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罗狩猎阵 第297章

　　吴辞猛然握住尤伊莉亚的手腕，逼视她的眼睛，“因为她口中那个被教廷诛杀的神官，得知了教廷的秘密，得知了‘尤伊莉亚’这个存在的秘密并告诉她，她崩溃了，所以才绝望自裁！”

　　吴辞厉声道：“尤伊莉亚你听着，所谓的‘重塑’所谓的‘失忆’全都是骗局！不是你一遍遍地回到婴儿状态重新长大成人，不是你重塑二十七次，而是加上你一共有二十八个尤伊莉亚！每一个都只能活到二十五岁就耗尽生命。你们全都是尤伊莉亚，你们长得一模一样，你们的神力也一模一样。你们被贤者团用一模一样的方式培养长大，被培养出所谓的‘神性’，所谓的‘为了人类燃烧自己就是存在的使命’。你们全都是教廷的傀儡，是一群克隆人！不，是克隆的神。懂吗？你们只是人类用来不劳而获取得能量的工具！”

　　时间仿佛冻结，尤伊莉亚瞳孔中有碎光在颤，她不能相信听到的话。

　　是天方夜谭。

　　是她从不该怀疑的事。

　　吴辞逼近尤伊莉亚的眼睛，声色更厉：“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在做梦？觉得我都在胡说？那你以为她是什么？！”

　　吴辞一手指向火海中的“尤伊莉亚”，“为什么你会不断梦见她？是她死亡后的残念在给你托梦！让你感同身受。你在伊甸的十三年，从来就没有什么女圣职者充当你的替身稳定民心，真正在白银宫殿的是上一个尤伊莉亚！她死，你就走出伊甸，到白银宫殿接替她；一如你死后，伊甸里也会走出下一个尤伊莉亚接替你！”

　　吴辞松开尤伊莉亚，掷地有声：“如果不信，你就去伊甸看看，那里现在就有一个七八岁大的尤伊莉亚，和你一样的名字，和你一样的长相，也接受和你一样的贤者团的教育！”

　　“你们只是神的一群克隆体，还是不完整的克隆，失去了翅膀，失去了回归天空的本能。”吴辞道，“尤伊莉亚，你们只是顶着‘治世神’的虚假名号、被教廷培养出来的一台台人形发电机！”

第321章 颠覆巴比伦(19)

　　话音落下，忽然，诺曼和缇奈丝齐齐转过头来，冰冷的目光射向吴辞！

　　下一秒，他们骤然对吴辞发动攻击。从他们的魔杖射出一团团火球，砸向吴辞和苏姐！

　　苏姐拽住吴辞，另一手拽过尤伊莉亚就跑。

　　火球砸在她们刚刚站立的位置，她们跑出卧室，后面诺曼和缇奈丝追来！

　　火球接触地面后爆炸产生的强大空气冲击力，将一股热浪狠狠拍打到吴辞和苏姐背后，那种灼热感令吴辞甚至怀疑自己后背的皮肤被烧焦。

　　苏姐使劲钳住尤伊莉亚的手腕，朝她大吼：“赶紧回击！我可不想被烧死！”

　　已然陷入莫大震惊和惶然的尤伊莉亚，这才反应过来，仓促地朝身后施放出神力。可是——没用！她的神力直接从诺曼和缇奈丝身上穿过去，就如同之前她也触碰不到他们一样！

　　苏姐爆了句粗口。这是梦！梦里什么都可能发生，所以尤伊莉亚打不到诺曼和缇奈丝太正常！

　　又一团火球落在她们身后，甚至有自己头发被烧焦的味道传来。苏姐吼道：“尤伊莉亚，现在你是在做梦，你给我马上醒过来！”

　　“你说……什么……”

　　“尤伊莉亚你听着，”吴辞边跑边喝道，“这里是你的梦没错，但我和苏姐是用【入梦】魔法进到你的梦里，为了让你知道整个教廷台面下恶心的内幕。你不是不相信我吗？那你至少也该去验证对错。只有你现在醒过来，才能去验证一切！”

　　“尤伊莉亚，醒过来！难道你连这点意志力都没有？！”

　　身后的火球不断砸来，诺曼和缇奈丝还在穷追不舍。尤伊莉亚六神无主地嘤咛：“醒过来，这是梦……醒过来才能验证一切……我……我……”

　　“尤伊莉亚！”吴辞和苏姐同时暴喝。

　　尤伊莉亚只觉得天昏地暗，身后隐隐传来火海里另一个“尤伊莉亚”疯狂的哭笑声。耳边是吴辞和苏姐的厉吼，真相、谎言、骗局、荒诞……她终于忍无可忍崩溃地尖叫出声。

　　“啊！！”

