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明照万里
她扭头离开了。
回家后二人长吁短叹,始终兴致不高。
邻里们经过差役们的解释,知道他们遭了无妄之灾,纷纷上门安慰,连学堂里的先生都晓得了。
秦先生总算明白为什么沈家两姐弟突然请假,原来是为了这个!少不得要上门探望一回。
养了这些日子,沈齐是养好了,看到秦先生来,又想起功课的事,叮嘱沈知澜早点销假回去上学。
家长总是很关心孩子的前途。
沈知澜答应了,把来探病的秦先生和秦茂璃送到巷子口,秦先生俯下身道,“这几天学堂里教的内容不难,你找同窗借笔记一观,还有不懂的就来问我。”
沈知澜感激道:“谢过先生,我一定尽快把功课补上,不会拖欠的。”
秦先生话锋一转,“但是我觉得比起功课,你好像还有更在乎的东西,说说看,就算我不能解决,至少能给你提供点思路。”
这事压在沈知澜心头有些日子了,既不能跟爹说,也不好跟娘讲,只怕把他们两再吓着,此刻秦先生再三追问,他也需要一个人商量,所以犹豫着说,“先生,我觉得这事另有蹊跷,不像这么简单。”
“喔?仔细讲。”
“这事从头到尾都古里古怪的,可疑的地方太多了,首先是干货铺老板,我也见过他几次,就是个普通老实又本分的生意人,诚信经营干着小本买卖,养家糊口,能在京城一直经营下去,靠的就是他心细,又爱干净,主妇们才愿意光顾,这种仔细人,会把有毒的东西留着不清理,还跟食物放一起?我不信。”
“其次,老板家里全靠他撑着,他还有妻子和三个孩子,小的不过两三岁,大的也没超过十岁。这样担起一个家庭的男子,会突然因为“能够挽回的错误”而自尽么?”
“虽然造成很恶劣的后果,但还有挽回余地,求原谅,给赔偿,认打认罚,总归是有法子的。何必赔上一条命呢?”
沈知澜不是觉得人一时气短自尽会奇怪,而是老板明显还没走到绝路。
“你说的几点,的确可疑。”秦先生默然,他也听出了蹊跷,可如果说有人谋杀老板……趁夜自如出顺天府,教唆人自尽或者谋杀,还没引起一点动静,该是如何的只手遮天?就算是百官之首,也没这个能量吧?
“那你觉得,谁最可疑?”
沈知澜苦笑,“根据谁受益谁犯案原则,最可疑的当然是我爹咯!”但他知道这不可能。
所以他只能摇头,“我也不清楚,顺天府有那么多大人和仵作,不比我专业?他们都说没问题,或者真的没问题把。”他只是疑惑而已。
秦先生并没有插手其中,对此只能安慰沈知澜,“你如果不放心,就多上几炷香,祈祷那位老板早登极乐,来世不用辛苦。”
升斗小民劳碌奔波,确实可怜。
沈知澜送着秦先生离开,秦茂璃一直没出声,等到僻静处她才说,“我觉得他说的有道理,这事确实奇怪,爹你要管管吗?”
“现在还没有更多线索,能怎么办?先等等看吧。”秦先生刮了刮女儿的鼻子,“还有,你爹现在是平头百姓,还当我是三品大员啊?”
秦茂璃吐舌,“别人是想官当不了,我爹是有官而不当,这里面区别可大了。”
秦先生笑笑,这孩子!
*
沈知澜送完客人回屋,跟秦先生聊过后,他总算发现一件能做的事。
干货老板一家人打算回乡去,如果真的会所谓的幕后黑手,那自然不会轻易放过他们一家子,提醒他们一切小心,应该是没问题的。
沈知澜用左手写了一份“抹黑信”,提醒铺子老板他们得罪了不少人,最好最近凡事都小心,然后托了一个小乞丐,把信件悄悄放在老板家门口。
信件送的出去,他都说不清是到底希望用上,还是没用上,这种心情真是复杂又纠结。
不过很快,他就不用担忧这个问题了,因为老板一家子在收拾东西准备回乡时,在众目睽睽下车子翻转,掉进护城河里,城门卫已经尽力,可连个尸体都没捞着。
第147章
还不到半月的时间,竟然家破人亡,没留下一个活口!
