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莫向晚
“那个、我妈妈跟你说什么了啊？”
问话的时候，安琦心中有些猜测, 乔溪跟董斌能有什么好聊的呢？她唯一想到的就是只有今天乔秀又说了什么。
乔溪和贺炜的婚姻，谁都不能否认乔秀是个大媒人, 她也常常因此认为自己是大功臣，那么……
“也没什么……”
董斌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安琦给打断了：“你可别骗我, 我最讨厌别人骗我了。”
平时表现得没有脾气，不代表真的没有脾气, 安琦的执拗劲儿上来，是很可能会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决定的。
电话那头沉默了好久, 像是在斟酌这件事是否应该如实说，最后在安琦忍不住要催促的时候, 董斌才说了实话。
“并不是什么大事儿, 就是想要问我你妈妈现在的婚姻跟我有什么关系，在这方面，我只能说我听到了一些风声，并不是很确切, 也并未替你选择继父。”
董斌似乎一字一句都在斟酌，以至于说出来的这句话让安琦没办法一下子理解。
“所以, 跟你没有关系了？”
她逼问，非要一个准确答案不可。
“也不能说全然无关, ”董斌说完这一句，紧跟着又补充，“起码我知道，如果不是因为我喜欢你的关系，你的大姨可能不会操心你妈的婚事……”
乔溪离婚带孩子的身份，看似被剔除出了婚恋市场，可其实她长得好看，也还年轻，并不是没有人喜欢的，不至于完全无人问津，乔珠以前还积极给做媒，乔秀么……倒是没有。
安琦靠在床上，微微蹙眉，她回想了一下，不得不说乔秀这个人真的是有点儿“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的意思，在此之前的那几年之中，她可从未关心过乔溪要不要再嫁，要嫁给什么样的人。
而她一旦关注了，就能在最短的时间内促成结果。
也幸好贺炜这个人是真的不错，不然……有的时候，安琦都觉得乔溪还是没主见，容易被周围的人所影响，倒是跟她的性格很像。
“你什么意思？”
安琦敏锐意识到了这一句话之中还有隐含的意思，磨了磨牙，说就快说，吞吞吐吐，这么不干脆真是太熬人了。
“快说。”
听着安琦连声催促，董斌似乎也觉得不适合再隐瞒什么，干脆道：“我并没有隐藏对你的好感，如果有人发现了，自然会为我考虑更多。”
接着，他大致说了一下这里面的因果。
如同董斌这样含着金汤匙出生的豪门大少爷，从小开始，很多事情就不会让他多操心。
吃饭的时候多皱了一下眉，用饭的频率慢了，吃得少了，都会被很多人观察到，然后就会有人想尽办法为他呈上更加美味的食物，以及更加舒适的服务。
像是他身边的管家，看他挑一下眉，就知道他想要什么，准备妥当让他毫无后顾之忧。
他喜欢安琦这件事，只要他不去刻意隐藏，表露出来，就会有人跳出来积极地为他分忧解劳。
这分忧解劳的方式有两种，一种是大家长式的，好像很多偶像剧中开支票“离开我儿子”的戏码，通过各种方式来打断这个门不当户不对的恋爱，以免后面难以收场。
另一种就是助攻了，创造各种有利条件，让董斌和安琦能够顺利在一起。
乔秀作为安琦的姨妈，采取的就是后一种方式，因为安琦如果能够跟董斌结婚，对她来说是多了一门更靠得住，能够帮忙的姻亲，是大好事一桩，她自然会为此尽心尽力。
