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明照万里
“见解谈不上,我只是提你们查漏补缺。”沈知澜一边揣度一边说,“之前皇上下令行商收集新品种,行商们也提供了,但每年有多少行商,在整个大焱的土地上行走,又可能遇到多少奇珍异种?而朝廷能看到,能用上的新种,不过是十中之一。然后想推广这些新种,又需要几十上百年,何时才能造福百姓?就像棉花,明明早就传入大焱,可过了一百多年才有人发现
棉花不光能观赏,还能做棉袄御寒,中间又有多少百姓受寒受冻呢?”
“百珍园天然有这个便利,有各小国上供的奇珍,还有行商们的进献,正该好好利用起来,分门别类逐一种植,到成熟后请医官上门辨认,能吃就吃,能入药就入药,岂不是造福万千人?”
农官听的热血沸腾,连连赞叹,“还是公子想的明白啊!之前我们怎么没想到呢!”
沈知澜暗想,因为没有业绩考核,当官没动力哇!不过这事不在他的业务范围。
农官道谢后,兴冲冲的打算回衙门去研究怎么写制度,沈知澜才松了口气,发掘土豆这事才是完美谢幕。
他,事先知道土豆能吃还好吃,所以才各种装模作样,促成土豆被发觉的事,这是“知道答案然后倒推过程甚至忽略过程”,才有目前的发现,对其他新品种的发掘可不能这么轻率。
最好是有个经过验证,行之有效的流程,所有新品都这么干才好。
百珍园的农官们哪怕是为了自己的业绩,也肯定会把这事干好,再说术业有专攻,这才是他们的老本行呢。
*
农官们熬了三个大夜,可算是把流程初步写好,伴着土豆一起送到皇帝的御案上。
皇帝皱着眉头看来看去,听到是沈知澜发掘的后,眼睛一亮,莫非这就是后来,沈知澜横扫大焱收拢民心的利器,土豆?
据说土豆产量极大,还有各种做法,靠着这个,度过几次饥荒危机,也让更多百姓归心。
这样的话,他肯定要亲自看看呐!
*
皇帝亲临百珍园,还带着几位户部官员。
农官们讲述当日亲耕礼的发掘,以及后续的故事,他们说完沈与钰接话,说他们几个少年因为好玩所以过来收获农作物,误打误撞就发现了土豆。
是的,皇帝刚才亲口取名叫土豆,以后都这么叫了。
听过禀告后,皇帝连声赞道,“好好好,天佑大焱呐!竟然会有此等神物降世!农官已经验证过,此物无毒?”
农官恭敬回答,“是的,自从那日后,一直都在用土豆喂几眼,还喂给了牛马羊等等,一连十余日,都没有异样。”
这个时间已经算长了。
皇帝跟户部侍郎面前都摆着小瓷碟,放着煮熟切开的土豆,散发着隐隐的香气,朱侍郎盯着小碟跃跃欲试,很想塞进嘴里。
香,想吃!
“接下来应该找人试吃了……”朱侍郎喃喃自语,旁边的农官壮着胆子说,“大人,其实我们百珍园的几位农官,已经提前试过了!”
“臣等将土豆煮熟,一连食用了五日,并无不适之状,还请大夫请过脉,大夫也说并没有生病或中毒的模样。”
“当真?”
“自然是真的,臣等都是互相监督,轮流食用的,至少能证明此物微毒或者,无毒!”农官大胆说。
胆大心细,还知道轮流食用。沈知澜惊诧,他知道土豆无毒,但农官可不知道,在他们眼里那可是曾经吃的人拉肚子的东西,也敢放进嘴里!
朱侍郎同样一怔,“你们这样……算的上神农尝百草了。”
“臣不怕,只要这土豆真的能吃,能填饱肚子!”似乎触碰到伤心事,那农官扑通一声跪下,双目含泪,“臣不光要试这五日,还愿意一直试下去,直到能证明此物无毒为止。”
他不等上头反应就跪下叩头,继续说,“皇上,此物产量实在太大了!就目前这样来说,五十斤能变一千斤,比水稻麦子强过多少倍!只要能吃,同样一亩地的产量,至少能多养活四五个人!那将是多庞大的数量!”他说着说着哽咽起来,“这样,当初臣的兄弟姊妹也不会饿死了……”
农官长泪泛滥,哭的收不住声。
他哭,别人也难免被情绪感染,朱侍郎难免哀叹,沈知澜也跟着沉默,默默叹气。
不论在任何年代,粮食都是很重要的,就算在现代还有国家的百姓吃不饱,更何况现在还是生产力不够发达的古代呢?
