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明照万里
皇帝满面复杂看着这小小少年,这种传说中的技能,竟然能亲眼得见,算不算活得久什么都能看到?
眼看对方还巴巴等着答疑解惑,皇帝慢慢组织着语言:“一般人射箭,都是用眼睛瞄准,只要眼睛看得清,基本就能射中,提升精确度全靠大量练习,但是有一种人,用来瞄准的不是眼睛,而是“心眼”,眼睛对他们来说反而只是一种辅助,只要
“心眼”瞄准了,甭管多么模糊都能中箭。”
“啊,那我之前是缺“心眼”吗?”沈知澜结巴着问,说完就呸呸呸,谁缺心眼了!
皇帝被逗乐了,“此“心眼”非彼心眼,“心眼”更多的是一种感觉,一箭必中的感觉,有人能逃过肉眼的瞄准,但逃不了心眼的锁定。”
皇帝说到此处恍然大悟,怪不得!怪不得那场成名战是夜战!敌方的弓箭手都瞄不准,有“心眼”的却能一打一个准,岂不是夜战王者,夜战无敌吗?
试问谁能匹敌?
“之前你一直用肉眼去瞄准,所以每每不中,就是这个原因,闭上眼睛记住靶子的感觉,反而能中,到底怎么运用“心眼”,还需要你自己摸索,这条路前人很少,只能且学且行。”
沈知澜险些被大道理忽悠住,但转念一想,别管什么眼,能射中靶子才是真的,他慎重点头,“我再试试。”
这说辞别是忽悠他的就行。
拉弓马步已经娴熟,每个细节他都记得,沈知澜死死盯着靶子,记住靶子位置后轻轻闭眼,嗖的一箭放出,正中靶子,八环!
这进步不能不算神速,距离挨不上靶子没超过半个时辰。
沈知澜找到一点感觉,长时间盯着目标物,即使闭眼后视网膜还会有残影,模糊中也能感知到靶子的位置,他再次松开弓弦,这次,九环!
一点就透,进展神速!皇帝赞道。
“等等,我再试试别的。”沈知澜的视线从左扫到右,挑中了距离他最近的三个靶子。
以前他曾经听过,有人的记忆能够像照片一样,记录下现场的每个细节,连杯碟摆放的位置都不会错,所有细节都很清晰,只是这种记忆不长久,通常十二小时后会消失。
他不会照片记忆,但是记下三个靶子的位置绰绰有余,在心中构建出靶子对应位置后,三箭齐发,纷纷对上了对应的靶子。
皇帝扫了一眼报成绩,“七环,九环,八环,成绩不错啊。”初次学三箭齐发就能有这个数据,说出去能羡慕死一堆人。
沈知澜啧了声,他是右利手,最左侧的靶子难免没顾及到,用的力道不均匀,这点还需要慢慢练。
但是,现在他已经很高兴啦!他笑成了喇叭花,拉着皇帝的袖摆:“您解开了我的困扰,实在不知道怎么谢您。”
要不是皇帝足够见多识广,一眼识破,他还不知道要在歧途上打转多久,怎么能不谢?
“说声谢谢就完事了?也忒简陋了。”皇帝冷哼一声。
沈知澜机智补充,“您富有四海,这天下都是您的,送您什么都是借花献佛,怎么不算简陋呢?”他话锋又一转,“但是谢意总要表达,您挑场子,我一定照办。”
“用你的银子还是你爹的银子?总要用自己的银子才够诚意吧?”皇帝故意为难他。
“当然用我的银子,我的人情当然要自己还。”沈知澜掂量着自己空荡荡的荷包,唔,老师,穷穷,捞捞。
皇帝哪儿缺一顿酒席,但是看小孩为难就是有趣,挑了一家不算很贵,但是小孩零花钱很难支付的酒楼,说着就要朝酒楼而去。
徐海从角落里冒出来,笑容可掬的跟在皇帝身后,又有几个影子出没。
皇帝出门不可能不带侍卫,只是皇帝嫌弃他们碍事,让他们站在不显眼的地方而已。
沈知澜眼神一瞟,又看到熟悉的影子,施初混的不错啊,这才多久,已经混到贴身侍卫。
皇帝的贴身侍卫不仅仅是护卫这么简单,就像领导的秘书不光是秘书,在领导身边历练出来,能够独当一面后,就会升职加薪的机会,贴身侍卫干的好,不论是转文还是转武都有天然优势,现任的九门提督就曾经担任过侍卫一职。
沈知澜收回自己的眼神。
但他的眼神怎么能瞒过皇帝?更何况还是有天书剧透的皇帝,皇帝决定趁机问几句。
在包厢里,皇帝状似不经意的问,“你认识那个御驾卫?”