而前一种，董斌不是任人摆布的小娃娃，他也有自己的方法让事情的走向不至于脱离他安排好的轨道。
于是，在两方很有默契的配合之下，乔溪很快再嫁了。
贺炜是不是知道什么不敢说，但他选择这段婚姻，也有他的理由，董斌也不讳言，在这段婚姻成立之后，在他的主导之下，公司跟贺炜合作的项目也多了些。
在商言商，并没有特别让利，但这种项目合作本身也是一种提拔，把本来并不在棋盘上的棋子，摆在了所有人都能看到的位置上，给了更多的机会。
“我只能说，并不是我安排他们两个的婚姻，而是正好碰见了，这也是一种缘分，不是吗？”
董斌的最后一句反问轻松了一些，好像还能听到一丝笑意。
安琦的心情却没那么轻松，原来缘分还能这样解释吗？是了，安排好的英雄救美就不是英雄救美了吗？
哪怕事后知道真相，知道一切都是故意安排，当时为了这份缘分悸动的心情，还有已经交付出去的爱情，就能够收回吗？
有些话，不必再问，安琦已经明白了，董斌是故意的吗？他是。
这种故意有什么恶意吗？没有。
反而，这种故意还在扫清某些障碍。
如果说之前董斌的父母可能会因为家世不匹配之类的原因不希望看到安琦成为董斌的女友，但当她有了一个贺家大小姐的身份的时候，这一层阻碍就自然消除了。
提早消除某些隐患，何尝不是在乎的表现。
很多人想要找的男友，所谓的男友力，不就是这种能够摆平所有麻烦，让他们的恋情一直甜蜜的能力吗？
董斌能做到，也的确做得很不错，若不是乔秀最近受到的打击太大，把所有都说了出来，希望安琦能够通过董斌帮忙，恐怕安琦永远也想不到大姨好心做媒的结果会是如此冰冷。
利益的交换，总是显得过于无情。
有一句话突然冒出来，安琦很想问“你对我的喜欢又有几分呢？”可她终究把这句话咽下去了，她总觉得问别人“爱不爱我”显得有些傻，感情这种事儿不是嘴上说说就能当真的，还是要看行动。
而董斌的行动，显然太有行动力了，他那时候还没成为自己的男友就已经开始考虑以后了，若说不够真诚不够喜欢，是不是也有些矫情了？
矛盾的想法在脑中比划着拳脚，安琦头有些昏，情绪都有些提不上来，她是不是该为此生气，可怎么好像还有一丝丝窃喜的甜？
第624章
电话里, 安琦有所克制，并没有借题发挥，把这个问题扩大到不可弥补的地步, 董斌也有意缓和, 作为两人谈话气氛的调味料, 张崇的故事就登场了。
因为张崇这个人的存在的确给安琦的生命安全造成了一定程度的威胁，因此也早就被董斌列入观察视角, 他的人脉和关系网自然不是安琦所能够比拟的，从上而下, 反而能够收获到更多对外部隐藏的秘密。
“张崇也挺可怜的……”
董斌简单概述了一下张崇的不为人知的过往。
张崇的母亲，当初跟张父在一起的时候就知道对方是有妇之夫，她还是勇敢追爱, 就那么直接莽上去了，可能是因为张父这个人很会当情人吧, 反正把张崇的母亲给哄得以为自己是他真爱。
怀上孩子，借孕逼婚也就成了一种上位的手段, 只能说，张崇的母亲是被一些言情小说的套路洗脑了, 如果第三者上位有这么容易的话, 仅有的成功的几个也不会总是被众人津津乐道了。
她还不算被洗脑得彻底，起码没弄出什么带球跑的套路，却也没好多少，生下张崇之后, 见是个儿子，先以为自己上位的机会大了, 后来发现张父无动于衷——他当然无动于衷，私生子已经太多了, 多到记不住了！张崇的母亲就失望加绝望，总之吧，脑回路一错线，就秉持着“你不爱我，那你就恨我”“让你的儿子管别人叫爸”之类的想法，带着襁褓之中的张崇，飞速找了一个男人嫁了。
