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莫向晚
安琦拿着一个饭盒上来送饭, 这是乔溪指挥的，她对安琦这几个住在楼里的同学都比较关照, 见到了还会打招呼问两句家长里短, 这一点上，仿佛和那些没事儿在楼下嗑闲篇儿的大妈们没什么两样，可又有些本质的不同，比如说她的关心会落到实处。
一份热腾腾的饭菜, 或者是一件正好合身的衣服，又或者是一两本对学习有用的书, 这些并不会太昂贵的敲门砖，为乔溪的好名声添砖加瓦。
因为不独独是对一个人如此, 所以安琦也比较习惯了，这就好像初中的时候被老师带着去给孤寡老人干活帮忙，未必要做多少事儿，但有这样的暖心举动就足够了。
这样的行为做派也影响着安琦，她上辈子多少有些冷心冷肺，并不会对邻里表示什么关心，还理所当然地以为现代社会人情冷漠淡薄，可这辈子，她不自觉关心周围的同时，也会惦记着要不要伸出援助之手。
也许做到的事情很有限，但这样的善意，就如黑夜萤火，是会让人感觉到希望的。
这段时间，俞缺收到了不少问候，上次街道办的人过来看望，还专门带了两箱奶，说是给他们兄妹补充营养的。
还有几家，也把自家的一些衣服拿过来，讲究些的给的是没穿过却不太时兴的，不讲究的直接给的就是穿过一两次但洗干净的旧衣，不管东西好坏，这份心总是好的，俞缺也就都收了。
比起推辞所费的口舌，直接收下，只要说一声“谢谢”就好了。
自此建立起一个稳定的爱心输送渠道，也许日后别人还会提供一些好处，也许不会，但对俞缺来说，都是新奇的感受。
被人关心，原来是这样的感觉吗？
“我很好。”
俞缺接过饭盒，嘴角自然露出笑容来，他让了一步，让安琦进屋，自己则快速地去厨房翻找出来了碗碟来，并不是成套的碗碟，也多是邻居们送过来给他的，把饭盒腾空，洗净，再拿出来放在桌边儿。
这张桌子也是别人送来的，旧，但能用，破漆的地方显出某种窘迫来，但坐在桌旁的人，大大方方地，迎着安琦的目光，指着一旁埋头吃饭的妹妹说：“这是我妹妹，俞姝。再开学，她就要跟咱们一个学校了。”
“初中？”
安琦惊讶，她看了看俞姝的样子，瘦瘦小小，看起来实在是应该上小学的那种，原来竟然是初中生了吗？
“是。”
俞缺眉头舒展，他从来没觉得这么自由过。
安琦微笑：“那很好啊，以后你们兄妹两个就可以每天一起走了。”
她没有问为什么俞姝之前从不上学，也没有问为什么他们不关心俞先生的下落，有些东西仿佛从俞家的大门敞开那一刻，就已经明明白白揭示了答案，原来早就在邻里之间有所传闻的“俞先生和俞缺不像”这样的话，似乎也有了个结果。
显然慧眼如炬的人始终存在，而真相也就在这些八卦的闲言碎语之中。
下午，安琦跟乔溪去游泳馆，走到路口的时候回头看，安装防盗窗的越来越多了，好像一夜之间，所有人都安上了防盗窗，尤其是一楼，最齐，似乎都是一家生产的批量产品，外观上都一模一样。
那凸出来的感觉，像是监牢，又像是囚笼。
安琦的目光不自觉落在了自家，然后又看向旁边儿也安起来的防盗窗，突然问：“那件盗窃的事情最后怎么样了？”
“怎么突然想起来这个了？”
乔溪愣了一下，回忆了近来听到的传闻，小声说：“分家了呗，这人多了，事儿也多。”
这盗窃的事情就是他们自家人联合外人弄出来的，外人也不是完全的外人，是儿媳妇的兄弟，还有儿媳妇兄弟的朋友，这一出里应外合，为了方便盗窃，还给全家人晚饭的汤里下了安眠药。
哦，他们儿媳妇是在医院当护士的，成天吹嘘这个职业多好多稳定，好像穿上白衣服就真的是天使了一样，看人的时候都不正眼看。
安琦见过一次那位护士儿媳的样子，看起来就是个有点儿时髦的人设，什么时兴样子的头发人家都弄过，还穿过似乎非常昂贵的皮草，白色的毛毛衣将人簇拥起来的样子，顿时充满了高不可攀的气质，来往的地方，都觉得亏待她的高跟鞋了。