外人或许会觉得霉运盖头,但沈知澜心里再没有一分侥幸,只觉得背后肯定有问题,大大的问题!
他的信难道没起作用吗?还是对方看到了以为是恶作剧?
可惜现在追问到底有什么问题,已经没有意义,对方已经一家团聚了。
沈知澜不知道这事该让谁管,谁又该管,只得先去跟自家爹商量。
沈齐听闻后也渐渐回过味来,这事情没有那么多巧合,况且也太巧了,肯定有问题!只是既无苦主,又无被告,谁会乐意去管这事?只是一桩已经在顺天府结案的案子而已。
沈齐或许把这个念头压了下去,但这个念头始终在沈知澜心头熊熊燃烧着。
大人们不管,他们的小团队可以管!
沈知澜召集自己的小伙伴,把这事的前因后果和自己的困惑都讲了,,问他们有没有什么想法。
一人计短二人计长,或许他们会想到其他方面呢?
沈潭第一个举手,“等等,百珍鸡?是我想的那个吗?”他充满希冀的望着沈知澜,希望沈知澜否决,但是沈知澜残忍的告诉他一个事实,“没错,是那个。”
沈潭当即嗷了一声,“是谁干的,我跟它不共戴天!”
这百珍鸡跟沈潭的渊源颇深,当时沈潭费心巴力的研究出火炕孵蛋的秘诀,转交给董指挥使手,董大人又在茂州的县村里,
让百姓养了许多鸡鸭,统一收购统一处理,用秘制香料腌制,这才有远销各地的百珍鸡。
董大人居功至伟,但沈潭同样在中间出了一份力,想到自己的心血被这么糟蹋,沈潭就眼前一黑。
沈葵连忙安慰他,“等找到罪魁祸首,你千刀万剐都行,现在我们先找到这个人。”
沈潭恨恨点头。
“那你们觉得,应该先从什么地方查起呢?”
“要不然,先找找干货铺子老板的亲戚?我们不是苦主,想查案都没有名头,让苦主来报案,说要查清死亡真相,这也算是理所应当吧?”沈葵道,“一旦有蹊跷,才好顺藤摸瓜,一路走下去去。”
沈知澜一听有理,他们缺的就是个名义,不如先想法子找苦主,对,就这么先干着。
商量好应对后,三人从空教室里走出来,沈知澜眼尖的看到前面拐角的地方闪过一片衣角。
淡青色的。
这是学堂的制服。
沈知澜伸出右手比划了一个手势,这是他们平时约定好的暗号,前面有人。
沈潭沈葵会意,两人一个朝左一个朝右兵分两路,去前头堵住对方的退路,沈知澜直面冲击,正面攻击,直接朝着墙角的人去了。
而沈子讯正垂头站在角落里,脚尖不停点地,似乎在思考什么,看到沈知澜后条件反射的回答,“我不是来偷听的!”
沈知澜扶额,他还没什么都问,沈子讯倒是先交代的一清二楚,算了算了,本来他们待的空教室也不是很隐蔽,被听见不是很正常?
他暗暗记下这个教训。
沈潭沈葵也听到了沈子讯的交代,也很是无奈,听着沈子讯又一次的道歉。
沈子讯道完歉后,似乎还有几句话想说,沈葵看不得他吞吞吐吐的,催促他快说。
听都听完了,不如给他们出出主意呢。
沈子讯便说:“左右京城这边查不到任何问题,你们为什么不考虑考虑去查查源头呢?你们都出身茂州,天然有这方面的便利,换成其他地方还未必可行,是吧?”
他短短两句话让沈葵茅塞顿开,“是啊!换个方向查也可以啊!”