这种仓促得来的婚姻几乎也谈不上什么爱情可言，没有足够的感情基础，也得不到娘家的多少支持，事实上，因为张崇的母亲跟有妇之夫的事情闹大了，娘家跟她已经断绝关系了。
就这样，张崇悲剧了。
因为张崇的母亲是存着报复的念头，所以从小张崇就知道自己的父亲是继父，不是自己亲生的父亲，而他亲生的父亲是个人渣，也许是骗婚的人渣。
总之，张崇不被母亲所爱，继父那里，本来按照道理来说，抱个婴儿回来当自己孩子养，落在自己户口本上，等他长大了那不就跟自己亲生儿子一样吗？
可因为张崇母亲的坚持，继父没办法让孩子跟自己的姓，一个家三口人三个姓，这看上去就不像是一家人，还要应付外头的闲言碎语，他就很承受不住压力。
最重要的恐怕还是张崇的母亲不能生了，夫妻两个后来求子不成，怨恨就都在张崇这个头生子身上了。
“他的养父还算是稍微有点儿底线，并未虐待他，但他的母亲就很过分了……”
便是董斌，第一次听到这些消息的时候也忍不住叹息，世界上会有这样的亲妈也是真的让人瞠目结舌。
当着继父的面虐待自己的亲生儿子不算什么，张崇自己恐怕都习以为常了，在张崇继父喝醉酒打人的时候，拿张崇来做挡箭牌保护自己，还要在之后加诸同样的打骂到张崇的身上，怨恨他将自己的人生搞得一团糟。
可以说，这个女人真的是一点儿都不爱自己的儿子，自私得只把儿子当做上位的工具，而发现这个目的不能达成的时候，那儿子就成了理所应当的沙包。
在这种环境下长大的张崇心理阴暗，真的不能说是错了，那不就是顺其自然的吗？
而他后来杀死了自己的母亲，亲生母亲，仿佛也是自然而然的。
“张家已经处理了这件事，当时也没什么人怀疑，所以也没留存什么证据……”
张崇的继父喝醉酒打老婆在那一片儿都是出了名的，而常年被虐待的张崇更是众人所同情的对象，这种惯性思维之下，当看到张母身上带着伤死了之后，没有人怀疑到张崇，反而都怀疑前一天醉酒，甚至当着大家面儿醒来一脸茫然的张崇继父。
邻居好心帮忙，试图急救，收拾乱七八糟的现场，还把人抬到了床上，还有帮忙给换寿衣的，这一整套流程走下来，救护车过来开个死亡证明，警察抓走了可能犯事儿的张崇的继父，事情就这么完了。
后来人再去询问，哪怕有所怀疑，也没办法找到张崇杀死亲生母亲的证据，现场都没了，还有什么留存？
但可以想见，这件事之后，他的心性必然是好不了了。
“在张彬的生日宴上，还发生了一件事儿，他划花了一个女人的脸……”
这种生日宴上，虽然大家公认的带女伴还是带姐妹或者女朋友，却也有些人家不是那么讲究，会把外八路的亲戚家的女儿带过来，这就好像一场另类的攀附，若是能够被张彬或者别的什么身份地位差不多的人看上，那不就是现成的上升的阶梯。
凭着裙带关系上位什么的，多正常啊，这个社会总是笑贫不笑娼的。
这之中，作为主人一方的张彬，也是生日宴的绝对主角的张彬是不少人都关注的对象，有些人就觉得不太好贴上去，于是就有人自作聪明想要烧冷灶。
张家是个大家族，张家的人太多了，而张家的长辈之中又有聪明人，设立了一个基金，专门用于子孙的培养上，方便一些有能力但被金钱桎梏从而不能脱颖而出的人才，但后来这个基金被张彬的父亲给玩坏了，他弄出若干私生子女，以此从基金会之中套现。
三分之二的钱用于自己以后的挥霍，三分之一用于养这些私生子女，有张父这个例子在，也让一些人看到了商机，只要嫁给一个姓张的，再生个孩子，无论男女，都可以跟张父一样，从基金会之中抠钱养自家，这不是现成的米虫未来吗？