皇帝等农官收敛好情绪,又亲自把人扶了起来,“你的心意朕明白,大焱子民也是朕的责任,朕怎么能不关心他们呢?朕不光想让他们吃饱,还要让他们吃好。这事很重要,接下来验证土豆是否能吃,怎么吃,怎么保存的差事,还是要交给农官的,可别动不动就跪,跪坏了谁来给朕办事呢?”
农官很不好意思,用袖口擦泪,激动又忐忑的站好。
农官处理好就该问到这群宗室子了,他们功劳同样不小,皇帝和颜悦色说,“你们想要什么赏赐?说出来朕给你们办了。”
这等于一个承诺,皇帝金口玉言,只要不过分,都能实现。
几个少年你看我我看你,都在极力压制激动,老天爷啊,他们该要点什么好呢?金银财宝还是官职权位?一急,脑子就一片空白,什么都想不到。
沈与钰本来站在最前头回话,想想此事澜哥儿居功至伟,该他来答话才行,于是退后两步,把后面神游的沈知澜露了出来。
一下子被所有人盯着的沈知澜:???嗯?咋回事?
他飞速回神,思考该怎么回答,“回皇上,其实我们什么都不缺,不用什么赏赐。”
“要的,有功该赏,是你们一时没想到吧?要不然再想想?”
回去想什么?他是真想不到,现在缺什么吗?
沈知澜思考着,他略略抬头,看到朱侍郎异样的神色,突然想到关于赏赐,官员升职草民赏金银,怎么会无端端问他想要什么呢?万一他狮子大开口,要的东西让皇帝下不来台呢?
沈知澜看着含笑的皇帝,突然大胆:“不如暂且把这个赏赐寄下,变成一个请求,等我们想好了再提?”
他说的大胆,朱侍郎都不禁捏把汗,结果皇帝笑的格外舒畅,“好哇,小孩长心眼了!你这个请求,要是违法乱纪呢?朕答应了于法不合,不答应又是失信于人,到时就为难了。”
“那肯定是一个合情合理的请求!保准不让您难做的!”沈知澜信誓旦旦,其实他压根没想好。
“那好,那朕就答应了,你的请求。”皇帝注视着沈知澜,面带笑意。
等皇帝跟朱侍郎在百珍园里逛着,沈葵捅了沈知澜一下,“刚才你胆子好大,我背后都吓出冷汗来了!你怎么敢去要什么请求哇!万一皇上翻脸呢?”
“翻脸了再说嘛,而且我看皇上脾性挺好的,不会轻易翻脸。”沈知澜两手一摊,“而且我是真没想到要什么赏赐,难道你们缺什么吗?”
那不会,在场的谁缺这些?
“与其变成赏赐,倒不如像现在这样,还挺好的。”沈与钰持赞同意见,“以后没准用的上。”
“看嘛钰哥都这么说,那肯定没问题了!走走走,我们去研究土豆怎么吃!”沈知澜一手拖一个,兴冲冲带着他们去研究土豆的N种吃法。
第196章
土豆交给专业人士干专业的活,肯定比沈知澜这种半吊子强多了。
宗令得知此事,还特意过来夸奖过他们,说他们是少年英才,慧眼识珠,夸的沈知澜还怪不好意思的,只能连连推辞。
不过今天宗令看他的眼神,有些许奇怪,像是感叹又像是犹豫,似乎有什么话想说。
“怎么了宗令爷爷?”
“没什么,就是觉得你这孩子啊,是个好人。”宗令摸着沈知澜的发顶,软软的。
怎么突然给自个发好人卡呢?怪怪的,沈知澜追问,宗令并不作答,只让他安心回家,最近少出门。
沈知澜心想,肯定有事!不过宗令不提他也撬不开缺口,系统还一反常态的不提供线索,一股搞事的味道啊。
宗令目送着沈知澜离开,转身叹气,“去兵马司衙门吧,送文书去。”
凡是涉及到宗室的事务,统统都要经过宗人府的审核,也避免朝廷倾轧迫害宗室,可要是证据确诊,宗人府也不能拒绝,还要全力配合。
*
应王府。
路行止拿着宗人府的手令,正跟王府长史交涉,还出示了一些证据,证明他这次来的正当性。长史看完对应的证据和线索,心内一突,使出浑身解数拖了半个时辰,最终还是没能拦住,毕竟路行止已经把流程走了,还能怎么拦?
