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漫卷疏狂
“不是我不想给你，我心里也非常想把布票还给你，但是你也知道现在眼看就快要入冬了，大毛二毛和小丫去年的衣服都小了，有些都破了，我们得留着布票扯布给他们做衣裳的，婷婷你也不想让你三个侄子侄女到了冬天挨冻吧！他们要是穿不暖的话，到了冬天鼻子下面就挂着两节鼻涕。经常咳嗽，看着特别可怜，别说是你了，我这个当后妈的都心疼呀。”
宋婷婷深吸了一口气，一时间竟然无法反驳，给孩子扯布做衣裳确实是个好借口。
她闭上眼睛，“那下下个月呢，最迟下下个月能拿给我吗？我对象顶多两个月就要回来了，我要结婚了，你总不能等我结婚以后再还吧？到了那个时候我要红布干什么啊？”
其实宋婷婷还是把萧盼儿想的太善良了点，宋婷婷不是想等她结婚以后再还，而是压根就打算抵赖过去。
什么布票，她才不还呢。
萧盼儿的心里在偷笑，但脸上的表情却是更加为难了，她还假装认真思考了一下，这才说道：“下下个月啊，恐怕也不行了。不好意思啊婷婷，这个事情不是我决定的，是你哥哥做主决定的，我们之前就已经商量好了。”
说到这里，萧盼儿两手一摊，露出了非常非常为难的表情。
赶在宋婷婷发难之前，萧盼儿苦着脸说道：“而且我留着这个布票也不是给自己添置衣裳，而是给你哥添置衣裳。明年的春天你哥有一次出去学习的活动，你得扯布做件新衣裳，不然穿着旧衣裳出去别人岂不是看扁了他？这是为了咱家的面子，也是为了你哥的面子，我也没办法呀。”
她这样左一个借口右一个借口，说来说去就是不想还，时间一长，宋婷婷也看出来了。
别看她这人对自己老娘好说话，但对于其他人也是会发脾气的。
宋婷婷紧紧皱起了眉头，声音忽然提高，“你这样左一个理由又一个借口，到底什么意思啊萧盼儿？别以为我不知道，当初是你跟我哥挑唆让他来跟我借布的，我好心好意借给你们了，让你们有个体面的婚礼，现在倒好，我眼看要结婚了，你说来说去就是不想还，难道是想昧下我的东西吗？”
更何况这块红布是有特殊意义的，这是未婚夫排了两天才买到送给自己，宋婷婷只要想到这布被萧盼儿骗走了，就气的头发晕。
“婷婷你怎么能这么想我呢？我没说不想还啊，这不是手上的布票都有用吗？难道你想让三个侄子侄女光屁股过冬天？扯布给他们做衣裳又不是为我自己，你吵吵啥呀？”萧盼儿满脸委屈。
宋婷婷冷笑一声，“你还在这儿找借口，接下来两个月的布票有用，难道前几个月的票都有用吗？你难道一尺布票都没攒下来吗？不就是找借口不想还，都在一个家里住着我都看见了，上上个月你扯布做了一件衣裳，上个月给我哥扯布做了条裤子，你们俩夫妻真有意思，骗了妹妹的红布不还，自己倒是一件接着一件的做衣裳，等我哥回来我倒是要问问他，当初他跟我借的时候说的好好的，现在却让你找各种理由不还，他还有没有把我当妹妹？”
“那可是我对象排了两天队给我买的，这件事不可能就这么轻易过去的。”
提到林志军，在家里一向软弱透明的宋婷婷罕见的强硬起来，她深吸了一口气，倔强的说，“如果你们俩真的不还，我就去外头给你们宣传宣传，让大家伙儿都知道你们俩是个什么人，我看你们夫妻以后在院子里还怎么做人。”
“宋婷婷你个死丫头怎么说话的？你哥又没说不还，这不是现在手上的票不凑手嘛？就为了这，你竟然要把家里的丑事告诉别人，还要出去败坏你哥的名声。”在旁边看了半天的宋大妈发话了。
对于萧盼她一点都不在乎，但是事关自己宝贝儿子宋方远，她必须得出来说两句。
