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莫向晚
所以，董斌的这一单，是意外。
而卷起的竹帘，也是意外。
安琦想到，是自己要看外面的“全壶”，董斌才去完全卷起那个方向的竹帘的，而他们之后站的位置，也为了看下面的热闹，就在那一面完全卷起的竹帘的前面。
至于对应这一面竹帘的位置，那一面是就餐区，为了方便采光，竹帘一直都是完全卷起的，也就是说，他们给那潜藏的凶手，打开了一扇窗，让对方的箭能够直达某人的心脏。
不过，这个距离，这个精准度，也未免太……
安琦不知道该说对方是艺高人胆大，还是说对方自信这种程度的条件暴露筛选不出自己来，但让她感觉，这个范围，应该是极小的吧。
这是现代，不是古代，弓箭爱好者不会太多，而能够把箭射出这么远的，应该也没有几个吧。
从凤毛麟角之中的候选人之中筛选出跟死者有瓜葛的，应该不难吧。
两人被问完了话，也没他们什么事儿了，留下联系方式，就可以下山去了，经过山脚下的时候，还有警察没有离开，正在问一个人的话。
那个人应该是个经理吧，浓密到不自然的黑发压在他的头顶，却难以挡住人到中年的秃然气质，圆胖的一张脸上挂着汗珠，顾不得擦拭，正在不断地小声跟警察说：“这个，那就是个装饰弓，虽然也能拉开，但，真的不太可能啊……”
安琦心神微动，脚步慢了两分，董斌也跟着慢下脚步，那边儿警察警惕的目光立刻看过来，看得安琦一个心虚，正要快走两步，就见一个背对着自己的人转过头来，不是别人，正是陈培明。
“好巧，你是……来这里吃饭？”
陈培明笑着跟安琦打招呼，也看到了董斌，但他的言语和眼神都没在董斌的身上多看，当然，是表面上没多看，私下里，还是看了个仔细。
“是啊，好巧。”
安琦顿觉尴尬，自己好像在约会被抓包似的，明明没做什么亏心事，哪怕是谈恋爱，在她这个年龄也是正常的事情，也不是跟什么七老八十或者有妇之夫谈，但怎么就那么心虚呢？
即便心中有点儿乱，安琦脸上还是稳住了，并没有把心中所想暴露在脸上，不过，她却没有为两个都认识自己的人做介绍。
董斌先伸了手去：“你好，我是董斌，安琦的朋友。”
“好巧，我也是安琦的朋友，陈培明……如你所见，我正在工作，有空以后再聊。”
陈培明本来想要说什么，可还没说完一句话，就有人对他招手示意，他就顾不得安琦和董斌了，点点头，草草结尾一句，不等他们两个回话，转身就朝招手那人走去。
那边儿有个服务生，是负责主持投壶的那个，似乎说了什么信息，陈培明被叫去听一听。
安琦顺着他走的方向，多看了两眼，也认出那个服务生是哪里的，心中揣测了一下，也许今天看似欢聚一堂的朋友，可能也潜藏着什么矛盾，如同那个著名的三选一一样，有人被谋杀，那身边的朋友之中，肯定有具有动机的那个，不止一个。
“那人的人缘儿很不好吗？”
安琦喃喃自语，说实话，她还记得初看第一眼的感觉，似乎很不错的样子，看着就是那种优秀又成功的人士，最难得的还是年轻，且长得也不错。
可现在想来，能够到被人谋杀的份儿上，这是不是有点儿太招人恨了？
“应该还都可以，不过，这种事儿也说不准的。”
董斌说着，举了一个最浅的例子，也是他在国外听到的真实案例，就因为得了别人一个白眼，就把别人给杀了，这个凶手，可谓是自尊心过剩了。
“……所以，有些人，有些事儿，真的说不好的。”
“那倒是。”
安琦点点头，她以为需要有深仇大恨才能产生杀人动机的，可对某些人来说，一个白眼，一声骂语，或者再有些别的什么，可能只是碰撞或踩脚之类的小事情，都能产生杀人的冲动。
