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漫卷疏狂
“我要出院!我没病,我也不是个罪人,你们凭啥把我关在医院里啊,我要回去上班!我是钢厂的工人啊!”白根强跟负责自己的小护士嚷嚷说。
小护士也不知道为啥前两天还好好的白根强,忽然就发起了疯,她咬着唇看了半天,也不知道怎么对付发疯的白根强,最后跑出去把主治医师给找过来了。
主治医师过来之后,看了看白根强的病历就说,“白根强同志,从目前的检查结果来看,你的身体确实没有什么大问题。”
别看那天晚上白根强挨了打,看着半死不活的,但都是胡同里的老街坊们打的,老街坊又不是练家子,打人的时候也不会照着死了打。
他看着严重,到了医院一检查,其实都是皮外伤,处理了伤口,输液消炎了两天,伤口一结疤,也就好的差不多了。
白根强一听,直接从床上爬起来,“我的身体都没问题了,凭啥不让我出院,我要走!给我办出院!”
主治医生是个坚定的唯物主义,压根不相信鬼上身那一套。
他推了推眼镜儿,冷冷的看着白根强,一副看穿他的模样,“你身体虽然没什么毛病,但是你精神上出了很大的问题,我们现在初步怀疑你精神分裂。”
“那你们只是怀疑,又没彻底下结论,为啥不让我走。”白根强想起保卫科现在正轰轰烈烈的调查自己,就跟狗一样到处找线索,那直接是心急如焚,恨不得现在就从医院窜出去。
他根本不怕自己确诊精神分裂,大不了就是把工作卖了或者回家养老,反正他是正式职工,钢厂有义务给他养老的。
他怕的是自己干的那些缺德事情被查出来,那才是真正意义上的完蛋。
所以白根强快急死了,“我不管,我是钢厂的工人,你知道我在车间里是啥工作,我的工作有多重要吗?你耽误我,就是耽误钢厂的生产,我问你你敢吗?”
哎哟,扯虎皮拉大旗,白根强的惯用伎俩啊。
医生依然是冷冷的盯着白根强,“我们之所以把你留在这,是因为在等着省城来的精神科专家来给你诊治,要确诊你是不是真的精神分裂,在这之前,你还不能出去。”
“什么不能出去,我不管!我没病我就得出院!我要去上班!你要说我精神分裂,现在还没确诊那就是没有,大不了,等医生过来以后,我再来医院检查就行了,你现在凭啥不让我走!这不公平!”白根强直接开始闹腾了,在医院大喊大叫,一会嚷嚷说医院囚禁自己了,太黑暗了,一会又说自己疯啦,精神分裂啦,要是再不让他出去,他就要在医院发疯,拿着菜刀砍人。
主治医师本来想给白根强来一针镇定剂,但这并不符合规定,在旁边冷眼看了半天,最终还是去请示医院的领导了,想问问能不能把这神经病给撵出去。
医院的领导接到请示,又去找了钢厂的领导,两边领导一商量,竟然真的把白根强给放出来了。
从医院出来后的白根强,首先最要紧的就是去打听保卫科调查自己的事儿,他想知道保卫科调查的怎么样了,有没有查到什么线索。
要是查到了什么,他得赶紧去抹平证据。
这种事情问普通职工当然没用,白根强就去跟许大方套话,套交情,因为他知道许大方为人比较傻,脑子压根玩不过他,随随便便就能套出他想知道的信息。
但这次白根强发现自己失策了,他找到了许大方,明里暗里的套了半天的近乎,但他发现许大方对自己的态度很奇怪。
许大方只是幽幽的看着他,时不时的叹一口气,看着他的眼神不像是在看一个活人,而是好像在看一个被判处死刑的犯人。
这种眼神让白根强心里发抖,他特别惶恐,但还是镇定的说,“大方你怎么这么看着我,我俩是邻居,你肯定知道我的为人吧,那些事情不可能是我干的,你干嘛对我这样。”
“你啊……唉!”许大方欲言又止,吐出这么一句话就走了。
许大方要是能说点啥还好,他这么一副吞吞吐吐的样子,都快把白根强给吓死了,心虚的要命。
他知道保卫科在厂子里轰轰烈烈的调查自己,为了表示自己毫不心虚,也是为了抹平遗漏的证据,白根强从医院出来后的第二天就去上班了。
到了车间上班,他就发现所有的工友看自己的眼神都变了,好多人都躲着自己走,也不跟自己说一句话,这完全就是孤立了。
虽说还没有被保卫科找到抓走,虽说领导也没有对他表示出什么厌恶和看法,但白根强已经被周围人的态度给吓死了,吓得心里慌慌的,他好惶恐啊,他像个鹌鹑一样龟缩在车间里,也不敢多说一句话,生怕被人抓到把柄。