“呃……”沈知澜老实交代,“认识。”
在施初加入御驾卫前,他们一共就见过三面,双喜班,闹事街头扮乞丐,最后施初莫名托付他不要忘记他的真名。
想来御驾卫不至于连施初曾经是双喜班的赛西施也查不到,沈知澜捡了他们的初遇来说,便是当初寿安长公主家长孙去双喜班闹事,施初就是当事人的事说了。
这事皇帝听来过去很久,他更关心另一件事,“花旦的面容都涂了厚厚的细粉,你是怎么认出他来的?”
你的关注点为什么这么歪啊?沈知澜腹诽着,为什么要关心别人的妆容?
皇帝含笑,徐海也竖起耳朵,连施初表面不关心,其实身子也微微侧过来。
在满包厢人的注视下,沈知澜实话实话,“是细节啦,人的脸上涂再多的粉,五官的位置也不会变,变也有规律可循,比如鼻子只能高不能低,两个眼睛又不会移位,还有耳朵也是……”
施初暗暗点头,原来如此,他就说他的易容术破绽在哪儿,原来都在这些地方,的确是改动不了的。
“咦,你还懂这个?”
“平时多看书,自己多观察就懂啦。”沈知澜举例子,“像是江湖话本里,不是老写什么易容术么?推动情节必备,悬疑经典桥段。”
“等等,你平时还看话本子?这不得找你爹好好告一状?”
沈知澜大惊,等等你为什么突然翻脸,小孩的事为什么要启动告家长这种大招?
皇帝不讲武德!
*
两日后的箭术课,沈知澜好好装了个大的。
整个学堂都晓得他苦练箭术毫无寸进,还有人开盘口(重音),所以完全没人期待他能稍稍进步。
沈知澜清清嗓子,口若悬河讲述了一个箭神梦中传授机密的故事,凭他的口才自然讲的妙趣横生,引人入胜,语毕,沈知澜装模作样道:“我也不晓得是真是假,但是箭神说我以后闭着眼睛都能射中,我想试试。”
诸位同窗面面相觑,闭着眼睛都能中?这牛皮怕不是吹大了?昨天还不会走路,今天就能参加长跑比赛,太夸张。
有人起哄,“我就说嘛,先前肯定是没开窍,现在开窍就一下子变厉害了,来,给我们展示展示闭眼射箭的神技。”
“好啊。”沈知澜大方说,“来,千万别眨眼。”
他拎起一把弓,找好位置站定,确定好箭靶位置后,当真缓缓闭上眼睛,旁边沈玄许看的真真的,不禁捏一把汗。
难道是他开盘口把人刺激到了?
沈玄许简直不忍心继续看,到时怎么收场。
耳朵补充到咚的一声,箭羽飞射而出,正中靶心!
沈知澜没听到欢呼声,这才缓缓睁开眼睛,“怎么样?”他睁眼看到中了靶子啊?
校场上鸦雀无声,各个都目瞪口呆,一会儿看看沈知澜,一会儿看看靶子。
乖乖,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
沈葵第一个扑了上来,“你眼皮上是不是长了眼睛?怎么可能有人闭眼射中?”
“哎呀撒手撒手,眼皮上什么都没有!”沈知澜左闪右避,还是没能逃脱沈葵魔爪,沈葵在他面上一摸,喃喃自语,“什么都没有啊?”
“本来就什么都没有嘛!”沈知澜理不直气也壮,“我都说是箭神梦中传授机密了!”
“你说的这个箭神,他介意多一个徒弟吗?”沈潭也冒了出来,“当徒弟的徒弟也行啊!我不挑的!”
