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漫卷疏狂
“你傻了，小年轻吵架外人不知道，当嫂子的还能不知道？再说了，就算真的不知道，她是人家嫂子，咋还胳膊肘往外拐，就没想过万一真介绍出去了，她小姑子咋活？这不是逼着人家去死么？”
“哎我刚才真没想这么深，这么一说，萧盼儿这事儿干的真是丧良心，以后还是不能找她介绍了，这都干的啥事儿啊。”
“我本来还准备请她介绍，现在看来也不行了，这太吓人了。”
“我也不找。”
三人成虎啊，本来只是几个人聚在一起蛐蛐议论，渐渐的大家伙儿都对着萧盼儿指指点点，都说再也不找萧盼儿介绍对象了。
这是轧钢厂门口的国营饭店，过来吃饭的不是职工就是家属，这消息要是传出去，萧盼儿的媒婆名声算是败了一半儿。
听着众人的议论，宋方远有些着急，扶着萧盼儿说，“小苏你怎么能这么说话，你把盼儿想的太坏了，她真的只是看着你们俩合适，想着介绍一下而已，你不能这么说盼儿。”
他觉得自己是个男同志，在轧钢厂工作，年纪还比较大，在苏小萌面前能有几分面子，于是就端着长辈的架势说，“小苏，别人能说她，你不能，她都是为了你好，这不都是想给你介绍个好对象吗？你怎么能恩将仇报。”
他不说这个还好，一说这个，算是把苏小萌的怒气挑起来了，“按照你这么说，我还得感激她给我介绍了个有妇之夫是吧！你们两口子好样的，真是好样的，这是诚心想害死我呀！你也别把萧盼儿说的那么伟大，她不就是冲着我的媒人红包来的吗？当谁不知道似的。”
“呵呵，这事儿我记住了，咱们没完！”撂下这句话，苏小萌指了指萧盼儿，一副要秋后算账的样子，拿上自己的包怒气冲冲走了。
“方远哥，不能让她这么走，快，咱们出去跟她解释！”萧盼儿一把抓住宋方远，心里特清楚，有些人不能得罪，哪怕不能深交，也不能得罪了。
看现在的情形，她这是把苏小萌给得罪了啊。
宋方远也反应过来，连忙撒丫子跑到门口，左右看了看，回来以后一脸沮丧，“人已经没影儿了。”
“你俩这就想走了，我的事情还没说清楚。”不等俩人缓过气，宋婷婷又发难了。
“说清楚，说什么清楚！我还没跟你们算账！”萧盼儿这股子气憋不起，直接朝着宋婷婷撒气了，她骂骂咧咧，“合着你跟林志军是串通好的，故意设计陷害我是吧！”
她倒打一耙，“你早就知道我要介绍了是不是？早知道了你早说啊！我不就不介绍了嘛，还故意给我设计陷阱，引着我往里面钻，宋婷婷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狠毒啊我！”
话还没说完，宋婷婷毫不犹豫再给她一巴掌。
她今天是豁出去了，反正着娘家已经待不下去，不如今天把这口恶气出了再说！
眼看着再挨一巴掌，萧盼儿毫不客气的要还手，被宋婷婷一把拽着头发。
“婷婷，你赶紧放开！”宋方远连忙上来拉架，“大庭广众的就打架，你不怕丢脸，赶紧把你嫂子放开！”
“丢什么脸，你们两个都不嫌丢脸！”宋婷婷恨恨的盯着宋方远，忽然鼓起勇气也给他一耳光！
宋方远捂着脸，直接愣住了！
愣了三秒钟，他几乎是暴怒，咆哮道：“你给脸不要脸是吧！我今天就替妈好好教训你这个死丫头！”
他举起拳头直接要砸下去！到了半空，被林志军拦住了！
上一个风波刚刚平息，这下一秒又打起来了，吃瓜群众火速归位，目光灼灼的盯着这边。
在一群人里头，最站不住的就是宋大妈了！
她站在哪边都不好，她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站出来，站出来又该帮着谁！
她一屁股坐在地上，又哭又闹，嚎丧似的扯着嗓子喊了，“造孽啊！造孽啊！好好一个家让你们闹成这样，日子过不过了啊！！老头子啊呜呜呜呜，你赶紧把我带走吧，这日子过不下去了，一个个的都要造反啊！”
“妈你刚才上哪去了！赶紧过来教训婷婷，这个死丫头反了教了！”宋方远被林志军抓着，挣扎了好几次没挣扎开，怒气快冲破天灵盖，脸上青筋都蹦出来了！
宋大妈哭声一顿，眼泪巴巴的瞅着宋婷婷。
宋婷婷死死咬着唇，也看向自己老娘，她声音带上了哽咽，“妈，你今天也来帮我评评理，我最后一次问你，这件事是不是我的错？！是不是当妹妹就该为哥哥牺牲，搭上一辈子也活该？”