上班后的几天,可以说是白根强这辈子最难熬的几天了。
就在他得知保卫科开始调查大礼堂起火事件的时候,白根强是彻底的坐不住了。
这天正好是星期六,上完最后一班就是星期日,钢厂放假的一天。
从星期六傍晚开始,白根强显然是很焦躁,他早早的干完了自己的活儿,还去催促工友下班。
二号车间地方大,好几百号人了,还分着好几个门,白根强不可能把所有人都清走,于是他把目光放在了自己这条线上的职工。
有磨磨蹭蹭干不完活儿的,白根强就走过去,主动跟人家说自己帮忙收尾,让人家先回家。
工友一听还有这好事儿,乐了,“你今天怎么这么好?还主动帮我干活儿呢。”
“唉,还不是最近的那些事情,因为保卫科一直在查我,虽然我没干过那些事儿,身正不怕影子斜,但是家里人不知道啊,家里人害怕了。”白根强装出一副无奈的样子,摊了摊手,“最近我嫂子天天在家闹腾,想分家,我也是不想回去闹的家里吵架,就想着在车间多呆一会,所以你们先走吧,我留在这帮你们干活儿。”
“哦,原来是这么回事儿啊,那保卫科查了你那么长时间,你真的没干吗?还是说你真的干了,只不过是在没意识的情况下干的?事情到底是啥情况,你给我说说呗。”有个工友斜眼看着白根强,突如其来的问了一句。
白根强脸不红心不跳,但手心已经出汗了,“我说了,身正不怕影子斜,我没干过,哪怕真的干了,那肯定是我不知情的情况下,这个我可以发毒誓的。我对师父有多好你们都是知道的,保卫科迟早能还我一个清白,你们等着看吧。”
一帮工友笑了笑,拿上沾满油污的外套走了。
转眼,车间的一块角落里就只剩下白根强一个人,旁边的工作线全是大机器轰隆轰隆的声响,说话和走路的声音一概听不见。
白根强在车间里转了好几圈,确认已经安全了,他才出去了一趟。
出去了没多久,他又回来了。
这次回来,白根强比之前还要焦躁,他也不工作,而是一直在工作岗位附近转圈,就跟老驴拉磨似的,好像在等着什么人过来。
因为担心保卫科调查自己的事情分了神,到了这个时候,白根强还没发现一件事儿呢。
那就是,从出院到上班,再到今天调走所有的工友。
这一切都顺利的不像话啊。
……
再说萧宝珍这边,今天星期六,下午快到下班点的时候,萧宝珍接到高敬的消息,说是鱼上钩了,今天晚上就准备收网了。
也就是说,今晚白根强做的一切就可以真相大白了。
萧宝珍想赶着过去看一眼,所以早早的就干完了自己的工作,正准备等着下班时间过去看情况呢。
明天周日放假,医务室里人心浮动,而且因为工作比较闲,好几个人早早的就收拾好了包,等时间一到,提着包就下班了。
等萧宝珍从医学书籍里抬起头的时候,下班点儿刚到,而医务室就只剩下她和叶红缨两个人了。
叶红缨看见萧宝珍还没走,也是意外,“小萧,你今天要留下来加班吗?我记得今天没什么工作的。”
萧宝珍跟叶红缨并不熟悉,礼貌的笑了笑,“我不下班,这会儿就走了,叶姐你不走吗?”
“我也走了。”叶红缨说着要走,但并没有收拾包,手揣在兜里就出去了。
萧宝珍也没把她的反常当回事,赶紧收拾了一下自己的东西,提着包走出去,刚走到医务室门口的时候,就看见一个小伙子朝着自己跑过来。
萧宝珍立刻停住脚步,“你怎么了?来看病的吗?这会儿两个医生都已经下班了,要不介意的话我可以给你看看。”
小伙子气喘吁吁,“不是来看病的,我是来替门卫大爷传话的,他说厂子大门口有人找你,说是你家的亲戚,你哥。”
她哥,那就只有二哥了,但是二哥平常没事是不会来厂子里找她的,难道家里出啥事儿了?
萧宝珍心里咯噔一下,跟小伙子说了个谢谢,赶紧抓着包往大门口的方向跑过去,平时十分钟的路程,愣是被她六分钟就跑到了。
到了钢厂大门口,还没跑到位置,萧宝珍远远的就看见自己二哥和一个女同志站在门卫室的旁边,俩人的面前还有另一个女同志。
再跑近一些,萧宝珍仔细一看,站在自己二哥身边的女同志是杨瑞金。
站在他们对面的女同志就更稀罕了,竟然是叶红缨。
也不知道叶红缨在跟自己二哥说啥,先是拉拉扯扯的,想把自己二哥拉扯到别的地方去,但二哥一动不动,对于叶红缨更是满脸的冷漠。
过了一会,叶红缨坚持不住了,跺了跺脚,抹着眼泪跑了。
等叶红缨完全跑远,萧宝珍这才走上来,纳闷的看着叶红缨的背影,“二哥,她又来找你干啥?你俩不是已经分开了吗?”
