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漫卷疏狂
王大妈含着两泡热泪爬过去，心痛是真的,着急也是真的，她哭着摸了摸白根强的腿,“你这骨头是出问题了啊，这可怎么办？这咋办啊？”
“这肯定是刚才驱鬼的时候被打的，我们家咋就这么倒霉啊，儿子你没事吧！”王大妈又扯着嗓子哭起来,“都怪妈没本事，妈是个废物，妈是个瘫子！我要是个正常人，我现在就能背着你去医院了，我这样的人,就不该活着啊,我活着都是浪费国家的资源，还拖累了你们。”
虽然心疼，但卖惨演戏可是要演到位的。
王大妈又是撕心裂肺的一通哭嚎，眼看白根强是真的疼的不行了，头发根子里不停的往外冒冷汗,而且那脸色惨白的跟纸张一样。
王大妈也着急了,收起了哭喊的架势,哽咽着，眼神在围观群众里头转了一圈。
“你们大家伙儿行行好，把我儿子送去医院吧，你们看他现在疼成这样，说不定要出人命啊！”王大妈凄凄惨惨的开口。
见没人应声儿，她咬了咬牙，“你们别忘了，我儿子变成这样也是你们打的，难道打了人不用负责？”
不说这话还好，一说，大家伙儿全都不乐意了。
“王大妈你这叫啥话，我们刚才那不是打人，我们是在救人啊！要不是我们把那个老头子打走了，你儿子现在还能不能活命都不知道！”
“就是啊王大妈，你这不是倒打一耙吗？”金秀儿这话说的理直气壮，插着腰道：“我们要负什么责任！啊？我问你，我们好心好意帮忙赶走了鬼，合着还是犯错了是吗？早知道这样，就该直接把保卫科叫过来，他们动手可比我们强硬多了！省的我们干了好事，还要被你这么说，你这话真叫人寒心啊！”
王大妈眼皮子一跳，又哭了，“我又不是那个意思，我这不是着急吗？你们看我家根强现在的样子，说不定腿都被打断了啊，你们能不能行行好，帮我把他送去医院啊，我、我老婆子给你们磕头了！”
说着，王大妈竟然真的准备给大家伙儿磕头。
她这膝盖也是够软了，给儿子磕，给老街坊磕。
大家伙儿全都吓了一跳，反应过来之后，立刻齐刷刷的往旁边让了好几步，还有人一个箭步冲上去，把王大妈给扶了起来，就是不让她磕头。
“王大妈你这是干啥，这是新社会，可不兴磕头那一套，你也甭跟我们来这招。”
“那你们倒是把我儿子送医院啊，看着他这样，我的心都快烂了，你们能不能体谅一个老母亲的心啊？”王大妈哭着说。
她抬起眼，首先看的就是扶着自己的人，满脸的希冀，当然还是希望这人主动出手，把白根强送医院去，要是能帮忙给个医药费，那是更好。
扶着王大妈的人脸色一黑，直接撒手，“您别看我，我不干。”
“我也不干。”
“那啥，今天晚上的星星真好看啊，你们赶紧抬头看，我之前咋没发现星星这么美了。”还有人直接开始装傻了。
大家伙儿没商量过，但全都不约而同的选择装傻。
可不是他们见死不救，而是……现在的白根强实在是太脏了。
现在的白根强一身臭味，离得远都能闻到他身上一股呕吐物的味道，还混合着一股尿骚味，那裤子湿哒哒的，地上还有一滩水，不用想都知道这人是吓尿了。
再加上白根强之前还在地上打了滚，浑身都是脏兮兮的，整个人比脏抹布还要脏。
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白根强鬼上身的事情究竟是真是假，这事儿还没有结果呢，他依然是个戴罪之人。
所以大家伙儿对他，还是存着警惕心的，当然不乐意帮忙。
王大妈一看所有人都开始装傻，心都凉了半截。
她在心里痛骂了几句这些人狼心狗肺，也不多费口舌了，把目光落在玉娘身上，咬牙道：“玉娘，根强是你男人，他变成这样也有你的一份责任，你现在赶紧的把根强背着上医院，记住要快，根强的腿可能断了。”
玉娘打完白根强以后，就柔柔弱弱的靠在墙上，轻轻的喘着气，要不是王大妈把她叫出来，这姑娘就跟个透明人似的。
玉娘听见王大妈叫自己，脸色一白，强撑着站起来，摇摇晃晃的朝着那边走了两步，忽然两腿一软，差点直接摔在地上。
好在她旁边站着的就是金秀儿，眼疾手快的扶了一把，“哎哟，这要不是我手快，你今天非得摔破头不可！王大妈，你看玉娘这样子能背得动白根强那么个大男人吗？”
