不知道有多少病人都住在这样的环境里,除了那些进疫区的时候自己带了被子干粮的人外,其他的没有先病死倒是先冻死饿死了。
“我给你拿条被子出来。”宋墨玉说着就想从空间里取东西。
陈司悬连忙拦住她,即使宋墨玉没交待他,他隐约也觉得宋墨玉的“仙女”身份不能暴露:“我看到旁边有些木板,我去取来烧个火堆就暖和了。”
“好。”宋墨玉也只得答应。她空间里的被子都是新的,这时候要是在这种鬼地方能找到新被褥,谁信谁就是傻子。被人看到她就说不清了。
两人就在这间草屋里头住了下来。
宋墨玉把空间里所有的药材连带着续命汤的药方都拿了出来,又兑换了许多份续命汤摆在地上。这些东西几乎把整个屋子都堆满了。
“陈司悬,这里大概有多少个病人啊?两百份够吗?”宋墨玉看着摆放整齐的汤药,“等我坐一会,我就去把这些汤药发给他们。”
宋墨玉原本还想说些什么,可她实在太累了,加上火堆烤得身上很暖和,她连话都没说完就直接靠着陈司悬就睡着了。
这辈子就没睡得这么快过。
当然她连睡觉都不忘记拉住陈司悬,嘴里偶尔念叨两句“别跑。”
“不跑。”陈司悬笑了笑,低头亲了亲她,又用帕子浸了浸火堆上烧开的热水,轻柔地擦着她脸上还有手上的脏污。
等做完这一切后,陈司悬把宋墨玉轻轻地抱到床上,盖好被子后他拿着两碗汤药朝着外头走去。
作者有话说:
小情侣重逢二三事
小陈:我老婆是仙女呜呜,从此改行去修仙
第131章 救人
◎这里丢几个红薯,那里丢几个萝卜◎
硬梆梆的床板, 并不暖和的被褥,宋墨玉这一觉睡得不算舒服,但已经是赶路这几日来最舒服的一天了。是以她足足睡了五个时辰, 醒来时已经不知今夕是何年。
宋墨玉揉了揉头, 左看右看都没看到陈司悬。她记得这草屋本是没有门的,单现在被人拖了块破烂的门板过来挡住了风, 还有原本漏风的地方也挂上了一些陈旧破烂的布条。火堆上的柴火也添得足足的。
原本摆在地上的汤药都不见了,药材也少了一部分,剩余的则仔细地靠墙码在一块。
宋墨玉的意识进入随身空间, 直接去了三楼的药膳商城。
药药见宋墨玉来, 顿时兴奋地说:“宿主, 你的口碑值又涨了一截。”
宋墨玉“嗯”了声,接了药药的话茬:“今天大年初五,饭馆、酒楼、酱料坊应当都复工了。口碑值涨了也正常。”
那些吃食都由她首做,无形中烙印着属于她的标签,所以只要有新的食客喜欢吃爱吃, 她的口碑值就会一直不停地涨。
“不止那些。许多都是昨晚涨的。”
“昨晚?”宋墨玉当然知道自己昨晚在睡觉, 什么都没做。
“是啊是啊,药膳当然也算了。”药药解释, “之前你在七溪镇只救了十二个人,但是昨晚一下救了两百个,所以涨了一截。”
宋墨玉没想到药膳也算口碑值,口碑值要是一直涨,说不定有一天药膳的疗程能缩短到一天就治愈一种疾病。宋墨玉有一种无心插柳柳成荫的感觉。
口碑值涨了,昨天还叛逆的药药今天又变成了狗腿的小可爱:“宿主, 你来壁山县的决定实在是太太太对了。”
“一般一般, 世界第三。”
宋墨玉绕过火堆朝外走去, 推开门板时才发觉今天是个难得的晴天。
旭日高升,万里无云,因为未起风,阳光照在身上也暖了几分。
昨天光顾着追陈司悬,她都没好好看过疫区的内部环境。现在放眼看去发现这块地方原本应当是繁华的城区,除开商铺民房外还有菜地,昔日应当也是人流如织繁华如梦,但现在却好像一个巨大的垃圾场难以下脚。
宋墨玉朝前走去。
堆积的泥块和石块中能看到不少横梁、门板、牌匾、衣物、碎瓷片……混合着淤泥一起,尽是灰败之色。可以说能塌的都塌干净了,唯一一点好的就是哪怕再地动,也已降低了许多被砸倒掩埋的风险。便是在这些废墟的间隙,建起一间又一间的草屋。
宋墨玉记得昨夜陈司悬同她说起,草屋原本建了约有百来间,但人手和材料都有些不够,是以好些都不太稳当。
风吹雨淋垮了以后也没人再有力气重建起来。
于是大家默认了,用这些稻草堆放那些在疫区里患病死去的人。
大家无论之前是何身份,有多少身家,有多少才华本事,到了这里不过都是一样的病人,身上长着同样恶臭的毒瘤。看到旁人先自己一步后,他们只要还有一点力气都不会介意搭把手。把人抬到厚厚的稻草上,好让他们死后不至于那么快烂在泥里。
宋墨玉没走多久,就看到了陈司悬的身影。他身边还跟着几个人,一块朝着宋墨玉的方向走来。
还没等陈司悬和宋墨玉开口说话,陈司悬身旁衣衫褴褛的年轻郎君就激动地冲了过来,一个拉住宋墨玉的左手,一个拉住她的右手。
左边那个大声喊“神医!”