萧建远看着挺无奈的,“是分开了,当时她也说分开了,还说我错过她肯定找不到更好的,跟她分开是我的损失,但是最近也不知道咋回事,她老是来找我,有一次还去村里打听了,搞得村里风言风语的,还是咱娘出去把她给打发了。”
“她找你干啥?”萧宝珍有点吃惊。
“她想跟我重新处对象……”萧建远脸都黑了,看样子叶红缨到现在为止,还没给自己肚子里的孩子找个爹呢,转来转去,还是想让他当接盘侠。
这是把他当傻子玩弄,萧建远想想都觉得生气,看见叶红缨的时候还觉得有点恶心,要不是看她是个妇女,还是个怀了孕的妇女,以他的性格,提着拳头就要上了。
萧宝珍再看一眼叶红缨离开的方向,心里也特别不耻,转身又问,“那她又在那哭啥,我刚才好像看见她临走之前还骂你了,她凭啥骂你啊?”
提起这个萧建远的脸色更加难看,从鼻子哼出一声,直接气得不说话了。
萧宝珍从二哥嘴里问不出话来,只要去看杨瑞金,“瑞金你说,咋回事呀?”
杨瑞金喜欢萧建远嘛,之前听说他处了对象,而且还是个条件特别好的城里姑娘,当时就在家难受的哭了,哭的眼睛跟个桃子似得。
后来又听说他们分开了,具体原因不知道,但听说闹掰的特别彻底,不可能复合的那种,心里又高兴起来。
这会儿抿着嘴,想笑又不敢笑,想起刚才发生的事情,又觉得尴尬。
杨瑞金的表情都有点扭曲了,“她看见你哥就跑过来了,想跟你哥处对象,你哥没说话,她就又哭又闹,最后看见我在旁边,就扯上我了。”
“她居然说你哥不想跟她处对象,是因为我,说你哥脚踩两只船,是个臭流氓,不要脸。”
听见这话,萧宝珍直接笑出声了,“她这是恶人先告状了啊这是,不过你们别放在心上,她这话没人会相信的,更何况她比谁都清楚,她跟我哥到底为啥分开。”
“宝珍,别说这个了,我不想提这个人。”萧建远被恶心的不轻,抹了一把脸,闷闷的说道。
既然二哥不想提,萧宝珍也就不说了,立刻转移话题,“那你今天好端端的怎么会来找我,是不是家里出啥事儿了,瑞金呢?怎么也跟你一起来了,你不是去市里参加卫生员培训了吗?”
这话倒是提醒了萧建远,他连忙说,“大嫂要生了,我们叫了辆牛车把她送到县医院了,这会儿就在县医院待产,妈让我过来告诉你一声的。”
“大嫂这么快就要生了?距离预产期不是还有半个月吗?”萧宝珍倒吸了一口凉气,“发生啥了,怎么这么早就要生?”
“没事,你别紧张,大嫂就是早上睡醒了,突然就感觉要发动了,还没咋地就被咱娘送到了县医院,医生也说没啥问题,反正已经足月,生下来也能养活。”萧建远连忙说道。
杨瑞金也在说,“宝珍你放心吧,在村里的时候我帮着你嫂子检查过,她目前只是见红,距离生产还有好长时间,所以问题不大,而且你嫂子已经九个月啦,可以生啦。”
她拍了拍胸脯,“我在市里参加过专业的培训,我现在不仅是卫生员,还是村里的接生员,这次就是跟着你嫂子一起来的,确认她没事了,我才能回去。”
萧宝珍听完这些话才松了口气,想了想就说,“那我明天拿点鸡蛋,称点红糖去医院看看。”
“娘让我来知会你一声,医院那边还缺人,我就先走了。”萧建远说着,转身要走。
萧宝珍摆了摆手,“你们快回去吧,路上小心点。”
她想到嫂子要生产了,还挺高兴的,盘算着明天带点补身体的东西过去看看。
嫂子对她、对他们全家都挺好,从南方回来待产的时候,还给萧宝珍带了好多南方的抹脸油和布料。
萧宝珍投桃报李,就准备给大嫂买点她喜欢的东西,再带点补身体的吃的,赶明儿去医院看看去。
而现在,她就准备去找高敬,亲眼看看白根强是咋把自己给作死的了。
萧宝珍拎着包揣着兜走到二号车间,还没靠近就看见了许大方,正朝着她招手。
“高敬呢?怎么是你在这?”萧宝珍奇怪道。
许大方食指放在嘴边,做了个闭嘴的手势,然后示意萧宝珍跟着自己走。
萧宝珍跟在许大方后面,一前一后的进了二号车间,越往里面走她就越是疑惑。
对于高敬拆穿白根强的计划,萧宝珍并不了解,只知道他打算设个套,让白根强跟自己的老相好见面,进而拆穿他们。
但具体的情况,她不知道。
此时进了二号车间,萧宝珍更加摸不着头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