现在京城没发现问题,或者就是因为问题在别处呢?
被沈子讯一提,他们马上发现了漏洞,于是转而由沈葵去信,询问百珍鸡作坊的事情。
这可是本地特色,当年政绩,茂王想来也会上心的。
沈葵立刻调转回去写信,沈知澜再三谢过沈子讯出的主意。
沈子讯犹豫说,“我,我以后能跟你们一起讨论这件事么?我可以发誓保证我不会泄露一丝消息!假如我泄露消息就让我五雷轰顶!”他发了一个对古人来说很毒的誓言。
其实沈知澜倒没那么在乎沈子讯加入他们的小团体,毕竟从之前数独比赛的结果来看,沈子讯还是挺聪明的。
他没有立刻答应就是,还要问过沈葵和沈潭的意见再说。
沈子讯也没有气馁,很有礼貌的退了出去。
沈葵已经写好给王府的信,正在等墨水干,听到沈子讯想要加入他们的小团队,答的很爽快,“行啊,以后跑腿送信的小弟就有了,我们不是正好缺一个吗?”
“其实多个人也好,我现在忙着练马球,空闲时间没那么多,沈子讯看着还算靠谱,遇到事也多个人商量。”
“是多个人跑腿!”沈葵嘴硬说。
不管是商量还是跑腿,沈子讯算是加入到这个小团队。
寄信和回信需要时间,查不到任何信息的话,只能耐心等候,而沈知澜实在等不下去,就经常在京城内的干货铺子里探听消息。
有了上次的案子,百珍鸡可谓是声名扫地,虽然是偶然沾染上的毒素,但所有百姓都不在愿意再去试一次那个“偶然”。
本来热销的百珍鸡,成为昨日黄花。
干货铺子的顾客偶尔谈论起来,还会带着三分遗憾,“本来挺好吃的东西,现在再也吃不到了。”
本来蹲守旁边打听消息的沈知澜突然想起什么,追问道:“那,原先干活铺子的货呢?”
这种情况,通常生产商是不会管的,东西卖了出去,银货两讫,谁还会管后续?况且本身货品没有问题,只是现在没人愿意购买,商家只能是,自认倒霉。
被他追问的顾客皱眉思考起来,“好像,好像……”
他恍然大悟,“想起来了!他说,被原来的商人回购了!”
回购了?!买回去了?图利的商人能干这种事?杀头的买卖有人干,可亏本的买卖决没人肯做,沈知澜听后就知道,绝对有问题。
现在他更加肯定,百珍鸡的问题不是出在顾客,也不是出在中间商,而是出在源头上。
且等着茂王爷回信便是。
沈葵寄信用的是快马,而回信也是快马,但也花费了十来天。
茂王毕竟是一方王爷,即使不留心各种信息,等他想要查问时也是轻而易举,只要他派人一问,立刻会有人告知蛛丝马迹,再汇总到一起,就是沈葵收到的回信。
而回信,差不多就把几片拼图凑齐了。
前段日子,百珍鸡作坊就出过一点小问题。某天深夜,作坊内突然火光大作,然后是嘈杂声响,闹腾了一整夜,第二日有厨人好奇追问,却有人解释从没发生任何事。
看来问题,就是出在作坊里。
可惜更多的问题,要落到作坊内才晓得。
他们的查案之旅,再次卡住了。
而沈子讯又出了个歪主意。
“没有苦主,那就创造一个苦主啊!因为苦主并不是重点,只是追查的借口,只要有人提出来,不就可以了吗?”沈子讯说到,“再把我们提到的这些借口一说,官府就能顺利成章的查案了,一点小节,没必要纠结,对吧?”
他这个提议正是目前的解困之法,于是沈子讯找了人手去敲开顺天府的大门,声称是先前自尽的干货铺老板的亲友,这位叫做秦三的男子觉得自己表兄去世的蹊跷,甚至连表嫂的去世都有问题,故而上了公堂,要求彻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