唯一需要点睛的就是这位儿媳妇的样貌着实平庸了些，但那种气质，的确是寸土不让的。
两家儿媳妇的针尖对麦芒，也是某种保留曲目，只能隐约听闻，毕竟家丑不可外扬，外面的人没那么清楚，好多事情，也是这一次才暴露出来的。
这位看起来就厉害的儿媳妇私底下就有小偷小摸的习惯，因为是从小的习惯，所以也算是惯偷，伪装得好，还从未被捉过。
她的兄弟就是真的小偷小摸了，进过好几次警局，也就是数额不大，每次都能还上，不至于真的蹲监狱。
人以群分，她兄弟的那些朋友，个顶个都是盗门中人，没什么侠义，只有哥们义气，听到他招呼，就跟着帮忙来了，最后盗走的东西，数额一分散，落在每个人头上也都不多，最重要的是这里面还有那一家的亲儿子。
当老人的哪里能狠心把自家儿子弄进去，这件事也就只能不了了之，成了一笔糊涂账。
“不是没钱买房吗？怎么分家？”
安琦奇怪，若是真的这么容易解决问题，那早几年不都解决了，一家子挤在一起，住得舒心似的。
磕磕碰碰，总免不了一些矛盾积累，到最后，肯定爆发。
“谁说没钱，有钱，可有钱。”
乔溪说到这里，来了几分兴趣，也感慨自己以前竟是没看出来，那家老头子早年附庸风雅，很是收集了一些古画，不知道是不是为了防着人，古画专门藏在了衣柜的夹缝里，这一次也是被逼无奈，拆了衣柜取出来古画去典当，得了的钱转手就买了三套大房子，一家子悄无声息地就搬走了。
“我说这几天怎么没见到人。”
安琦后知后觉，她对这一家人真是没什么印象，早出晚归地，也基本碰不上面，几天没见也不觉得稀奇。
“那隔壁的房子怎么办？”
安琦有些小心动，房子嘛，不嫌多，尤其是这时候的房价低，正好这房子又在她们隔壁，若是买下来，扩充一下自家，也是不错的。
“别想了，咱家可没钱了。”
乔溪连忙制止安琦的小心思，还纳闷，“一套房子还不够，你还要买多少？”
她是从没想过房子会升值的，于是觉得有这个钱还不如去买别的，哪怕是买黄金呢？也比买房子合适。
“要是可能，当然是越多越好啊！”
安琦不知道这个世界的房子会不会在未来升值，但，通货膨胀总是有的吧，把放在银行越来越不值钱的钱换成实物资产，总是比较合适的吧？
好吧，自家实在没什么钱。
“妈妈，能不能不学游泳了，好难啊！”
哪怕是换了女教练，情况也没有好转，安琦现在已经能够坦然地在游泳池的深水区套着游泳圈拨弄水玩儿了。
被人用异样的目光注视也无所谓，随便看，她就是要这样游。
“不学，钱不白交了？”
乔溪瞪了一眼自家的败家女儿，试图用目光逼视，迫使安琦调整心态，积极应对，可还没等安琦软下来，她自己就软了，“你要是实在不想学，就去玩玩好了，反正你也不用买票。”
已经学会了的乔溪，是要买票入场的那个了，好在票价不贵，办月票的话，也挺划算的，为了这张月票，乔溪是一天都不肯耽误的，已经养成了每天都去游泳的习惯。
连带着安琦，为了陪她，也习惯了泡在水里假装是美人鱼的日常，唯一厌烦的就是不定时出现的搭讪和骚扰，前者还能拒绝，后者，尤其是目光骚扰，真的烦但没法儿说。
少女一点儿也不想让人用目光品评自己的身材优劣，但这种现实又是无法规避的，她最多只能伏在游泳圈上，试图让游泳圈把自己整个人都掩埋其中，不让人看到。
即便如此，每次从游泳馆走出的时候，还是能够感觉一些黏糊糊的目光，令人有点儿恶心。
乔溪正在兴头上，安琦又不好对她说这些，又不好不陪她一起，两个人好歹不是孤身女性，要不然，她也不放心。
第257章
“妈妈, 你有没有觉得有人跟踪我们？”
这天，从游泳馆出来，如影随形的感觉让安琦很是难安, 当然, 更重要的还是她今天的幸运值又是令人心惊的“5”。
