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明照万里
“我去厨房看看饭做好没有娘你不用等我!”
她再回头,沈知汝也跑的没影。
这一群坐不住的!
*
又是一次补课时间,沈知澜把写好的功课归拢到一起,转交给秦先生。
而往常安静的小院就多了几个人看守,在沈知澜正准备迈步进小院时神出鬼没的冒出来,差点没把他吓的跌倒。
什么东西!沈知澜倒退两步,捂着砰砰直跳的心脏,抬眼看向这四个孔武有力的护卫。
对方双目如电,厉声喝道:“什么人也敢乱闯?当这里是什么地方?”
不等沈知澜回答,秦先生在内里听到动静,急忙快步而出,拦住这四个凶神恶煞的护卫,“这是我的学生,这个点应该是过来找我问功课的。”
护卫并不收回,等到内室传来悠悠的回应后,这才退后几步,站在墙角。
秦先生先安抚他,“没吓着吧》有没有伤到哪儿?”
“没有没有,我特经吓,就是这些功课沾了点泥,被弄脏了,我再重新抄一份吧。”
“算了,一点泥点子不影响看的。”秦先生把功课收走,“今日先生没有空闲,过几日再来吧。”
沈知澜也知趣道,麻烦先生了,说罢也不停留,直接离开。
秦先生拿着那叠功课回到书房里,轻轻把功课用镇纸压住。
客位上坐着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见状笑着说:“明仙倒是快活,在此地教书育人,尽享清闲之态。”
明仙是秦先生的表字,对方能这么称呼,显然跟秦先生关系匪浅。
秦先生也笑,“清闲可不见得,这些孩子叽叽喳喳的,什么都想问,什么都要问,还问的古怪,闹的我头疼。”
“既然这样,何不归家去?去到江南,凭着你的才华加上我的举荐,不出十年就能官至四品,也能一展胸中抱负。”老者试探着说。
“再说吧。”秦先生显的意兴阑珊,老者又追问几句,秦先生才道,“我之所以到京城来,第一就是为了我妹子的事,她合离后流言纷纷,男方想尽法子想闹的两败俱伤,离开江南男方鞭长莫及,对谁都好。”
“第二就是我的头疾,待在湿润的江南总归难以痊愈,现在才算养的好些,当官难免耗心费神,我现在的身体只怕撑不住。”
秦先生有理有据,老者只得露出惋惜之色,“可惜啊,朝廷少了这么一个栋梁之才。”不再提起此事。
两人又闲聊了一会儿,老者起身告辞,秦先生一路送到老者上了马车,目送着马车变成一个小点,这才转身回院子。
凭着他们两人的情谊,秦先生做的不算过头,毕竟老者是他的恩师,关系不亚于父子的亲近。
秦先生返回书房后,眼睛不经意瞄到那叠功课,雪白宣纸上撒了泥点,格外刺目。
他神色莫名,良久才叹道,“一别十年,物是人非。”
恩师致仕已经十年矣,原先一直在老家生活,现在赶到京城跟他相聚,秦先生还有几分欢喜和感动,但刚才那四个护卫的事,迅速把他这种思维打散了。
不过是个不及弱冠的学生来访,何苦要做出威严姿态恐吓呢?
秦先生想到此处,心里就涌出几丝不爽快来,但想到恩师当年手把手的教导之情,又把这种不爽快压了下去,想必是恩师担忧自身安全,所以护卫做的过头些,护卫私自行事,又跟恩师何干呢?
转了几转,秦先生心绪渐渐平静,他刚才拒绝的理由,倒也不是全是假话,除去他是受人之托,才来教书育人外。这个人没有出师,他是走不掉的。
*
沈知澜交一趟功课,不想受了一回吓,索性他很快把这点小插曲忘了,又去交另外一本功课。
当初韩相给他留了字帖让练字,虽说十日一交,但偶尔碰上韩相忙碌,稍微缓一缓也是没问题的。
所以找了个合适日子,他又上门去交功课。
韩子期听到他上门,连忙热情陪聊,命侍从注意着爷爷书房的动静,同时安慰说:“爷爷最近忙,常有客人来往。”
“韩爷爷劳苦功高,日理万机,这是当然的,我能得他指点,已经是万幸了。”
韩子期一下子垮脸,“说完你,爷爷又该说我的字没进步了。”他已经很努力练习,可惜进展缓慢。
沈知澜就笑,“我学了多久,你学了多久?时间长度没法比,又要怎么比进度?安心练呗,欲速不达。”
韩子期想明白这个,也不就抱怨,揣着自己的字帖,等着韩相的客人离开。
内侍通报客人已经走了,韩子期这才带着人去书房,隔着回廊,沈知澜抬头看到客人,咦了一声。
老熟人啊这是。
这不是前些日子在秦先生院子外碰到的护卫吗?这凶神恶煞的样子,也记忆犹新。
护卫一前一后的护住中间的老者,一身浅蓝色的儒袍,留着长须,打理的干净整齐,眼神温和慈祥。
老者慢慢步行着,韩相正站在书房口相送,看样子还打算送到大门口。
韩子期停下脚步,沈知澜也顺势停下,他都不用猜,也明白老者身份不简单。
第142章
所以碰到韩相时,沈知澜就直接问了,这老者到底是谁?
韩相也没隐瞒,“是我以前的上峰,难得来一趟京城,说起来倒是我失礼了,还要对方上门拜会。”
不过对方递了帖子就来,韩相腾不出时间,也只好在家中相聚。
沈知澜虽然不知道对方具体是谁,但肯定是个高高高官,毕竟韩相可是四大丞相之一,能当他的上司,怕不是也是丞相?