“妈，难道你还没听清楚吗？他们俩想赖掉我的红布，当初说好了要还的。”宋婷婷觉得好委屈，眼睛都红了。
“那他们也没说不还啊，这不是你哥手上的布票都有用吗？再说了你个死丫头，你哥就算真的不还又怎么样？他可是你哥啊！给自己哥哥一块红布还要这么斤斤计较，以后我走了，你们兄弟姊妹三个就是世界上唯一的亲人了，可是要互相帮衬的。”宋大妈喋喋不休的教育女儿。
她不说还好，一说这番话宋婷婷觉得愈发委屈了，她死死的盯着宋大妈，又看了看萧盼儿，最后颤抖着声音问萧盼儿，“你到底还不还，给我一句准话！”
萧盼儿本来想说不还，但一看宋婷婷脸上的表情不太对劲，她也没敢直接说，只好先点了点头，敷衍着说道：“还啊，我没说不还，你等等吧，等你哥回来我跟他商量商量。”
总算得了萧盼儿一句准话，宋婷婷也控制不了自己情绪了，含着两泡眼泪跑出厨房。
宋大妈眼神追着她出去，等宋婷婷的身影消失在门口的时候才收回目光，嘴里自言自语了一句，“死丫头，这么小气。”
宋婷婷跑出去之后没多久宋方远就回来了，当着宋大妈的面儿没好意思跟他讨论这件事，等全家人都吃完晚饭洗脚上了床，萧盼儿才跟宋方远提起了这件事。
萧盼儿故作为难，“方远哥，今天下午婷婷找到我说她要结婚了，让我们还之前那一块红布。”
“什么红布？”大忙人宋方远早就把这件事情给忘了，他整天满脑子想的都是怎么升职，怎么多拿点工资，怎么竞争个人先进工作者，至于妹妹的事情对他来说不重要，根本不值得记在心上。
听到这话，萧盼儿嘴角勾了勾，适时的提醒说，“就是我们结婚的时候你跟婷婷借的那块红布，后来我拿来裁了一件红衬衫，你还记得吗？”
宋方远沉思了一会儿，点头，“我想起来了，她跟你要那块布了吗？当时确实说是借的，等我们手上宽裕了就还给她，既然她要结婚你就去买一块红布给她就是了。”
“哪有你说的那么容易呀！”萧盼儿轻轻打了宋方远一下，那样子看着是打其实是打情骂俏，在撒娇。
因为萧盼儿进了食堂工作总能拿一点厨房的油水回来，一家人都吃胖了许多，萧盼儿的身材更是比以前好了不少，该胖的地方胖，该瘦的地方瘦。
她现在的身材特别招宋方远喜欢，把宋方远迷的五迷三道的，两个人的感情简直是蜜里调油。
萧盼儿感觉宋方远的手悄悄环上了自己，咯咯的笑了两声，这才把他推开，一本正经的说道：“你先听我说完婷婷的事情，那块红布不是我不想还，咱们县城的供销社是买不到红布的，需要去市里的供销社或者百货大楼，而且红布需要抢，得提前好几天在那儿排队，有的人还在那边打地铺买的，如果太紧俏的话，市里也买不到，还得去省城买，你说家里这么多事儿我还得上班，哪有空去那么远的地方排队给她买红布呀？”
宋方远一听萧盼儿说的也有道理，点了点头，“这不怪你，咱们也没想到红布这么难买，那你把布票给她自己去买不就行了，她也不是没出过远门儿。”
萧盼儿眼神闪了闪，故意为难的说，“但是家里的布票还得留着给三个孩子扯布做衣裳的，这天气都快入冬了，不给孩子做衣裳回头他们冻病了怎么办？”
宋方远想了想又说，“那要不我去跟别的工友借一些，拿工业品票换布票应该也行，前两天我还听说有人缺工业品票买自行车结婚，拿去换他们应该也愿意的。”
这眼看快到年关了，好多人都趁着这个时候把人生大事给办完，所以工业票在年底是很紧俏的。
结果萧盼儿又不同意，“咱家的工业品票也有用啊，你不是想存钱买个收音机吗？马上就存够了，这时候拿工业品票出去换，以后还不知道啥时候才能买呢。”
宋方远又想了好几个办法，想把红布还给妹妹，但他说的办法都被萧盼儿给否决了，偏偏找来的还很正当。