宋大妈被两个人拉扯着，头疼的快要裂开了。
两边态度都特别强硬，非要她给出一个答案！
宋大妈看着宋婷婷，这是自己从小养大的乖女儿，虽然她嘴上总是骂她，但是宋婷婷从来不记恨，永远陪着她。
宋大妈又看看宋方远，这是自己唯一的儿子，以后养老的保障。
犹豫了半天之后，宋大妈还是做出了选择，她选择站在宋方远这边。
她看着宋婷婷，脸上露出哀求的表情，拉着宋婷婷的胳膊说，“婷婷，你就吃了这个哑巴亏，算妈求你一次行不行，你别再小题大做了，家里已经乱的不成样了……”
随着她说出这话，宋婷婷忍了很长时间的眼泪也落下来，她感觉悬在心里多年的大石头终于掉下来了。
虽然砸的她特别疼，但心里竟然有种异常轻松的感觉。
她终于不用再背负她妈的人生了，也不用再做老娘的出气筒了。
悲凉一笑，宋婷婷伸手擦了眼泪，她沉下了脸，直接说道：“妈，你永远是这样，永远是和稀泥，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不就是想让哥给你养老，怕我嫁出去以后就不管你了吗？行，那现在我们把话摊开说吧。”
“婷婷，你这是啥意思？啥叫个和稀泥？”宋大妈有些心慌，捂住了心口，她想要撒泼，手已经拍到了大腿上，她说，“你可别吓唬妈，我心里不是那么想的，只不过……他是你哥，当妹妹的，替哥哥干点事儿不是应该的吗？我们大家伙儿全都是这样过来的，怎么你就不行。”
“我就是不行。凭什么我天生就要为他付出，他替我干什么了，大家都是人，为什么我要低他一头，凭什么我就要给他当牛做马，还要被他媳妇儿欺负，现在我不干了，我掀桌子了，你也不用在这跟我和稀泥了，之前志军给了你五十块彩礼，你把这钱给我。以前我在家当牛做马，家里啥活儿都要干，还要去街道办糊纸盒子，也没用你什么钱，还要替我哥带孩子，我欠这个家欠你的早就还够了，至于你把我生下来的恩情，以后老了我会还的，所以这彩礼我要自己拿走。”宋婷婷说出这些话的时候，心情一开始还很沉重，结果越说到后面心里越轻松，仿佛卸下了一块大石头似的。
她咬了咬唇，眼中闪过一丝犹豫，很快又坚定起来。
“我要跟我哥一刀两断，从此以后，那不是我的哥哥和嫂子。”
宋大妈的脸色比萧盼儿还要难看，她看着宋婷婷，张了张嘴，好长时间没说话，嘴唇都在哆嗦。
过了几秒钟，宋大妈的眼泪也下来了，这一次她不是撒泼，而是真的伤心。
她哭着说，“你这个不孝女，你不要你妈了是不是？我一把屎一把尿的把你拉扯大，我容易吗？一个寡妇家里没男人，我不站在你哥这边还能怎么办？他是咱家唯一的男人啊，他能给咱家撑门户的。”
“是，他确实能给你撑腰，但他和他媳妇儿合起伙来，也快把我欺负死了。”宋婷婷眼睛通红，但绝不肯再落一滴泪。
她倔强的看着自己老娘，“妈，你也不用跟我说这些了，你要是还想认我这个女儿。就当着大家伙儿的面说一句，这事儿我没有错，那红布我也可以不要了，你得让我哥和嫂子给我道歉，还得保证以后不能再干这种事儿，如果你不同意，还要跟我和稀泥，这事儿就不用再说了，赶紧把彩礼给我。”宋婷婷彻底心灰意冷。
萧盼儿在旁边冷嘲热讽，“你可真是翅膀硬了，这是准备嫁了人，完全不回娘家了是吧？妈，你看看，这就是你教养出来的好女儿。”
萧盼儿在旁边煽风点火。
话还没说完，宋大妈从地上爬起来，一阵风似的刮到了萧盼儿面前，抬手就是一个巴掌。
“你给俺闭嘴，这都啥时候了，你还在这儿搧阴风点鬼火，这事儿都是你闹出来的，要不是你，俺家会变成这样！”她太着急太生气，连城里人的教养都忘了，一开口连乡音都冒出来了。
宋大妈哭哭啼啼，哀求的看着宋方远，想让宋方远跟妹妹认个错。
但宋方远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怎么可能愿意低头？
他冷冷的盯着宋婷婷，“妈，你把彩礼给她吧，她现在是翅膀硬了，以后在婆家受了气，也不用娘家人给她撑腰了。”
宋大妈哀求道：“方远。”
宋方远一声不吭，宋大妈只好无奈的看向宋婷婷。
宋婷婷更加心灰意冷，她咬着唇死活不说话，这是坚决要让宋大妈给自己做主。