“玉娘！”王大妈加重了语气，虽然她啥也没说，但这两个字足够让玉娘浑身一抖。
玉娘闭上了眼睛，袖子底下的拳头紧紧的攥在一起，她沉默了一会，还是虚弱的说道：“妈，对不起啊，我好像走不动路了，我两条腿都没有力气。”
“可我看你刚才打人的时候，那不像是没有力气的样子啊，根强是你男人，我是你养母，一把屎一把尿把你带大的，你就这么对我吗？你对得起我含辛茹苦的把你养大吗？”王大妈对玉娘说话的语气很温柔，但总让人浑身不自在。
玉娘听了这话，身体直接开始颤抖了。
金秀儿扶着她，感觉最明显。
“王大妈你到底啥意思，你儿媳妇都成这样了，还拿恩情压她，有意思吗？她是你家的童养媳，又不是你的佣人，她自己都爬不起来了，怎么背白根强啊！”金秀儿皱着眉，直接就说。
别看她平时说话不走脑子，但没受过婆婆的气，也见不得恶婆婆磋磨小媳妇，想都没想的就站出来出说话了。
齐燕也扶起了玉娘，“王大妈，你看看玉娘这样子，脸色跟白根强差不了多少，你让她背着，不合适吧？”
其他人看了看玉娘，又看了看王大妈，眉毛都皱起来了，“王大妈，玉娘看着真的很不好啊，再说了，你怎么又开始把责任往玉娘身上推了，都说了一万遍了，我们刚才是在救人，你到底懂不懂啊，要不是刚才我们仗义出手，你儿子就被那个老头子害死了，你现在都见不到他了，你倒好，还口口声声的打人，做人没你这样的啊。”
“就是，玉娘刚才救人的时候那么卖力，她是个好媳妇啊，这叫大义灭亲，你可不能没良心，又在这倒打一耙。”
王大妈见大家伙儿左一句大义灭亲，右一句仗义出手，全都在护着玉娘指责自己，顿时脸就黑了。
她火气蹭的一下窜上来，“那你们说怎么办，你们又不肯帮忙，又不让玉娘来背人，剩下的就只有我跟张俏，我这样的能背吗？张俏是嫂子，不得避避嫌啊！难道说，你们非要我儿子死在这不可吗！”
其他人一听，嘿的一声，快气笑了。
“王大妈你少给我们扣帽子，就冲着你刚才说的话，我们可不敢给你家帮忙。”
“就是，万一在医院查出什么不好，你还得赖在我们身上，分明是干好事，回头了还得被你讹上一笔。真是，以前我们怎么没看出你是这种人啊，还真以为你是啥好老太太呢。”
“人家天天在自家的院子里，谁能知道她是这样的人啊，得了，以后我们也长点记性，少沾他家的事情，省的还被倒打一耙。”
一群人冷眼看着王大妈，纷纷往后退了几步。
王大妈快气死了，“你们这些人都没良心，我不过是心里着急说错了几句话，你们还真拽着不放了，一点都没有邻居友爱，一点都不宽容。再说了，之前那个陈超在院子里被人捅了，血刺呼啦的流了一大滩，还是大年夜呢，你们愿意把他送到医院，为啥就不愿意帮帮我儿子，那个陈超是外人，我儿子还是邻居了，你们对他那么尽心，对自己老邻居就这么冷漠，你们难道就没错吗？！”
“啊呸王大妈！你少往自己脸上贴金！人家陈超也是为了保护咱们胡同里的人才受伤的，当时他完全可以拉着老娘跑路，人家没有，人家直接挡在陈永胜那个疯子面前了，你家白根强替我们干啥了？平时见了我们连招呼都不打，你还好意思拿陈超跟他比，你不要脸！”
王大妈气得倒仰，因为极度的愤怒和着急，她没发现自己已经引发了众怒了。
“你们、你们这群人……”
“妈！”关键时候，还是白根强反应过来了，扯着嗓子喊了一句妈。
他捂着腿躺在地上，一个劲儿的哀嚎，“现在是吵架的时候吗？你看我的腿，都抬不起来了，赶紧想办法把我送医院啊！”
第123章 挨个讨钱
来自儿子的惨叫声,终于把王大妈的理智给拉回来了。
她一个激灵，“对对对，我儿子还在那躺着呢,不是，你们到底想怎么样啊,到底想让我说点啥，才愿意送他去医院？”
大家伙儿抱着胳膊在旁边冷眼看着，听见王大妈这么说,就有人撇嘴了，“你说啥有什么用,王大妈你还不明白吗？现在关键点不是你说了啥，关键是我们干这事儿又没好处，还有风险啊。”
其他人跟着点头，对于王大妈的秉性也算是看清楚了。
“就是,你家白根强现在身上乱七八糟的，把我们的棉袄弄脏了不说，回头查出来啥问题，你指定要怪罪我们，说不定还得讹我们一笔钱,这没好处的事情,谁愿意干。”
