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莫向晚
陈培明问了一句，又觉得好像问错了，忙解释，“之前听说他跳下去之前，一直都是在你身边的，我……”
“电话？没有吧？”
安琦没有在意陈培明的提问是不是有什么怀疑的意思隐藏其中，她微微皱眉，回忆了一下，郑从文跟她的关系还没那么近，他也没有一直在她身边儿，所以，他有接过什么电话吗？
“时间不长，不到三十秒，是未知号码，应该是网络电话……”
陈培明启发性继续说着相应细节，一个“未知号码”让安琦一激灵，下意识重复了一遍“未知号码”？
第502章
记忆中, 很多零碎的片段浮现，郑从文也曾一语道破未知号码就是网络电话，他既然知道, 应该是见过, 会在哪里见过呢？
最有可能的, 就是他自己也接到过。
这是很合理的猜测，安琦垂下眼睫, 筷子又在米饭之中拨弄了一下，像是在把米粒挑挑拣拣。
看着这一幕, 陈培明不知怎地想到了一个童话故事，以及在故事之中要在灰堆之中捡豆子的形象，套用到安琦身上, 忍不住唇角就有了笑容，还发出了不合时宜的笑声。
“你笑什么？”
筷子立定, 安琦抬眼看他，目光之中有着不解, 也有着微恼，在别人思考的时候发笑, 好像在笑别人在思考一样, 真的是很不礼貌，像是受到了轻视。
“没什么。”
陈培明摇摇头，没好意思说自己想到了童话故事之中的形象，两件事风马牛不相及, 说出来像是一个冷笑话，他唇边的笑意还未完全收敛, 嘴上已经转换了话题，“既然你也不知道什么, 那就没什么问题了，谁知道他是怎么想的。”
不要跟自杀的人论短长，如果真的能够被说服，他也不会走上自杀的路了。
这一想，陈培明开口给安琦说了说自己前段时间在追的一个案子，看上去像是被杀，其实是自杀的案子。
之所以弄得这么曲折麻烦，一方面是为了骗保，一方面，也是为了给家人一个心理安慰。
“也不知道他们都在想什么，那么年轻，健健康康的，做点儿什么不好，非要早早结束自己的生命，值得吗？”
很多当时以为的巨大挫折，在之后再看，可能都是不值一提的，工作找不到，恋爱被分手，再有在社会上找不准自身定位的迷茫，这些若在迷雾之中的困扰，走出去再看，其实也不算什么，可在当时，就是会让人在雾中溺死。
“他是怎么做的？”
安琦不是太好奇对方自杀的动机，反而好奇他怎么把自己弄成被杀的样子。
陈培明看了一眼还在白米饭上的糖醋小排，微微摇头：“你先吃，吃完了我再跟你说，免得你听完了吃不下饭了。”
他这样一说，安琦就已经吃不下饭了，没办法，联想力太好，她没有表现出来，而是颇为艰难地快速吃完了餐盘之中的食物，等跟着陈培明走出来，他却又不肯说了，给安琦买了一杯奶茶，怕她不接受一样，还说：“你请我吃饭，我请你喝奶茶。”
“都是你付钱的。”
安琦说到这里，目光略埋怨，她因为自己的怀疑麻烦到了陈培明，说好了请他吃饭的，结果他选择吃最物美价廉的学校食堂，这就算了，在安琦划饭卡的时候，才发现他竟然提前给她卡里充了钱，也就是说这一顿饭看似是安琦划卡请客，其实还是陈培明出钱，甚至这钱还没吃完，多的还留在安琦的饭卡之内。
饭卡里的钱，好进不好出，总不好为了这些钱去退饭卡，可要还给他现钱，似乎又不是做朋友的样子了。
以前还挺硬气的，觉得自己不是必须有这样一个朋友，但遇到这样的事情，安琦突然发现，她可能真的需要一个警察朋友，否则，什么药检化验之类的，她都不知道该找谁帮自己。
那句老话果然不错，多个朋友多条路。
可能也正是因为安琦有意缓和关系，这一次再见，他们两人之间的气氛似乎又回到了最初的状态，客气之中略有亲近。
“一样的。”
陈培明很是大气，这点儿小钱还真的不会被他计较。
一时沉默，除了拜托对方的事情，安琦也没什么好说的，毕竟不是那么了解的人，她于是又问起了刚才说的那个伪装自杀的案子，好奇心作祟，“他到底是怎么做的啊？”