沈知澜脑子转了一圈就想起来了,“难道是杨相杨老先生?”
这可是大名人啊,亲朋故旧颇多,当初身体不好致仕时,有许多人在城外十里亭挽留,还创造了几首传唱一时的名句,可说是声势显赫。
要是他的话,就不奇怪了。
韩相点头,“是杨老先生,你记性不错。”
“主要是送别诗句写的好,我读过背下了。”架空朝代也有不少的出众诗才,碰上喜欢的,沈知澜都被反复观赏。
韩相显然也想起那些诗句,微微笑了笑,提起要看沈知澜的字帖。
沈知澜就势转了话题,把字帖奉上。
经过长期且坚持的练习,沈知澜进步非小,仿的字帖有了三分味道,剩下的就等着时间,时间能把一壶美酒逐渐酿的醇厚可口。
看过沈知澜的字帖后,又看韩子期的字帖,韩相逐渐把眉头拧了起来,韩子期紧张的两手直搅衣角,生怕听到祖父的点评。
沈知澜使眼色使的眼睛抽筋,韩相终于把信号对接成功,夸了韩子期两句,勉励他继续进步。
韩子期不意能得到夸奖,喜不自胜,乐的眼睛都眯起来。
韩相说要给沈知澜换一本新字帖,在书架上翻找时借机说话,“他还差的远呢,夸了他只怕今后就松懈了。”
“我知道韩爷爷一辈的人,信奉玉不琢不成器,还有厚外薄内,所以不肯轻易的夸奖自家孩子。”沈知澜感叹到,因为自己就是受这种教育长大的。倘若别家孩子取得什么成就,那肯定是夸夸个没完的。假如换成自家的,小夸两句就算完,还要忍不住叮嘱,别飘,别志得意满,下次没准就拿不到第一了。
可是谁会喜欢这些话啊?听得多还以为是长辈不喜欢自己,觉得自己不配被夸奖哩!
该教训就教训,该夸奖也要夸奖嘛!
韩相摇头,“你啊你,伶牙俐齿。”
“我就当是夸我了。”沈知澜直笑,“假如您站在子期的位置,就能明白他是什么感觉,光夸我不夸他,他多难受?”
“好吧,以后我会看情况夸夸,行了?”韩相心想,这孩子心性当真宽厚,有容人之度。
*
沈知澜领到新的课程表后,本来觉得自己清闲下来,却不想百珍园的农官找上门来,厚着脸皮想问辣椒的培育方法。
跟他熟识的何农官看着很是憔悴,眼睛布满血丝还有乌青,萎靡不振的,开口就是恳求,希望沈知澜能帮帮手。
“你要先说帮什么忙,我才知道能不能帮上啊。”沈知澜没有一口答应也没有回绝。
何农官一拍脑袋,连忙把事情说出来,这事还是要从辣椒说起。
辣椒收获后,所有果实都被摘下,植株被移走,但是也不知是否水土不服,移栽的植株都枯萎了。
农官们战战兢兢报上去,幸好上头没计较,转而让他们去温泉庄子上培育辣椒,利用温泉的气候,争取长出更多的种子来,好早点铺开局面。
一根辣椒里含有50-100个种子,假如真的全部留种,持续培育,要不了几年就有足够的种子了。
可是问题也出在这里。
农官们挑了温泉庄子旁边最好的地,精心照顾着,可是长出来的小苗寥寥无几,长势倒还好,就是出苗率不高。
出苗不高,长的再茂盛又有什么意思,农官求的是数量啊!他们想了好多法子,都没能找到正确的培育方法。
这春耕季节眼看要到了,春耕的种苗如果还是这样,农官们都要跟着吃挂落,所以他们使劲浑身解数,也要完成这件差事。
沈知澜听懂了,不懂辣椒育苗对吧?丢种子之前他才晓得,原来辣椒出苗率本来就不高,需要先育苗再移植,这种成活率更高。
只是当着何农官,他不能马上说明白:“我回去找书看,过几天答复,可以吗?”
何农官本就是撞运气的,自无不可。
沈知澜回家整理出育苗方式,想了想又添了几个不功不过的育苗法子,合并成小册子交给何农官,做出不好意思的样子,
“我从书上找到几个法子,听说对某些种子有效果,不如挨个试试,看看哪个对症?”
何农官捧着这些后人智慧的结晶如获至宝,连忙申请挨个试验。
从种子里拨出几十颗倒也没那么紧张,何农官跟长官一商量,决定按小册子上的四种法子,都试试。
先晾晒,温水浸泡,同时加一点粪肥,接着把种子放在湿润麻布上,放在温暖处,等着它发芽。
何农官是求天告地,希望种子能够顺利长出来,不然他是真没法子了。
或许是听到他的祈祷,没过几天,种子就裂了一个小口,一个小白点冒了出来若有若现的。
何农官瞪圆了眼睛,又轻手轻脚的把东西放回去,祈祷自己眼神没出错,真的出芽了。
不过这次他运气不坏,种子真的发芽了,长出了小小的白根,何农官看白根越长越明显,才移栽到早就备好的小盆里,祈祷着能早些长出真叶。
虽然他不知道这叫真叶。
所有人都摒气等着这一幕。
沈知澜下学就来这里溜达,见证着种苗一点点的成长,也好及时发现,调整。
“看样子应该没什么问题,等再长壮一些,就能大批播种。”他煞有介事的点头。
农官们更高兴了,种好了这一批,早晚这珍贵的香料能飞入寻常百姓家。
不仅飞入寻常百姓家,以后还能发展成一个完整的菜系,成为一向冬日里老少咸宜的美食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