这种，大约跟自杀冲动似的，多想一下，未必会死，可就是少想了，动作快于思想，就造成了悲剧。
“很抱歉，没有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没吃好吧？”
走出去一段距离，董斌突然开口致歉。
“还好啦，别人想要这样的经历都没有呐，其实也没那么可怕……”反而很容易满足人的猎奇心理，死人欸，少见欸。
安琦也难以否认，当变故出现之后，自己其实是有点儿看热闹的心思的，不过她努力让这种比重不要太大，还是同情居多比较好，一条生命，是应该有足够压在心上的沉甸甸的重量的。
即便跟自己没有关系，也不该抱着看稀奇看热闹的心思旁观，太不尊重死者了。
呃，大约也不太尊重凶手的杀人动机？
第390章
这一餐的饭钱大约是早就给了, 安琦没有看到董斌给钱，跟着他们的服务生被叫去问话了，等着警察问完了, 大约他们经理还要问一遍, 知道具体是个什么情况。
这种突发事件, 浊园应该也没有个应对标准，没有做什么紧急培训, 这会儿就有了难得的空窗期，董斌和安琦两个, 身边都没跟人，走了一会儿，安琦看着周围的景色, 有点儿找不到自己化妆换衣服的地方在哪里了。
如果身边儿有个服务生，大约还可以问问, 但不知道是不是这里的服务生隐于环境的素质做得太到位了，左右并没有什么人在。
也许是看热闹去了？
安琦正这样想着, 就听到董斌继续说：“本来还说带你在这里好好逛逛，这会儿恐怕也不太合适。”
死了人, 虽然那死人已经被转移走了, 但无论是他们，还是此处的其他人，恐怕都暂时少有谈风弄月的心思。
不合时宜。
那么，就只有先回去了。
他说话间, 带着安琦往外走，走着走着, 安琦就发现了来时的大门，就在这条路的尽头。
“这……我衣服还没换呐。”
安琦小声提醒, 以为董斌是忘了这件事。
“不用换，送你的，咱们换下来的衣服，我已经让人送到车上了。”
董斌浅笑，远离了死人的地方，似乎就让心情轻松了许多，像是走出了某种压抑的环境一样。
“啊，这……吃饭送衣服吗？”
安琦近乎本能地这样问了一句，问完了，脸色爆红，自己犯傻了，怎么可能吃饭送衣服呢？这衣服，只可能是董斌买的。
“我当时看到这套衣服，就想着你穿肯定好看，果然，很好看。”
看着安琦，董斌说出这一番话来，嘴角微微勾起，噙着笑，目光之中若有淡淡欢喜。
“啊，你、你也好看。”
安琦顺势回了一句，可这一句说完，觉得脸上隐隐更烫了，心中土拨鼠尖叫，什么啊，什么啊，你说的这是什么啊！
词不达意的，快倒回去，这不是你该说的，该怎么样淑女一点儿，更有风度一点儿，说个“谢谢”？
怎样正确面对来自外界的赞美，尤其是关于自己美貌的，这个课题，安琦一直没有学好，连经验，也只能说是被动积累，无法主动面对。
呃，也不是，关键是，眼前这人，不是陌生人，而是明确表达了喜欢意愿的追求者。
那么……
她该怎样才能更加得体呢？好苦手，这方面，她没经验啊！
脑内大戏很是欢畅，可现实中，安琦只是回了一个小小的羞涩的笑容，脸上微微的红晕，并没有她想象中的“爆红”，反而因为那些红霞，那点儿羞意，温柔婉转，动人心肠。
美是没有一个具体的量化概念的，什么样才算是美，瓜子脸好看，难道椭圆脸就不好看了吗？尖下巴好看，难道圆下巴就不好看了吗？长发，短发，高矮胖瘦……总有太多的组合能够让一个人被称之为美人。
不能一概而论地说单眼皮美，双眼皮就不美。
甚至美还具有某种相似性，一模一样没有，但相差无几，还是很多的。
但，总有些美是具有无法替代的独特性的。
董斌不知道该怎么说，但他觉得安琦的美，大概就是那种动静皆宜的美，是怎么看也看不腻的那种。