　　尤伊莉亚猛地从床上坐起。

　　她大口大口喘气，身体发抖。而床下，地毯上吴辞和苏姐也坐了起来。

　　总算出来了，刚才真是太凶险。两人都心有余悸。

　　卧室里点着昏暗的灯，尤伊莉亚怔怔对上吴辞和苏姐的视线。

　　吴辞先发制人开口：“尤伊莉亚，别惊动别人，先听我说。”

　　尤伊莉亚渐渐找回自己的意识和呼吸，她这才发现自己的头发都被冷汗汗湿了，“吴辞，苏寒露，你们……”

　　“尤伊莉亚，刚刚我和苏姐用了【入梦】魔法，进入你的梦，是因为有些话到你的梦里说效果才比较好。如果在现实中说，你可能会置之一笑，坚定不移地相信自己一直以来相信的事，甚至会觉得我们是恐怖分子。”梦里就不一样了，只要尤伊莉亚不醒就可以不停地对她说，说到她开始动摇为止。

　　“你可以不相信我们，可以现在就去向诺曼大人、缇奈丝夫人求证。”吴辞平静道，“但他们一定会问你，是谁告诉你这些话的，他们会说这简直是无耻的诽谤，然后扭头就会将我和苏姐抹杀。你希望我们就这么死吗？”

　　尤伊莉亚眼中波光颤动，“我……”

　　吴辞再道：“你是在白银宫殿失火之后，走出伊甸，入住这里。那么在你之前的那些神官和侍女都去哪儿了，你知道吗？”

　　尤伊莉亚嗫嚅：“我听说过，她们都被送回家乡……因为缇奈丝夫人说要给我换一批侍奉的人，让我可以亲自培养他们……”

　　吴辞道：“那你知道，其实这些神官和侍女全都在被送回家乡的路上，在途经北部森林时失踪了吗？”

　　“你说什么？”

　　“事实就是，她们在被包车送回去之前，就已经被贤者团里的高等级圣职者们，往她们的身体里偷偷嵌入晶核。”吴辞说，“就是前些天我和苏姐向你请教的那个，你还将晶核里浓缩的魔法转移到我们身上。”

　　苏姐接过吴辞的话，冷笑道：“等她们的车走到北部森林，晶核开始生效，让她们发生变异丧失人类智力，只剩下兽性，就再也走不出北部森林！等过上几年，把‘北部森林里有恐怖分子豢养的魔兽’这种说辞传得人尽皆知了，再装模作样带一批人去剿灭魔兽，直接一个闭环，死无对证！”

　　“所以说从来就没有恐怖分子这种东西，全都是教廷编出来忽悠民众的。”苏姐道，“这七百年下来，死了多少神官侍女，恐怕数都数不清，教廷多半是换一位尤伊莉亚就连带把她身边的人全都清理干净，直接免除一切后患。”

　　苏姐在想通真相时，是真觉得毛骨悚然，也是真的拳头硬了，即便这是游戏副本，“所有来白银宫殿侍奉的神官侍女，不是孤儿就是家里没剩两个亲戚，还都是从偏远地区来的，你想想这是为什么！这样灭口起来可简单多了！包括我和吴辞也是在福利院长大，也是从边境小镇过来，说穿了跟浮萍没什么两样，神不知鬼不觉死了也没人会注意的。”

　　尤伊莉亚只觉得满脑子天昏地暗，只能无助地颤抖摇头，“不可能……这不可能……”

　　吴辞道：“我知道你不会轻易相信我们的说辞，你可以去白银宫殿三层西北角的档案室看一下，那里面应该有保存历年来神官、侍女们的档案资料，你可以看一下她们是不是像我们说的这样，大多是边远地区的孤儿。”

　　“那个档案室有贤者团的圣职者把守，之前我和苏姐想进去，他们不让。”吴辞继续道，“还有我刚刚在梦里告诉你的，现在伊甸就有一个七八岁大的尤伊莉亚，你也可以亲自去验证。”

　　吴辞站起身，走到床头坐下，看进尤伊莉亚彷徨不安的眼中，“但是伊甸昨天发生了入侵事件，现在肯定增加了守卫，并且整个伊甸应该都被布下探测魔法。你必须有万全的把握能不被他们发现，否则他们就会知道你看见了他们的秘密，或许你觉得他们也不会把您怎么样，但我和苏姐是一定会被处死。尤伊莉亚大人，我们两个，是已经把命挂在您身上了。”

　　尤伊莉亚动动唇，“我……”