“也不是很复杂，就是先把自己捆绑起来，做出一个好像被他人捆绑的样子，然后沉入江中，若不是系着石头的绳子被鱼啃断，他也不会浮起来，巧合的是，浮起来的时候，正好碰上了江上的捕鱼船，被螺旋桨给搅了，弄得好像是碎尸了一样……”
也正是因为那尸体被发现时候惨烈的状况，才会被认定为凶杀案，陈培明才过去查看。
可经过了法医的检查，还是能够分辨出来这并不是死后分尸的惯用手段，没有用螺旋桨做工具分尸的，校准难度委实大了点儿。
于是在判断出来那尸体并非被凶手分尸，再判断出那绳结看似复杂，其实可以独自一人完成之后，这件事几乎就没什么悬念了。
“看着像是他杀的案子，可能是自杀。”
陈培明直接点明了这一句话，让安琦不要多想郑从文的事情，他已经被判定为自杀了。
“有的时候，真正想死的人，不会在大楼上站半天，可能只是从桥上走过，就直接跳下去了。”
监控中，见过太多那样的画面，自杀的人一点儿停顿都没有，绝不会坐在桥栏杆上反思什么，能够多坐一秒，他就不会跳下去了，真正自杀的那一刻，必然是干净利落的，而跟之前的动作衔接顺畅，一眼就能看出来他就是要这样做，哪怕外人看不出来缘由。
“我知道，可……”
安琦点头，她已经察觉到陈培明是想要皆有那个看似他杀的自杀案点出来这种可能，但她始终觉得有点儿不对劲儿，只不过她的疑点都集中在饮料上，如果饮料没有问题，那恐怕还真的是没什么问题。
可能真的是自己多想了？
那个男人捡走饮料瓶是一种下意识的行为，剧组收摊的时候也会带走现场垃圾的，而他之所以忘了扔在拐角的垃圾桶，真的就是忘了？
当时的情况那么混乱，他可能也没注意自己手上还拿着一个捡来的饮料瓶，说不定之后在她没看见的地方，他可能还会以为那是自己的饮料，喝了？
不不不，这个不太可能吧。
她没有说完，摇摇头，算是把这件事揭过，谢过了陈培明的好意，也谢过他帮的忙。
“没什么，听你说我也觉得有问题，可现在看来，最有可能的恐怕是这个未知号码，如果一定是他杀，你有没有想过一种可能，这个电话有问题，也许电话之中告诉了他什么消息，他一时失神跌落，也是有可能的。”
楼道之内没有监控，那个走廊上的监控，最多能够照到安琦所站的位置，看出她是什么都没干的，其他人，就看不到了。
郑从文下落的那一幕，他们没有办法从别的地方看到，只能通过旁观者的叙述来还原，而记忆这个东西，是很可能失真的。
唯一有可能作为物证的，那半瓶饮料已经不知道被扔到哪里去了，陈培明按照安琦所说，找到过那个剧组工作人员，对方想不起来到底把饮料瓶扔到哪里了，对这件事几乎没什么记忆。
而同一个箱子之中，安琦手中的那瓶饮料，化验过后却没有任何问题，以此推测，郑从文的那瓶饮料应该也是没什么问题的。
为了佐证这一点，陈培明还找到了剩下的饮料，抽样检测了几个，都没什么问题。
等等，抽样！
“不，不对，可能有点儿问题。”
陈培明脸上的轻松神色突然严肃起来，怪谈会的这种饮料，一瓶只有正常饮料的三分之二，也就是三百毫升的量，一箱子装满，有二十瓶饮料，这跟当下一箱十二瓶还是有很大不同的。
剧组总共有两箱饮料，其中一箱还没打开的，另外一箱打开的，据说就被郑从文拿走了两瓶，一瓶他自己喝，一瓶给了安琦。
他每次都是最先拿饮料的那个，再加上饮料箱就在离导演不远处，还会被一些人当做凳子坐一坐，所以不常有人过去拿饮料。
这箱被拆开的饮料被追回来的时候，他们都说只有郑从文拿过饮料，这是没有问题的，不少人都看到了，可，因为瓶子小的关系，他们并没有特意说郑从文拿了几瓶，可能也是没留意。
据安琦所说，她的手中一瓶，郑从文一瓶，那么，箱子之中剩余的就是十八瓶，可实际上，那箱饮料被送来的时候，里面只少了一瓶，说是只有郑从文拿了。
没错，只有郑从文拿了，但郑从文拿了两瓶。
“该死，饮料肯定有问题！”
陈培明咬牙，他当时还看了那箱子一眼，只是当时没想到这个问题，他下意识地把安琦手中那瓶没拆封的和郑从文那瓶剩一半的画了等号，也就没发现至少了一瓶饮料的箱子有什么不对劲儿的地方。
