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莫向晚
“好久不见。”
安琦略显生疏地打着招呼，寒暄着, 她都不知道张旭考上了哪个大学, 倒是来的路上听何美说, 对方进了数学系。
听起来就像是高智商人才，只能说, 以前还真的没看出来。
“现在很多女生都爱拍这种的，不过室外的话, 咱们这里没有太搭配的风景。”
洛丽塔风格的小裙子，好看是很好看的，如何美准备的这一套, 连假发和发饰都算上，那可真是走在阳光下都闪闪发亮, 回头率接近百分百的，可问题在于, 这边儿的风景除了那些现代建筑，自然风光上更偏向于水墨风, 山水田园什么的, 古色古香。
跟这样的洋气小裙子，就有点儿不太搭配了。
张旭一见面就指出了这一点，让何美和安琦有一个心理预期，不要高估效果。
“这有什么, 要的就是混搭风，我还想拍那种末日科幻风, 你知道的吧，那边儿那个拆一半的废楼。”
何美直指目标地点。
最近拆迁的项目不少, 可有些地方，拆一半就拆不动了，原因很简单，就是有钉子户，跟房地产公司杠上了，两边儿暂时谈不拢，就直接先放置了。
何美找的就是那样一个地方，她大约是早就做好了计划，说起路径来，像是已经去过了一样。
安琦再一问，才知道她在大学又交了不少朋友，有朋友就在这边儿拍过，她这才起了心思的。
“她是晚上拍的，夜晚看起来效果更好，那月亮就跟假的一样，美极了，我是不太敢，这才在白天拍。”
何美怕晚上不太安全，穿着这样漂亮的小裙子走在街上，要是被人误会就不太好了。
张旭低着头调整相机，时不时试着将镜头对准某个角度，听到何美这样说，就随口应下：“行吧，都听你的。”
两人应该是早就谈好了条件，张旭在拍照这门生意上也是驾轻就熟，没有多说什么，就按照“顾客”的要求，跟她们一起去了那个废楼。
这一路上走过来，安琦满满的在逃公主即时感，没个车是真的不方便，又穿着这样看起来就很惹眼的裙子，路上总有各种各样的眼光看过来，公交车上，更是有故意往她们身边儿蹭的，张旭在这方面还是挺有骑士风度的，尽可能护着她们两个。
也亏得安琦建议，出门的时候又多了一件大外套，把裙子遮挡得不那么显眼了，呃，还是挺显眼的。
好容易到了地方，安琦忍不住说：“这也就是你在我身边了，不然我可不会这样出游。”
“哈哈，是不是感觉还挺好的？”
何美满脸兴奋，路人的目光，让她有了更多的优越感，“自从上了大学，我就发现，自己还真是个大美女啊！”
这话说得，安琦不知道是要赞同还是不赞同，如果赞同，会不会显得自己太虚伪？也就是小美人吧。
“都怪你们，拉高了我的审美，日常看自己不顺眼，其实我还是很美的。”
掏出随身的小镜子照了照，何美陶醉于自己的美色一会儿，看得出来，在大学没少被人追。
顺着长街向下，就能看到那废墟之中矗立的废楼了，真的是废楼，一半都没了，像是被切开了似的，又不那么完全，还有些零散的钢筋挂着水泥块儿，吊在半空中，像是随时都要掉下来似的。
“这楼上，不会还有人住吧？”
安琦不太清楚这个楼的状况，但看窗户都空了，阳光找过来一片通透，应该是没有人的。
“不可能还有人，开发商都跑路了。”
张旭抢答了一回，他的镜头对准废楼，咔嚓了一张，自己又回看了一下，大约效果还不错，心情也好了些，“我大致知道你们要哪种风格了，先在下面拍几张，然后上去拍，我觉得上面拍得更好，你们敢上去吗？”
“敢。”
“不敢。”
安琦是回答“不敢”的，几乎跟何美同时出身，说完了两人互看一眼，安琦摇头，“我是坚决不上去的，太危险了，你也别上去，你要是想拍，咱们在下面拍几张就行了，实在不行回去就用电脑修图，把人转移到楼顶就好了，上去还是太危险了。”
这样的废楼，谁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脚下一空，这楼房都被拆了一半了，还没倒不是说不会倒，万一她们还在里面，突然倒了呢？
为了拍照不要命，那可就太愚蠢了。