她克制着自己不要回头去看, 也不让乔溪回头看，一边问着, 一边找反光的小物件，试图看看后面到底有没有人跟着。
“没有吧。”
从游泳馆出来的大街上人来人往, 这会儿不是最热闹的时候，但这条街上的人流量一点儿也不少，车行, 人行，交织来往, 乔溪回头看了看，什么都没发现, 还觉得安琦有点儿大惊小怪。
笑眯眯地为她拂去耳边碎发，挽在耳后, “安琦长大了, 也是漂亮的大姑娘了。”
路上看到美女，多看两眼，似乎是人之常情，就好像长得好看的男生, 走在路上，也免不了被人行注目礼。
发现乔溪理解偏了方向, 安琦有些无奈，她还是回头了, 如果真的有人跟踪，恐怕也会发现不对，隐藏得更好，或者直接离开吧？
她索性也看了看四周，果然没什么发现，这么多人之中找到一个可能跟踪的人，她还没这份儿技术。
“算了，没事儿，走吧。”
她很想对乔溪说自己的“预感”特别好，可又觉得这个预示有着太大的范围，不能确定是某一件事，说了也是白说。
像是充满了意外的车祸，她不是也遇到过吗？
“看看，你喝什么？”
乔溪招呼安琦到小卖铺前，让她挑一瓶水。
游泳馆里也有卖水的，就是价格贵一些，外面的相对便宜点儿。
矿泉水瓶子有些发软，安琦随手拂过，不太想喝，虽然渴，但这种没滋味儿的白水，她一向是觉得买了挺浪费钱的，不如喝果汁。
拂过水瓶的手直接落在了包装更加花哨的果汁瓶子上，“妈妈，咱们喝这个吧，水有什么好喝的。”
不是冷水，不是热水，常温的水，在水瓶里不知道装了多久，被太阳晒过似乎都有一股塑料味道，反正安琦是不喜欢的。
“行，听你的。”
乔溪付了钱，先拧开一瓶给了安琦，安琦也拧开了另一瓶，递给乔溪，母女几乎同时完成了手上的动作，相视一笑。
喝了两口，乔溪就皱眉：“这也太甜了，肯定是糖精勾兑的，不解渴，回去还是得喝水。”
她喝了半瓶就不想再喝，安琦见状，有点儿愧疚，瞧见不远处有一家冰淇淋店，就说要再去买个冰淇淋给乔溪。
“不了，不了，这都是你们小孩子喜欢的，我都不喜欢这些。”
乔溪一脸抗拒，是真的抗拒，她一向不喜欢这种甜腻腻的东西。
见状，安琦也不勉强，提议：“那，再买点儿喝的，鲜榨果汁应该不会这么甜。”
“不用了，还有几步路，咱们就到家了，别买了，浪费。”
乔溪再次拒绝。
安琦劝了两句，发现她是真的不愿意，也就没勉强，加快了脚步。
也许是这件小事打岔，又或者是乔溪回头让那人警觉之后放弃了跟踪，后半程路，安琦没再觉得有人注视，自在了很多。
一路回家都没出什么事儿，下午的时候安琦再没出门，晚饭是乔溪自己做的，家常口味，没什么特殊的，晚饭后，乔溪还去楼下转悠了一圈儿，跟人打了会儿牌，安琦也在附近走了走，看着小孩子跳皮筋儿，打沙包。
昏黄灯光下的欢声笑语，格外自在。
安琦有意站得远了点儿，这样，如果真的出什么事情，也不至于牵连到一旁的小孩子。
她选择了一个离楼比较远，不至于被高空坠物牵连，又离行车道也远的地方，四方水泥台子，像是为了开什么小会似的，正好又在灯下，摆上桌椅平平坦坦，还有直接在上面画了格子下棋的。
这样的地方，能有什么意外呢？总不能是天上的电线突然掉下来，砸在自己身上吧？
直到晚上的娱乐活动结束，各自回家睡觉，都没什么异动发生。
安琦还不放心，等了等，等到十二点之后，看着镜子之中自己头顶上那个鲜红的数字变成了“2”，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格外纳闷，怎么回事儿？
难道是今天最难的一关已经避过了？
是那跟踪的人，还是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