不是为宋方远考虑，就是为三个孩子考虑。
宋方远觉得萧盼儿说的没有一点问题，还特别感动，抚摸着萧盼儿的肩膀。“盼儿，没想到你这么为我考虑，还这么爱我的三个孩子。”
“方远哥你不用说这么见外的话，咱俩都结婚这么长时间了，我早就把三个孩子当成我自己生的了，更何况你是我在世界上最爱的人，我怎么能不为你考虑？”
“盼儿~”
“方远哥~”
“盼儿~还是你最爱我。”
“这是应该的，咱们俩是这个世界上最亲密的人，我不为你考虑为谁考虑呢？现在在我心里；娘家人都没有你重要的。”萧盼儿一脸深情。
两个人互相对视着，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又演上了爱情大戏。
你侬我侬了好一会儿，萧盼儿从被窝里钻了出来，脸色有些红的说，“方远哥，那婷婷的事情怎么办？她追着我要红布。”
宋方远想了想，“不就一块红布吗，有什么大不了的？”
他摆了摆手，“既然咱家的红布都有用，就不还了吧，以后我再想办法补偿婷婷就是了。”
“可是她一直在跟我追着要，还说如果我不还的话，她就在胡同里到处宣扬咱俩，说咱俩昧下了她的东西，欺负她。”萧盼儿这话说的也很委屈。
宋方远都有些生气了，“这个婷婷越来越不像话，我当哥哥的拿她一块红布都要这么斤斤计较吗？你不用管了，有空我去跟她说，以后再找机会补偿她就是了，竟然还跟你这个嫂子的这么说话，盼儿你不用担心，我去给你撑腰。”
萧盼儿咯咯咯的笑了起来，满脸感动的说，“方远哥，你对我真好！你是这个世界上对我最好的人。”
“盼儿~”
“方远哥…”
…
宋方远和萧盼儿的屋子就在后院的最左侧，隔着一道墙就是胡同通往公厕的路，有时候宋家在吵架，碰上有人上厕所就能听见他们家争吵的声音。
此时月黑风高，萧宝珍睡到半夜忽然被尿给憋醒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怀孕的原因，最近她总觉得尿急尿频，有时候睡到半夜就想起来上厕所。
这天晚上萧宝珍又被尿给憋醒了，急匆匆的爬起来，在屋子里转了一圈，盯着痰盂犹豫不决。
这年头大家伙儿都是上公厕，到了晚上就在家摆一个痰盂，萧宝珍却不爱用这玩意儿，嫌弃放在家里埋汰。
从前她就没有用过，这不查出怀孕了，高敬担心她晚上去公厕不安全，才紧急买了个痰盂回来。
此时捂着肚子盯着痰盂，她既急着上厕所，又不想在屋子里上，转来转去，把高敬给吵醒了。
高敬揉着眼睛爬起来，“宝珍姐，你站在屋子里干什么呢？”
萧宝珍满脸为难，“我想上厕所，但是不想上在痰盂里。放在家里多脏啊，还有一股味道。”
高敬知道自家媳妇儿爱干净，想都没想就爬了起来，给萧宝珍披了件衣服，又给自己披了一件外套，“走吧，我陪你去上公厕。”
让宝珍姐一个人去公厕他是不放心的，大晚上的也不安全，还是自己陪着去妥当。
大晚上的，夫妻俩一人披了一件外套急匆匆的往公厕走，萧宝珍进了女厕，高敬则是进了男厕。
过了一会儿，萧宝珍浑身舒坦的从女厕里走出来，看见高敬在门口等着，她牵上高敬的手，“走吧，这下舒服多了，再回去继续睡觉。”
来的时候急匆匆的，回去的时候倒是可以慢一些。
萧宝珍抬头看了一眼天空，“外面好多星星啊，明天应该是个大晴天。”
高敬也抬头看了一眼，再看看自己媳妇儿，思索着说道：“要是明天不下雨，下班以后我骑车带你回村告诉爹娘你怀孕的消息，怎么样？他们应该也挺高兴的。”
“我好长时间没回去了，倒是怪想娘的。”