何美兴冲冲应了“敢”之后，发现安琦有不同意见，又给了一个看上去还不错的建议，她就犹豫了，目光看向张旭。
张旭在以前就是个万事不沾的性子，听到安琦这样说，也改了口，“那就别上去了，不过，修图是另外的价钱，先说好，我这里是不包括修图的。”
他说到“修图”的时候，微微皱眉，像是不太喜欢，可也没有拒绝，赚钱么，总还是要顾客至上的。
说好了，就在楼下拍，主要是在废墟上拍，安琦又提议不要太靠近那个废楼，万一楼上落下来点儿什么东西……她这个假设又把何美吓到了，看着那晃晃悠悠的水泥块儿，的确是比较危险哈。
即便她都同意了，可嘴上还要抱怨两句：“这样可就没意思了，那还不如在别的地方拍呐。”
连续否决对方两个提议，相当于毙掉了对方的初衷，安琦也觉得有点儿不好意思，笑笑没说话。
张旭作为摄影师，给了点儿意见，却不多，相较于安琦以前见过乐于让她摆姿势的摄影师，张旭这个摄影师就是另一种风格了，你们爱怎么站就怎么站，爱往哪里看就往哪里看，他完全不对她们做任何动作指导，最多的一句也是“散开点儿”或“靠近点儿”，比起指导她们的姿势，他更愿意移动自己的位置和角度。
在安琦的感觉中，好些时候，她都觉得张旭可能只是在拍风景，风景之中有没有她们都不是关键的。
何美开始还兴致勃勃，一会儿就有点儿没底：“让我看看，你到底拍成什么样啊！”
她说着，就快步往外走，地上都是大大小小的碎块儿粉尘，走起来很不好走，她今天还穿了一个全套，脚上的高跟鞋，一看就不适合走在这样的路上。
安琦见她走得快，下意识要去扶她，胳膊还没伸出去，何美就已经“哎呦”一声，身子一歪，再一看，她的鞋跟直接卡在了某个缝隙之中，她努力了一下，还是没有把鞋子拔出来。
“等下，我来看看。”
安琦忙过去，她出门的时候是拒绝了那一双漂亮高跟鞋的，主要是鞋子也不太合脚，如今穿着的是自己的圆头皮鞋，平跟的，走路舒适方便不累脚，在这样不平整的地上，也相对轻松一些。
她快走两步，要蹲着看看情况，何美忙拉她，“别蹲，裙子拖地可就脏了……”
何美像是要把脚拔出来，安琦扶了她一把，这时候张旭也过来了，看着还卡在缝隙之中的高跟鞋，他不知道从哪里捡了根棍子过来，让安琦帮忙拿着相机，自己就去撬那块儿水泥块儿了。
何美靠在安琦身上，保持着单脚站立的姿势，没办法走远，就在这里看着张旭发力，还不忘叮嘱：“小心点儿，别扬灰啊，这里灰太大了。”
她似乎也有些懊悔选择这样的地方拍照了，好看不好照，实在受罪。
张旭无奈：“就你要求多。”即便如此，他还是换了一个方向，保证掀起的水泥块儿不至于砸在她们面前，扬起太多灰尘。
即便如此，当风吹过，那随着水泥块儿掀起而飞来的灰，还是在安琦的鞋面均匀抹了一层细粉，黑皮鞋都成灰皮鞋了。
没了水泥块儿的阻碍，鞋子是能够拿出来了，但，那翻起的水泥块儿中，似乎有什么吐出来一点儿，像是……
“这是什么？”
张旭弯腰去捡鞋子，看到这一点儿，下意识用高跟鞋的鞋跟去碰了碰，一种很奇怪的触感传递到手上，他看看那水泥块儿上的裂纹，又看了看手里仿佛也是脱胎自某个水泥块儿的钢筋棍，把鞋子给了何美，转头又去撬那个水泥块儿。
“好了，你干什么呢？走了，不在这里拍了，鞋子都花了。”
何美略显心疼得看着自己的高跟鞋，明亮的漆皮上明显能够看到几道划痕，让她的心情都不那么美丽了。
安琦更细心一些，在那个被水泥包裹的东西露出一点儿的时候，她就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反手抓紧了何美的胳膊，不会吧，不是吧……
事实证明，最不希望的往往会成真。
半个小时后，有幸坐上警车回程的安琦安分地垂着头，何美坐在她身边儿，还在跟警察侃：“……这谁能知道啊，我们就是出来拍个照，谁能想到呢？我这什么运气啊，这都能碰见……我还以为我都转运了呐……”
自我吐槽的时候，何美从来不留情，历数从小到大碰见的案件，那可真是……安琦在一旁往后靠了靠，略心虚，应该跟自己没关系吧，总不能说是自己连累的吧。
第370章
笔录没什么复杂的, 不用指点，安琦都知道在哪里签字，那种熟练的架势, 让警察都忍不住多看了她两眼, 顺便想起她坐在车上时心虚的表情来。