这可是小学生都会做的算术题，二十减二，应该剩下十八瓶才是，可那箱子之中，是十九瓶，只少了一瓶，少了据说是被郑从文拿走的那一瓶。
想明白这个，现在无论化验结果是怎样，陈培明都不能相信了，如果饮料没问题，为什么要替换？
总不能说是那箱找不到，要用新的来应付警察吧，何况，这种饮料据说是限量版，并不好买的。
第503章
自杀的人越来越多了。
陈培明还没弄明白饮料之中到底有什么问题, 就又接到了一个看似是他杀的自杀案，不看现场，几乎无法想象一个人能够对自己多残忍, 而看了现场之后, 又会对自杀者怀有某种深深的……不, 不是同情，而是愤怒和敌视。
“这不是报复社会吗？”
一个警察忍不住说。
自杀者是跳楼自杀的, 但在自杀之前，她杀死了自己的同居男友, 包括合租的室友和她的男友，背负了三条人命然后跳楼自杀，伪装成好像被入室抢劫的样子, 为什么啊！
他不理解，他十分不理解。
在大多数人的印象之中, 自杀者已经对这个世界没有留恋，在死之前就好像那些自知寿命将尽的老猫一样, 会找个别人找不到的地方，安安静静死掉, 比如说在自家开煤气自杀, 烧炭自杀，割腕自杀，或者干脆是服用安眠药自杀之类的。
哦，插播一个冷知识, 服用安眠药自杀并不会很安详，反而会痛苦, 留下呕吐之后的狼狈样子，并不是一个很好的自杀方式, 另外，安眠药是处方药，想要自杀的计量，一般人不容易买到。
在种种自杀方案之中，或许还有些人不甘心就此死得寂寂无名，恐怕尸体臭了都没人发现，也许会选择跳楼自杀这样更加惨烈的方式，在临死之前多在楼顶站一会儿，可能也会引发媒体关注。
但这些自杀的根本都是在消亡自己，而非消亡他人，只要不是倒霉到正好被跳楼的砸死，基本上也不会对社会造成太大的危害。
但，这个自杀前先杀亲近的人的做法，就有点儿反社会了。
“没什么奇怪的。”
陈培明很冷静，戴着手套的手正在翻阅一本像是日记的东西，不是每天都写，但写出来的内容也足够让人了解自杀者的心理了。
单亲家庭的女孩儿，从小就没有父亲，母亲后来又丢下她改嫁了，她上学成绩还不错，来到了城里，认识了男朋友，可后来发现男朋友脚踩三条船，自己不过是最差的那个备胎。
跟合租的室友有矛盾，主要是因为合租室友的男友曾经调戏过她，对她动手动脚，却被合租室友当做是她勾引，争吵过，还被甩过巴掌，被骂过，她的男友并未帮她出头，反而劝她息事宁人。
生活之中的磕磕绊绊太多，分散了精力，学业上也不那么如意，再有发现最近的流产其实是男友偷偷给她下药……
不得不说，在这个两室一厅的房子里发生的事情，几乎都能够去上演几十集的连续剧了，水一点儿的话，也许能够拍八十集？
总之，倒霉的女孩儿在悲伤绝望之余，觉得人生了无生趣，不必勉强活着了，然后就想要死，然后……
“这里，可以查一下。”
陈培明在一行字上点了点，那是女孩儿记录的她在网上加入的一个自杀群，还有跟群里面人聊的一些话，也就是那些话，让她选择了在自杀之前杀死身边的人。
“既然都决定要死了，那么，为什么不让他们陪葬呢？”
这种残酷的话，好像还带着某种诱导，对精神崩溃的女孩儿来说，就很有说服力了。
“又是自杀群？”
准确捕捉到了这个词，同事微微摇头，“你说现在的年轻人都在想什么，好好地，非要在这种群里厮混，本来没什么事儿，都非要去死一死了。”
任何聊天群之中都可能良莠不齐，有些人就是那种看热闹不嫌事儿大，怂恿别人去自杀都觉得有乐趣，而有些人，还真的是脑残一样会听从这样的话，最后走上自我毁灭的道路。
“以前有过？”
陈培明是不负责类似的案子的，至少之前没见过。
“多了去了，之前你看的那个，不也是这个自杀群里的，哦，可能不是一个自杀群，但，都差不多。”
同事漫不经心地随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