右边那个跟着哭:“我可算见到您了!”
我认识你们吗?宋墨玉一脸茫然加莫名其妙,都忘了把手收回来,只用怀疑的眼神看着陈司悬。毕竟这两人是他带过来的。
怎么个事?陈司悬瞳孔都放大了,死死盯着这两人的手,放开两字都快从他眼睛里瞪出来了。
他开口:“男女有别不可失礼。”
这两人立马不好意思地放开,齐声开口道:“实在对不住神医您。”
这又是神医又是您的,听得宋墨玉脑瓜子疼。
两人用期盼的眼神看着陈司悬。
陈司悬站到了宋墨玉和这两人中间,把他们隔开后才道:“这位是江愿江郎中,这位是李庆余李郎中。他们二人昨夜同我一道将你的汤药发放下去,又一直在研究你给的药方。他们本来一直想来找你的,但怕扰你休息,想着这个时辰你或许该醒了托我带他们来找你。”
李庆余连忙从怀里掏出宋墨玉那张药方:“这药方您是如何想出来的?真是神了,这有好几味剂量一旦错一点,即刻就从救命良方变成实打实的毒药了。”
我只会做饭,我如何想得出来的,当然是兑换的。宋墨玉心想。
但面上还是要装一装:“两位郎中过奖了。这说起来都是我师父教导的功劳。我师父乃是方外之人,但不愿看世人悲苦于病痛中,是以传授我一些医术后便云游四海不知去向。我也是个粗笨的人,只会死记硬背师父的药方。没想到这回机缘巧合,这张方子正可以解陇州燃眉之急。”
两人听宋墨玉说话听得极为认真,甚至连她脸上的神情都不愿错过,只盼能狠狠映照在脑子里才好。听后先是表达了一番对宋墨玉及其恩师的崇敬,又隐隐有几分不能得见真神医的遗憾。
陈司悬也在一旁听着,要不是昨夜两人开诚布公说话,他只怕也要信了这番说辞。只不过阿玉昨夜说她是受神明指点来福泽世人,这番话某种程度上也算不得扯谎。
宋墨玉问道:“那些病人昨夜服用汤药后现下如何了?”
江愿言无不尽:“我等从未见过如此立竿见影的汤药。实不相瞒,当日疫区初封我与李郎中自诩年轻,请愿来这,只盼能早日找出良方根治疫病。起初确实看似有些成效,但没想到那些药只是昙花一现,反而还加剧了大伙的病情。后来连我和李郎中也染上这疫病,一同躺在草屋里高烧不退。
但昨夜陈郎君先找到我俩,喂完汤药后高烧不过半个时辰便退。说句怕您不高兴的话,我们也怕您的药也是昙花一现,以刚猛药性来饮鸩止渴。但我们已到走投无路的时候。
是以等喂完其他病人汤药后,我们还观察了几个时辰,发觉大家不管症状轻还是重,服药完后都开始有所缓解。原本高烧的退烧了,原本呕血的止住的,原本身体肿胀疼不可耐的疼得也轻了。就连那些满眼幻觉意识不清的人神志都清醒了。”
世上立竿见影的药,大多是见血封喉的毒药,一点点就能要好几个人的命。
哪有一碗药下去就见效这样好的药呢。
可现在真有这样好的药,就摆在他们眼前,就融在他们的五脏六腑里替他们清除那可恶的疫病。
虽听陈司悬说这药要十二个时辰喝一回,连喝五天才能彻底根治,但现在疫区里的每个人都重拾活下去的信心,别说要喝五天了,就算要喝五十天他们都心甘情愿。
如今在江、李二人眼里,宋墨玉就是实打实的神医,不止医术高超,而且有菩萨心肠。
他们绝不会让宋墨玉的功绩埋没。仅仅一个晚上的功夫,如今疫区包括他们俩在内,还活着的一百九十七位病人都知道是宋墨玉救了他们。有了他们的宣传,在那些病人眼里,宋墨玉何止是神医,简直就是菩萨。等这段时日过去,这是该给宋墨玉修书立传塑像的功劳。
李庆余眼含热泪从怀里掏出一个卖相不太好的杂粮饼:“这是我昨天抢到的干粮,虽然只剩半块了。您千里迢迢以身犯险来这里,还在短短时间熬出这么多汤药,甚至因此累倒了!我却只有半块饼相赠,还请您别嫌弃。”