许大妈直接拉着自己儿子，死死的扯着他，虎着脸说，“大方你可别给我犯糊涂，这种人家我们帮不起,你现在烂好心把白根强送到医院了,一会他查出什么腿断了骨头裂了,按照王大妈这个说法，不把咱家讹穷了都不会罢休的，我不许你去，你真要去，从你妈的尸体上踏过去。”
“妈。”许大方无奈了。
许大妈：“叫啥都没用，你给我站住。”
围观的吃瓜群众们纷纷摇头，一口一个好处，说的丝毫不留情面。
一开始王大妈脸都黑了，张了张嘴，半天说不出一个字来。
眼看躺在地上的白根强脸色越来越难看，越来越苍白，王大妈也着急了，她犹豫了半天，咬了咬牙，终于狠下心说，“既然这样，我出钱请你们帮忙还不行吗？”
“你出多少钱？”
有钱能使鬼推磨，这老话真没说错，一听说有钱拿，立刻有人心动了。
“三角钱。”王大妈说。
“呵呵，您自己留着用吧，走吧走吧，咱们也别在这看热闹了，赶紧回去睡觉。”
“就是，三角钱这是打发叫花子吧。不行我困了，明天还要上班，我才不干。”
站在最前面的几个小伙子冷笑了几声，勾肩搭背的往回走了。
王大妈一看就急了，开始涨价，“等等别走啊，五角钱？”
大家伙儿还是头也不回，不仅是前面的几个小伙子，周围看热闹的人也都不屑一顾的看着王大妈，打了个哈欠，三三两两的往家走了。
“你们真的是！一块钱！一块钱行了吧！”
一块钱！现在普通工人一个月的工资也就三十多块，一块钱是他们一天的工资了。
背个人去医院，就能拿一天工资，这么看好像挺划算啊。
有个隔壁胡同的小伙子回头了，“一块钱倒是行。”
齐燕凉凉的看了他一眼，“小伙子你别糊涂啊，白根强身上现在又是吐的，又是尿，万一把你的棉袄弄脏了，一块钱补的回来吗？”
“你这么一说……我的棉袄还是去年刚做的，一块钱可不行啊。”小伙子有点犹豫了。
王大妈狠狠的瞪了齐燕一眼，心肝都在颤抖，伸出两根手指头，“两块钱！一口价！”
小伙子无师自通了，“不行啊，你儿子身上这么埋汰，而且我还得把他人肉背过去。”
也不知道是不是刚才白家把大家伙儿得罪的太狠，又或者是白根强撞鬼的事情实在是太晦气了，说了这么半天，愿意站出来背人的，还真就只有这小伙子一个人。
王大妈心疼的要死了，“两块五，你再涨价我就不干了，我拖着这把老骨头把他拉去医院。”
“两块五，行吧，不过我得先拿钱，再送医院，省的到了医院你不认账。”小伙子特警惕的看着王大妈，伸出手要钱。
想了想，他又加了一句，“对了，回头在医院查出什么毛病，你可不能赖着我，刚才我是动手了，但我是为了救人，为了驱鬼，你要是赖上我，我跟你们一家子没完，反正我光棍一条，啥也不怕。”
屈辱啊，想她王大妈在院子里装了这么长时间的好人，就因为这个该死的闹鬼，一下子崩盘了。
王大妈头都气晕了，掏钱的时候手还在哆嗦，在兜里掏了半天，掏出个三角钱来，她为难的看着小伙子，“我现在兜里没钱，先给三角行不行？”
“当然不行，你万一赖账怎么办，我要全款，两块五，少一分我都不干。”小伙子立刻摇头说。
王大妈：“可我现在只有三角啊，你让我咋办？”
“你大儿媳妇不是还在这了吗？你跟她要啊，再说了，你家不就在后头，回家去拿，王大妈你别想赖账啊，今天不管你说什么我都不会相信的。”
王大妈死死的咬着嘴唇，盯着这小伙子看了半天，也在心里骂了半天，终于还是拉上了张俏的手，“张俏，你赶紧回家拿钱，两块五。”
“从哪拿啊？”张俏问说。
王大妈：“我床头，你知道放在哪。”
张俏足足愣了两秒钟，忽然跳起来，“那不是咱家的钱吗？这钱不是根强他们两口子自己出吗？”
她刚才听半天了，之所以听见婆婆要出钱都没说话，就是因为她觉得这钱就应该是白根强两口子出，现在乍一听婆婆要从家里拿钱，她能干？
“根强每个月的工资都交给我了，他们两口子哪有钱，这钱家里出。”
“说是每个月工资都上交，谁知道他有没有藏私房钱，要是真上交了，白根强还有闲钱去请领导喝酒？骗鬼啊！老太太真是偏心，就知道偏心小儿子。”张俏在心里腹诽了一句，想想家里一下子要出去两块五角钱，心都在滴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