　　“还有，你最好换一件不常穿的衣服去。”吴辞说，“否则，就算你没有被教廷的人发现，如果小尤伊莉亚回头和贤者团告状，形容出你的模样，你到过伊甸的事也同样瞒不住。”

　　尤伊莉亚彷徨地望着吴辞，而吴辞却轻轻握住尤伊莉亚的手，用坦诚的目光毫不避讳地回望她。

　　“尤伊莉亚大人，如果你有万全的把握可以出入伊甸，也带我们两个去。”反正她和苏姐故意穿的睡衣，没有辨识度。吴辞语重心长道：“其实我们本来没想过会和你说这些，我们也只是单纯想做好你的神官。但是既然我们撞破真相，就不想让你一直糊涂下去。痛苦着清醒，也比从生到死都糊里糊涂当别人的工具强。”

　　尤伊莉亚还想要坚持什么，却最终低下头，近乎绝望地吐出一口浊气。她弯着的脖子像是天鹅被风雨压垮的颈项，她仍旧无法相信吴辞和苏姐说的这些，她死死撑住心头的侥幸，艰难道：“好，那我去伊甸……我这就换衣服。”

　　尤伊莉亚换了一件红裙子。

　　她说自己此前从没有穿过红色，这套红裙子还是之前一位侍女送给她的，一直被保存在衣柜里，几乎没有人见过。

　　换好衣服，又将头发盘起，尤伊莉亚开始施展神力。一瞬间，吴辞和苏姐就随着尤伊莉亚出现在一个陌生的房间。两人一眼就看见房间的单人床上，那个和尤伊莉亚长得一样的七八岁小女孩，正在熟睡。床头柜上唯有的一支蜡烛，在房间里投射出昏暗的光晕。

　　尤伊莉亚不安地走到床前，借着蜡烛的火光，她在看见小女孩的瞬间就打了个寒颤。心中的侥幸在被撕扯摧毁，她使劲儿强撑着不愿意丢弃这份侥幸。

　　可是这个孩子，和她真的太像了，不，是一模一样。她在七八岁大的时候就是这个样子，一模一样！

　　颤抖地抬起手，再度施展神力。尤伊莉亚进入小女孩的睡梦中，带着吴辞和苏姐一起。

　　小女孩的梦境很天真，鸟语花香的地宫，碧绿的草地，清新的空气。她坐在后花园的秋千上玩耍，眼中带着对外界的憧憬。

　　尤伊莉亚走向她。她注意到三人，就停下秋千走下来，“你们是谁？”

　　这场景对吴辞和苏姐来说有种熟悉的重合，毕竟白天她们刚经历类似的场面，只是白天是在现实里，现在是在小女孩的梦里。

　　吴辞在尤伊莉亚开口前就先回答小女孩：“我们是贤者团的圣职者，来看看尤伊莉亚大人您是不是在努力学习。”

　　“当然啦。”小女孩信誓旦旦，“我每天都有在用功的！”

　　她没有否认尤伊莉亚这个名字……尤伊莉亚只觉得心在往下沉。所以她也叫尤伊莉亚……

　　吴辞道：“那我来考考您，看您是不是真的那么用功。尤伊莉亚大人，第一题，您的使命是什么？”

　　“成为王国的国王，用我的神力供养人类的科学，让人类不会再破坏污染大自然！”小女孩道。

　　“第二题，您为什么会从小孩开始成长？”

　　小女孩说：“因为神之力不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我每隔二十五年都会衰竭，需要进行重塑。重塑后的我就变成婴儿，会慢慢长大，神力也会慢慢恢复。之前我已经重塑过二十八次了，除了每次重塑会失去记忆，其他的没有负面影响。而且我知道这都是我自己的选择，是我700年前做下的选择。我是治世神尤伊莉亚，以后也会长留在人间将我的使命永远执行下去，这是无上的荣光。”

第322章 颠覆巴比伦(20)

　　尤伊莉亚回到自己的卧室时，整个人像是一条干涸的鱼，浑身上下仿佛只剩下重复着喘息这一件事。

　　从她身上散发出挣扎的死气。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听完吴辞和小女孩的对话，更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狼狈地回来的。

　　吴辞和苏姐安静在一旁等待，许久，瘫坐在地毯上的尤伊莉亚缓缓抬起眼皮，痛苦地看向吴辞：“为什么要让我知道这些，我一直都没有怀疑过的事情，全都是谎言吗……”她还是不肯接受，狼狈地摇头，“不对，我的日记本，我的日记本不会骗我，不会骗我的……”