“……”宋墨玉险些绷不住了。其实她昨天晚上才吃了酱肉包子来着,而且那药也不用她熬直接兑就是了。不过累是真的累,舟车劳顿后爬那么久的山还差点摔死,搁谁谁不累。
两人见宋墨玉沉默,以为她是觉得这饼太少,连忙道:“您放心,过会官府的人就该在墙外投食了。您先垫垫肚子,切记保重身体。”
“我不是这个意思。”宋墨玉摇头,还是把那饼接了过来,毕竟那是人家的谢意,也是人家的心意。
她刚才沉默只是在想着怎么把空间里的粮食“合理”地拿出来。
毕竟这些药材尚可以解释来处,贵重一些的木血竭、蟾衣可以说是她自带的,反正她进来的时候大家都看到她背着包袱。至于其他药材则可以说是在疫区倾倒的药材铺里挖出来的。
药乱吃会死人,就算倒在面前都没人多看两眼。大家总不会多想。
但粮食不一样。粮食却是可以救命,疫区里不可能还有。
废墟里能找到的粮食,几乎都被之前进来的病人搜刮干净了,甚至连带着那些混合泥巴的米都被人煮来吃了。
即便还有能找到的粮食也多半是一些变质发霉实在吃不了的。
“官府只在午时……投食?”宋墨玉问。
陈司悬语气中也发愁:“几次地动折损了不少粮食。疫区之前是早午都有,但路一直封着,粮食运不进来,从前天开始便改成一天一次了。”
一扇大门把壁山县分为两半。手心手背都是肉。
路封着天王老子来了都没办法,官府现在捉襟见肘,储备的粮食能拿出来的都拿出来了,外头未染病的老百姓一天能接到救济吃上两顿已是不易,而在疫区等死的人们,一天唯独有中午时分,能等到从木墙外头丢进来的吃食。
有些人认为疫区里头的人注定要死,连供给那一顿饭都是浪费,还不如把粮食紧着他们这些还有将来可言的人。当然这样的声音毕竟是少数。
官府、大丰商会,还有不少一起围困在县城北部的人,都在积极疏通大路。大路通了,各州支援的粮食才能进来。那样谁都不用争了。病死、饿死、冻死……无论哪种,没有人想死。
“那路不能用飞火流星炸开吗?”宋墨玉又问。飞火流星是这个时代□□的名字,诗意得让人联想不到它巨大的杀伤力。
这回是三人一齐摇头。宋墨玉直觉自己问了个蠢问题,陇州地动尚未安稳,若强行用飞火流星开路,只怕路不一定能炸开,整个陇州地界再次地动倒是真的。
“我此次来陇州其实还有兄长及朋友随行,他们一行八个人都约莫带着一两百斤的粮食,一人一骑,从壁山县西面断桥入城。如无意外,他们应该明早能到。那些粮食虽然不多,但也能撑些时日。我初进县城时遇到差役,已告知他们这个消息,届时他们会派人去接应。”宋墨玉道。至少这些粮食都是明面上能拿出来的,其他的她再想办法怎么“变”出来。
那断桥存在已有上百年,说是断桥但也修过数次,桥面狭窄且打滑,唯有身手极好或者从小在这桥上走惯的人才敢走。
陈司悬知道那处地方,他把自己关在棚屋的那几日,他还想过是否要让人在西面断桥处重架一座高桥,或许能联通起壁山县河外界。但难度到底太大是以未能实施。
李庆余和江愿互看一眼,宋墨玉赶紧伸手,“打住,感激的话日后再说。现下还有一件要紧的事。”
他俩纷纷往前一步想绕开陈司悬,这样就能离宋墨玉更近一点听得也更清楚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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