年轻的警察以一种“可能有重大发现”的暗戳戳的激动, 又多问了安琦几句，再次见到安琦那不自在的心虚表情, 还要再盯着问几句，旁边儿一个头发都花白的年长警察走过来在他头上拍了一下, “做完没，做完就走了，没事儿别缠着小姑娘问东问西的。”
年轻警察被拍得无奈, 还不等解释，就见年长警察扫了一眼签名, 然后让人走了，见安琦和何美穿得漂亮, 还多叮嘱了几句，“小姑娘家家的, 在安全的地方玩儿, 别乱跑，太惹眼了。”
城市拆迁带来的种种好处自不必说，但不得不承认，也添加了一些乱象, 外地而来的各种包工队，以及分不清来源的民工, 多半也是让一些人家拘束自家女儿不乱跑的源头。
不是说一定要以恶念看人，而是某些时候, 不防备是真的怕出那个万一，到那种时候，再怎么样也都晚了。
好像每个学校都会有的恐怖传说一样，每当这种时候，就会流传一种“城市传说”，大意就是某个女生走夜路，然后被嗯嗯那啥了，受到这种伤害，就算是找到犯罪者，把对方绳之以法又能怎样？
而最糟糕的还是那些犯法但不想坐牢的，会因为一时恐惧或者想要隐瞒的心思而做出更加过分的行为。
若是为此死了，那才是真正的悔之莫及。
年长警察自己就有年龄差不多的女儿，对这方面还是比较看重的，多说一句，也是好心，虽然这种话听起来好像是指责别人穿搭一样。
何美就有点儿不服气，小声辩解：“现在都流行这么穿。”
安琦拉了她一把，冲着年长警察笑笑，扯着何美离开，何美走了两步，还说：“别拉我啊……”
张旭走在她们身后，把玩着自己的照相机，走出来淡淡问：“还拍吗？”
“拍什么啊……”
何美还有点儿扫兴的意思，可低头一看自己漂亮的裙子，又舍不得不拍，犹犹豫豫，“好不容易借来了，怎么也要多拍点儿，咱们换个地点吧。”
安琦扶额，这还真有兴致，不过，算了，应该也没什么事儿了吧。
再选择地点的时候，可能是也怕荒僻的地方再有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何美和安琦就找了别的相对人少一些不会被打搅的地方。
“最近这里死了个人，都没什么人来这里了。”
何美指点着不远处的一栋楼说着，安琦看了一眼，她们现在所在的位置是一处学校的后墙之后，隔着一条小街，这边儿的红砖墙颇有些意境感，连那砖缝之中的青苔都像是一种年代的证明。
在她们说话的时候，张旭拿着照相机狠狠拍了几张风景照，纯风景，不要人的那种。
听着何美说，他又调转镜头，对准了那栋楼“咔嚓”了两下，“跳楼死的吧，据说挺惨的。”
“你也知道？”
何美讶然，回眸看向张旭。
张旭笑笑：“都传遍了，提醒你们啊，死的那个女生，穿着的也是这样的裙子，流行。”
“是失恋了吧？”
何美猜测着，皱了皱眉头，不喜欢听张旭说别人跟自己穿的一样，尤其那人还是死了的，感觉莫名有点儿晦气，拍照的兴致是彻底没了。
安琦本来就是个陪客，见她没兴致了，自己也不催促拍照，干脆提议往回走，赶紧换回日常装束，更自在一些。
“从这里回去吧，我知道这边儿有条小路，从这里走近一些。”
张旭指点着一个方向。
走到半路上，见到人多了，才知道他指的小路是什么样的小路，竟然是从一家大型连锁超市走，从一个门进，另一个门出，过街天桥似的，正好省去了一段中转的路程，的确是个小路了。
“这里什么时候开超市了，我记得以前不是这个样子！”
新的建筑，肉眼可见的热闹，带给何美一种新鲜感，她的情绪又好转一些了，看着那下行的坡道，还踩着高跟鞋蹬蹬蹬往下小跑了几步。
“慢点儿。”
安琦看那样子都为她担心，怕她再崴脚，可看她欢快的样子，估计之前崴脚也没多大事儿，倒是不用太担心了。
她跑得快，就把安琦和张旭落在了后面，安琦随着张旭的速度，慢慢往前走，张旭翻看了一会儿相机，有几张好的，还直接让安琦凑近了看，两人距离就拉得挺近。
安琦看着他拍的照，就一个评价，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