每一个神态，每一个表情，都可以让人安静欣赏，但这又不是她的全部，她更吸引人的，是一种引人探究的感觉，也许是神秘感？
董斌摸不清楚这种感觉是什么，但他不会掩饰自己对安琦的感兴趣，喜欢自然而然，是能够放在阳光下，迎接烈日的考验的。
他不缺乏选择的自信和勇气。
宿舍里，王梦瑶听到这一段的复述，主要是讲述这十分吸引眼球的衣服的来历，不由啧啧嘴：
“……所以呢？你就收了？真好啊，怎么没有人送我这样一身衣服呢？这么好看，我穿着一定很好看。”
她说着，还扯了扯衣服的下摆，看看那上面精致的织金绣花，又去扥了扥披帛，似乎想要看有没有弹力一样。
“小心点儿，别拽坏了。”
贾思思十分心疼，手虚摸着，像是怕莫脏了衣服似的，并不敢真的摸上去，目光之中都是羡慕：“真漂亮啊，等我头发长了，也去买一身这样的衣服。”
谁能不向往长发飘飘，衣袂如仙呢？
“好啊，你穿肯定很好看的，你的气质特别合适古装。”
安琦笑眯眯回了一句，故意忽视王梦瑶的话，跟贾思思聊天，这倒也不是商业互夸，贾思思的气质，还是很有那种古典气质的。
不知道是不是感觉自己被忽略了，王梦瑶有些不高兴地把披帛一甩，像是赌咒发誓一样：“等着，我也让傅义忝给我买一套这样的衣服。”
说着，她就去打电话了，并没有离开宿舍，而是站在洗漱台前，对着梳妆镜，大声说安琦今天从“男友”那里得到一套古装衣裙的礼物这样的事情。
“谁买的，你说能是谁买的，还不是那个……那肯定啊，不然怎么送这么贵的礼物……”
她平时风风火火，声音也是大大咧咧的，这会儿说话的音量似乎是平时的样子，但那些话，实在是有些扎心，哪怕听不到傅义忝在那边儿说什么，听着王梦瑶这一番话，安琦觉得自己就跟拜金女没两样了，不，还是不同的，自己是吊着人不给好处的那种“女表”，婊里婊气的感觉。
安琦微微皱眉，这种想象让她感觉不舒服，但她没有多说什么，王梦瑶有时候说话是不会在乎别人的感受的，她也是知道的，只看王梦瑶平时说话刺了郑彩英多少次就知道，这人，就是这样的性子。
应该不是故意针对自己吧。
晚上，郑彩英约会回来，听到王梦瑶“前情提要”地说：“你今天回来晚了，没看到，有人给安琦送了一套古装，可漂亮了。”
“真的？我看看？”
郑彩英满脸好奇，凑过来跟安琦说话，安琦回宿舍后，已经把衣服脱下来叠好放在柜子里了，这种并非日常的服饰，拖拖拉拉的，平时穿着也不方便。
她是不想要过分引人注目的。
这会儿郑彩英要看，她不是很想拿出来，就怕她让自己再穿一次，就好声好气地跟郑彩英说：“今天晚了，我已经收起来了，明天再拿出来给你看吧。”
要求没有得到满足，郑彩英略失望，却也没多说什么，这也是别人的自由，她也就是好奇罢了。
今天有点儿累了，安琦没跟她们说碰上死人的事情，心中多少还是揣了点儿事儿，上床睡觉也有点儿早。
也许就是睡得早了，迷糊一觉突然就有点儿清醒了，正好听到王梦瑶和郑彩英嘀嘀咕咕的，开始没留意，后来听到衣服，这才知道是在说自己。
“……说什么不是男友，不是男友就收人家那么贵的东西，她可真好意思，不要告诉我她不知道那衣服有多贵……”
这是王梦瑶的话。
郑彩英似乎不太想说什么，来了一句“可能真的不知道呢？”
“再没眼力，也能看出那些配饰不便宜吧，项链手链的，可都是珍珠玉石的，她不会连这点儿真假都看不出来吧，再有那衣服的做工……”
王梦瑶还在奚落，她似乎对安琦憋了一肚子的话，很想要跟人说一说。
“嘘，你别说了，小心吵醒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