夫妻俩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家常，慢悠悠的往家的方向走。
就在萧宝珍夫妻俩走到宋家墙头外面的时候，正好就听见了宋方远说的那句话，说宋婷婷斤斤计较。
萧宝珍脚下一个趔趄，差点没摔一跤。
“小心点。”高敬吓了个半死，心差点从喉咙口跳出来，赶紧上去扶着媳妇儿。
萧宝珍站稳了身体，“没事，我就是一下子没站稳，不用担心。”
她扶着高敬继续往家走，眼神就跟见鬼似的。
看着萧盼儿和宋方远夫妻俩的方向，萧宝珍心里说不震惊都是假的。
她心说这还是一本书的男女主吗？怎么能这么不要脸？
当初萧盼儿跟宋方远一起谋划着跟妹妹借红布的时候，萧宝珍可是在场的，他们俩口口声声说是借，现在竟然理直气壮的打算不还了，还说宋婷婷小气？
这两口子真是越来越不像样了，哪里还有作为男女主的样子。
萧宝珍在心里嘀咕了一句，也没心思再搭理宋婷婷夫妻俩，拉着高敬的手赶紧回了家。
那天晚上过去之后，没过多久宋方远就找到了宋婷婷，直接告诉她自己现在手上布票不宽裕，家里的布票都有用，所以那块儿红布他暂时就不还了，以后找别的东西来补偿宋婷婷。
宋方远想的很美，“你是我妹妹，咱们是一家人，有困难互相帮助不是应该的嘛，红布我们也不是不想还，就是现在布票不凑手，也没时间去给你排队，你等着，以后哥出人头地了给你买更好的东西。”
宋婷婷快气疯了，“谁要更好的东西？那块红布对我来说不一样，不行，你们必须还给我！”
宋方远很是不乐意的看了宋婷婷一眼，那样子就好像宋婷婷说了什么大逆不道的话。
他皱着眉，“婷婷我是你哥，咱俩的兄妹感情难道还不值一块红布？而且我已经跟你说的很明白了，哥哥不是不想还，只是票不凑手。”
见宋婷婷不说话，宋方远有些不乐意，他皱眉道：“怎么，难道哥哥的话你都不相信了？”
宋婷婷挺心寒的。
哥哥的话她一个字儿，一个标点符号都不信。
宋婷婷是不爱说话，但是这姑娘不傻，之前找到萧盼儿要红布的时候她就明白了。
萧盼儿不想还，找了各种借口就是不想还。
宋婷婷有些生气的找到了萧盼儿，直接就说，“嫂子，我叫你一声嫂子代表我尊重你，你就不能跟我说句实话？红布你到底还不还？你少在我哥身边吹枕头风，他吃你这套，我不吃！你今天给我一句痛快话，还不还？”
事情到了这一步，萧盼儿也知道自己说什么宋婷婷也不信了，她在心里仔细衡量了一下，索性实话实说了，“我不想还。”
瞅了宋婷婷一眼，萧盼儿立刻说道：“你先别急着生气听我把话说完，我是这么想的，你是咱们老宋家的人，做什么事情都要为宋家考虑，对吧？”
“我给你想个办法，你现在去找你对象，等他回来之后让他再去买一块红布，反正他们当兵的福利好，手上肯定还有布票的，他再多买一块，咱家不就能得两块红布了吗？这算来算去也是不亏的，一块给我们大房，一块给你，这样一算，我嫁进来的时候有一块红布，你出嫁的时候也有一块红布，别人看见了以后提起咱们家也会说你宋婷婷有本事，咱们宋家有实力，你自己想想是不是这个道理？”
一看宋婷婷沉默着不说话，萧盼儿又加了一句，“你也别觉得这样干不好，你现在还没嫁人呢，还是咱们宋家的人，你对象的东西不往家里划拉，他也是会给自己家人的。他给自己家人一分，你不就少一分吗？既然这样，还不如在结婚之前多跟他要一些，这怎么算都不亏呀。”
萧盼儿再接再厉，“你听嫂子一句劝，这女人最重要的就是…”萧盼儿说着就拉上了宋婷婷的手，一副苦口婆心为了你好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