宋大妈也不可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打自己儿子的脸，双方就这么僵持了一会儿。
旁边吃瓜群众指指点点的人越来越多了，宋方远和萧盼儿的面子绷不住，宋方远压低声音说，“妈，赶紧把钱给她。”
“可是把钱给了，你跟妹妹就彻底离心了。”宋大妈压低声音说。
宋方远冷笑了一声，“呵呵，你别看她现在说的硬气，一个女人要是没有娘家，在婆家怎么生活？以后受了气都抬不起头的，放心吧，以后她受了气总会回来求我们，你还愁这五十块彩礼要不回来。”
宋大妈要的不是彩礼，她现在心情无比的复杂。
宋婷婷和宋方远同时催着给钱，宋大妈没办法，只好从兜里掏出一些钱，又跟宋方远和萧盼儿凑了点钱，凑够了五十块递给宋婷婷。
“婷婷，妈真不是那个意思。”她还想再挣扎一下。
宋婷婷垂下眼睛，抽了十块给宋大妈，然后拉着林志军一言不发的走了。
俩人很快消失在街角，没人知道他们去了哪儿。
宋婷婷走了以后，大家伙儿讨论的声音越发大了，朝着萧盼儿和宋方远指指点点。
后面来的人不知道咋回事儿，就问前面看热闹的人，前面的人就说，“你瞧瞧，那个就是萧盼儿，咱们厂子有名的媒人，说成了好几对呢，结果这次，她把自己小姑子的对象给介绍出去了，人家小姑子不干了，闹着把自己彩礼要回来，说不认这个哥哥和嫂子了。”
“我的妈呀，这当媒婆也是够拼的哈。”
其他人纷纷翻白眼，“拼什么啊？刚才那个女同志说的对，就是逮着小姑子欺负呢，她敢把自己男人介绍出去吗？”
“呵呵，你们都觉得萧盼儿做事不讲究，我倒是觉得这个宋方远做事更不讲究，看样子他也是知道这事儿的，他作为人家的亲哥哥，自己不出来给妹妹说话，也难怪萧盼儿做事这么过分了。”
“你这么说也对哈，萧盼儿只是个嫂子，还是后来娶的，本来对小姑子就没啥情分，但是这个宋方远可真不是个东西，妹妹还替他带孩子呢，一扭脸儿就给卖了，这人也没啥良心。”
“你还说这个呢，我听说他们俩之前还有一段事儿，说是宋方远跟萧盼儿结婚之前还相过亲……”
大家伙围在不远处，叽叽喳喳的讨论这件事儿。
要说之前促成了几对姻缘，萧盼儿在厂子里有多风光，这会儿就有多丢脸了。
她也不知道为啥，自己只是想把林志军介绍出去，赚一笔外快，怎么就把事情闹成这样了？
这下她的名声可算毁完了呀。
萧盼儿后知后觉，脸上挂不住了，捂着肿起来的脸哭哭啼啼，“方远哥，我真的太冤枉了，事情不是这样的，我没想害人。”
“我知道，盼儿你先别哭了，我这会儿脑子乱着呢。”宋方远也气的不轻，单手叉腰，低着头，不想接受大家嘲笑的目光。
而这个时候，坐在不远处的萧宝珍和齐燕吃瓜吃够了，重新捡起筷子吃饭。
两个人仗着坐的地方隐蔽，别人看不见，就在这嘀嘀咕咕。
齐燕一脸惊叹，“以前我跟宋婷婷没啥来往，就觉得这姑娘性格挺好的，被宋大妈骂成那样也不咋回嘴，家里家外什么活儿都干，没想到这次这么硬气，我还以为她只是跟宋大妈吵一顿就完了。”
说到这里，齐燕又皱起了眉毛，“不过我看宋方远真不是啥好人，现在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丢了个大的，回去之后估计要拿宋婷婷出气呢。”
“宋婷婷既然敢这么干，肯定想好了后路，那次咱们不是提醒她了吗？我估计她现在应该已经走了。”
“走了？能去哪儿？”齐燕挑眉。
萧宝珍夹了一筷子回锅肉，又扒了一口饭，“你刚才没看到吗？她跟林志军牵着手走了，这俩人估计已经扯证了吧，现在回去肯定找不到她。”
“不可能吧？”齐燕半信半疑，“真的假的？我觉得她胆子没那么大吧？”
“不信咱俩打个赌？”萧宝珍笑眯眯的说。
俩人在这儿你一言我一语的讨论老宋家的事儿，此时的老宋家三人也觉得丢脸丢够了，他们不想再留在这儿，承受大家的嘲笑和议论。
宋大妈抹了眼泪，怨恨的看了萧盼儿一眼。
她不敢恨自己儿子，只能把怨气转移到萧盼儿身上。
宋大妈恨恨的说，“还呆在这干啥？让人笑话的还不够吗，赶紧回家！”
老宋家三个人灰溜溜的回去了。
到家以后，第一件事当然是要找宋婷婷算账。
结果一进宋大妈的屋子，三个人都傻眼了。
宋婷婷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