　　“你的日记是每一个尤伊莉亚写的。每个人都活在欺骗里，记录的东西当然一脉相承。”吴辞道。

　　“那开头我的那段自白——”

　　“开头那段自白，不过是写出来骗你们的。”吴辞从储物空间中拿出尤伊莉亚的日记本还给尤伊莉亚，翻开到第一页，“这段和教史一样的记叙，说自己愿意宽恕人类，并说服希尔维斯特不再干涉人类，自己决定长期留人间，还自愿重塑……这些话全都是写出来骗你们的。反正你们全都没有记忆，很难验证真假。只要贤者团隐瞒得够好，你们就能从生到死都活在他们的鸟笼里还自豪地给他们数钱。”

　　“不，我不信，我不信会这样……”尤伊莉亚崩溃地捂住脸，泪如雨下，“如果是这样，那我的生命还有什么意义……我所有的信仰所有的坚持都是骗局，我存在的价值就是一个工具，那我还要为了什么而活着……”

　　吴辞叹了口气，道：“所以你明白，为什么上一任尤伊莉亚会绝望自焚吧。是，她觉得自己的生命已经没有意义了，那与其耗尽生命，不如自我了断结束这一切。”

　　“但是，你和她不一样。”吴辞忽而道，“她不知道还要为什么而活着，她没有了活着的理由，但是你有。”

　　在尤伊莉亚怔然的目光下，吴辞取出从地下神庙遗迹里带出来的，希尔维斯特的小石像。

　　“你不是想见希尔维斯特大人吗？不是想回到天空看看吗？”吴辞把神像放进尤伊莉亚手里，“不管你是克隆体还是什么，你都有一部分神的力量，你的最初都是源于天空，那你就可以是真正的尤伊莉亚。回到希尔维斯特大人身边，结束所有尤伊莉亚的悲剧，这就是你之所以诞生的真正理由。”

　　尤伊莉亚心房颤动，她抱住希尔维斯特的神像，忽然又按住心口。那种空洞的、仿佛缺少了半颗心的感觉如同滂沱的洪流，涌动向她的四肢百骸，“我……吴辞，我……希尔维斯特大人……”她落泪道，“可是我没有翅膀，丧失了回去天空的本能，我怎么可能回去，又怎么可能违逆大贤者和整个贤者团……”

　　“是，诺曼、缇奈丝和他们率领的贤者团、骑士团，乃至整个教廷，确实像是不可逾越的高墙。”吴辞抬手搭在尤伊莉亚肩膀上，逼视她的眼睛，“但你别忘了你终究是神！克隆体又怎样？你的身体里一样蕴含神的力量，哪怕不完整，那也是人类不能企及的潜能。”

　　“尤伊莉亚，你是愿意接受现在这种恶心的命运到25岁衰竭而死，甚至学上一个尤伊莉亚自杀，让后面所有尤伊莉亚全都重复你们的悲剧，还是下定决心为自己、为希尔维斯特去搏一把？”

　　尤伊莉亚身体颤了颤，吴辞的话仿佛穿透她的耳朵，在她的心房不断地拍击。最终她无力地闭上眼睛，“让我静一静，先让我想想……我不知道……让我先……想一想……”

　　吴辞松开尤伊莉亚的肩膀，道：“好，那你好好想想。另外有一件事你必须记得，我和苏姐的命都已经挂在你身上了，接下来你不管做什么，都要防备教廷的人。苏姐，我们走吧。”

　　***

　　这一晚，尤伊莉亚彻夜无眠。

　　从第二天起，尤伊莉亚就变了。

　　一下子被迫得知那样残忍的真相，她巨大的心里波动无法不反映到神情举止上。

　　就连侍女们都偷偷议论说，怎么觉得尤伊莉亚大人好像有什么心事，而且变得极度敏感、难以捉摸。

　　曾经她身上那种破碎的美感，现在则更加支离破碎，仿佛掌心里一片马上要融化的雪。

　　尤伊莉亚照旧在每天下午4-5点，去巴比伦塔为人类提供能量。一开始，吴辞和苏姐找到尤伊莉亚面前，请尤伊莉亚带她们一起去巴比伦塔。

　　吴辞道：“以前你都是靠虚假的使命信念支撑，在巴比伦塔里输出神力，现在这个信念几乎被毁，我们担心你坚持不下去，所以想一块进巴比伦塔陪你。”

　　尤伊莉亚拒绝了两人，她说：“没关系的，我还可以坚持。”

　　还可以坚持，就说明她还支楞不起来。吴辞也不着急。一个人从思想动摇到下定决心逆反，是个循序渐进的过程，急不得，她和苏姐有耐心给尤伊莉亚这个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