有些追求不那么高的就看到了年龄差不多的张崇，准备接近对方，谈个恋爱或者怎样，万一能够拿下他，当正经的妻子，从此成为张氏家族之中的一员是最好的，就是不行，凭着感情关系有个子女什么的……
总之，在这种明朗前途的刺激下，哪怕张崇被关在房间之中学习，也隔绝不了外界想要接触他的心。
那个倒霉的被划花脸的女人可能就是这种心思，趁着那天的机会，主动找到张崇的房间，想要跟对方熟悉一下，先从谈情说爱开始，她提前了解过一些对方的可怜身世，借题发挥，想要来个感同身受之类的，还夸赞对方脸上的疤痕并不是毁容，反而看起来很帅什么的。
张崇那能是正常人吗？听她这样说，来了兴趣，有伤疤帅，很羡慕，不必羡慕，给你也弄一脸的伤疤就好了。
“有些人可能不知道，张家的这些房间之中都是装着监控的……”
董斌已经看过了那个监控，画面清晰还有声音，可以看得出张崇最开始并没有理会这个女人，是那个女人主动凑上去，看见他在写日记，还在未经过他允许的情况下拿着日记翻看了几页，略作点评什么的。
张崇因此看向她，她就控制不住脸上的沾沾自喜，以为自己就此得到了张崇的注意，也回看张崇，然后夸赞他脸上的伤疤挺帅气，与众不同，羡慕什么的，然后，张崇就直接拿着桌上的裁纸刀，给她来了个加倍的同款伤疤。
房间的隔音很好，女人的惨叫都没传到外面去，疼痛中，女人也没了什么谈情说爱的心思，挣扎无果眼睁睁看着刀子划破面颊，又痛又恨，就开始了咒骂和拍打，还以张崇的身世经历攻击作为痛点攻击对方。
直到张崇放开她，她报复性地撕碎张崇的日记本扔到窗外，作为此事的终结。
这段监控视频怎么说呢？给董斌的感觉很不好，张崇从头到尾的神色都很冷静，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也并不为此感觉到愤怒或者快乐，连最后的收手都像是很有分寸一样，可刀子一直都在他的手上。
若不是那个女人在扔了日记本之后有些后怕，匆忙跑出门去，恐怕张崇就不会放过她了。
视频的后面，张崇还站在窗户边儿收敛日记本的碎片，还往窗外看了看，那目光，真的是看得董斌都神色严肃，太平静了，划破一个女人的脸，闯下这样的大祸，却一点儿慌乱都没有，好像只是写了几个字一样。
这样的人，真的很像是拥有什么反社会人格，看着就让人背脊发凉。
而张彬的处理手段，对这样的事情，哪怕没有先例在，却也很果断，他以女人无故闯入未开放房间为理由，给了一定的好处，让对方闭嘴，主要是让带女人来的那个人闭嘴，这件事就过去了。
“为什么会这样？”
安琦不是很理解张彬的这种处事风格，做错事的是张崇，难道就不应该受到惩罚吗？
“我跟你说过的，张家是很传统的，那种传统的大家长制，所谓的肉烂在锅里……”董斌的语调不徐不疾，轻柔道来，“家丑不可外扬，这种事情传出去是会坏了家族声誉的，所以不能说，但内部的惩罚还是有的……”
张家流行棍棒教子，孩子还小的时候犯错会打手板，大了之后再犯错，就会打板子，为了面子，这个打板子的地方，不是家族祠堂，就是某个暗室，大庭广众行刑的话，就要是家族大会的时候了。
自家的院门一闭，光天化日之下，把人放在长凳上打几个板子，后面还有医生跟着治疗，也不会把人打坏了，完全是属于“家教”范畴的。
当然，打板子这种古老的教育方法也不是完全适用于每一个张家人，如张崇这种私生子，就会被吊起来抽鞭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