箭术师傅也没见过这场面,在他的见证下,沈知澜又表演一次,再次中靶。
箭术师傅喃喃自语,他见多识广,但是这场面当真没见过。
第135章
其实闭眼射箭,箭术师傅一样能够做到,只是精确度会下降,不能准确命中目标,但对于他这样弓马娴熟的人来说,也不算天方夜谭。
只是,那可是之前那个靶子都挨不上的学生唉!教了无数次,校正无数次,就是挨不上靶的人,突然一朝顿悟然后觉醒,确实够让人惊讶的。
或许真跟之前调侃说的一样,开窍吧,就是这么神奇。
沈知澜炫完,终于扬眉吐气走到沈玄许面前,“赔率是一赔多少?”
沈玄许低眉顺目,“一赔十。”嘤嘤嘤,他这个庄家输麻了,这下要倒赔二十两。
沈子讯往前一站。
沈玄许眼神开始发直,错了,是赔四十两,他一年的零花钱死的好冤枉!
沈知澜拿着赢来的赌注,请整个班级的同学们吃齐顺斋的点头,吃的沈玄许暗中咬手帕,嘤嘤嘤,都是他的零花钱,好心疼。
但是愿赌服输,说好的事情不能反悔,否则哪儿还有信用可言?
这场盘口,庄家和闲家都输,只有沈知澜跟沈子讯赢了全场。
沈知澜让沈玄许狠狠心痛了三天,记住这个教训后,又私下把剩下的银子凑个整,悄悄还给了沈玄许。
“私下调侃调侃同窗无所谓,不就是你笑笑我,我笑笑你,谁也没吃亏,但是开盘口就算了,输了赢了都有人不高兴,而且涉及到金钱,总归是算明账来的好。”沈知澜把荷包晃了晃,“诺,还给你了。”
沈玄许眼睛一下子冒小水珠,“我,我真不是个东西啊!”澜哥儿光明正大赢走的赌注,怕他不宽裕还要私下还给他,既考虑到实际还顾及他的面子,跟澜哥儿一比,他算什么人呐?
沈玄许恨不得抽自己两巴掌。
“好了好了,下回别赌钱就行了。”沈知澜深深注视了沈玄许一眼,像他们这样的家境,有钱有闲,掉进赌坑的不在少数,沈知澜都不知道见过多少泥潭深陷的,最后落个妻离子散的下场。
吓他一回,没准沈玄许能把这个教训记心里。
沈玄许自此之后,虽然偶尔也会跟人口头赌注,倒是再也没有开什么盘口了,暂为后话。
这个冬天过的格外快,好像眼睛一眨就到了年末,家家户户开始准备过冬,学生们也在准备岁考。
去年岁考沈知澜成绩就不错,这次更是突飞猛进,一下子进到前五,这跟秦先生平时的精心辅导脱不了干系,秦先生从不藏私,耐心细致,且学识渊博,能碰到这样的好先生,是学生的幸事。
得知孩子的成绩,沈齐打算去给秦先生送束脩,以谢谢他对自家孩子的尽力,本来么,两个孩子都在秦氏兄妹手下,不谢怎么能行?
他们过去时正好碰上秦先生在练书法,旁边有个白衣童儿在吹箫,清扬优越的箫声倏尔传出,响彻整个小院,箫声中的潇洒写意,自由烂漫被表现的淋漓尽致,技法虽有不足,但是已经得了笛中三味。
沈知澜停下脚步,静静听着箫曲,等到一曲终了,这才赞了声,“当真好听。”
“谬赞了,小女的技艺还要多练习。”秦先生从笔墨香气里抬头,“还累的你们久候。”
“怎么能算是久候?能听到这样的曲子,应该算是我们的运气。”沈齐说着客套话,同时把礼品往上放,“都是些自家的干货海货,还请先生不要嫌弃。”
秦先生笑笑收下礼物,同时跟沈齐开始商业互吹,一个吹先生教导有方,一个吹学生天赋出众,总之花花轿子人人抬,说说笑笑就过了。
杜珍娘也正带着沈知汝,在小秦先生那边走同样的流程。
沈知澜规矩站在爹身后,眼角的余光却看着旁边的小童,这不是老熟人吗?现在仔细一看,跟秦先生也有几分相似,眉目很
像。
秦茂璃看似老实的站在亲爹身后,却借着视线死角,悄悄冲着沈知澜使眼色。
沈知澜任由对方使什么眼色,就是不动如山,秦茂璃自觉没趣,又重新挺直脊背。
这时秦先生突然提高声音,“我家这个冤孽啊,前些日子听说了种痘的事情,便闹着想要学医术,我是劝不动她的,当爹娘的,始终拗不过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