长史就指望着,这拖的半个时辰,能让那个公然伤人的傻子,把自个摘干净。
*
箫笙园。
这里是世孙居住的院子,自然尽善尽美,雕梁画栋,只是此刻院子主人正在狂怒,摔了一套精心收藏的茶盏,“你说什么?脑子没病吧?”
底下的小厮哭的震天响,“都是奴才的错,可奴才也是没法子!还求世孙救奴才一救哇!”
“做事的时候不想着我,出事了反而来找我?我面子能有这么大么?能把指挥使挡在外头?滚蛋,滚回你家五公子院里去!”
沈与华怒气未消,又摔了茶盏,“去求你们家公子去,你又不是我的奴才!”
小厮继续求着,“五公子,五公子他靠不住哇!求求世孙,救小的一命!”他磕的用力,额头都出血了,大理石板上全是血迹。
沈与华顿了顿,“行了,事儿都办了,惩罚肯定逃不了的,但哪些话该说哪些话不该说,你心底还是该有数的,这样,至少等风波平息,还能让你松快点,你的家里人也不会被波及。”
小厮终于等到一句准话,连忙收拾起身,准备回五公子的院子等着。
他其实是五公子的奴才,是五公子的奶兄弟,只要以后五公子有出头之日,他肯定能鸡犬升天。
可五公子前头还有四位公子,再出息能有世孙出息么?所以小厮清鸣,暗暗地想跟世孙搭上关系,在他努力了三五年后,总算是混个脸熟。
可惜了,这次出事所有努力都毁于一旦,五公子也饶不了他。五公子就算是不受宠的庶出,收拾他一个小厮还是绰绰有余。
清鸣正抽搭着收拾东西,就被赶赴而来的兵马司差役逮个正着,清鸣努力挣扎,挨了几脚后终于老实了。
路行止逮住人后,又把屋内的证据一收,又去请院子的主人,“五公子,您的小厮犯了事,还请您跟着去兵马司一趟,录个证词。”
五公子极力挺直自己的脊背,“清鸣犯事,的确有我这个主子管教不力的责任,便去兵马司走一趟吧。”
可要是想把不属于他的责任泼到他身上,他也不是吃素的!
*
宗令并沈岩一齐等在兵马司,一边是本身的责任,一边是给五公子撑腰,免得出现屈打成招的情况。
沈岩看到路行止当真把应王府的五公子押送到兵马司,暗中给路行止竖大拇指。
听说路行止有个外号叫路大胆,果然没有取错的外号!应王世孙正是皇位继承最炙手可热的人选,路大胆还敢把世孙的兄弟逮过来,这胆子不是一般的大!
这么一想,当年得罪大长公主的事,简直不算事儿么。
路行止见到宗令沈岩后微微颔首,“岩大人,是否要去刑* 房,看证人对质?”
“事情查清楚了?”
“小厮清鸣的事,算是查清楚了。”路行止颔首,“还有一点别的事,还要继续核实。”
沈岩点头,抬步欲手,宗令突然发声,“等等,我也去。”
宗令要去路行止自然不会阻拦,于是一群人都带了刑房,路行止举起证词,从头说起:“大概二十多天前,在青葵巷发生一场火灾,一共烧毁五十余间房屋,一人死亡,三人轻伤,二十余人轻伤,损失惨重,经过当地百姓,附近居民的指认,是有人刻意纵火,而纵火的人也抓住了。”
宗令微微点头,因为某人的嘱托,他还特意到兵马司来打过招呼,言称一定要查到真凶。
“纵火的是京城有名的混混,巧三儿。巧三儿被逮住后只说此事是意外,他抽烟草时火星子掉到草堆上才引发火灾,但这个说辞很快就被推翻,因为青葵巷内有些角落,还有残余的火油,而且是上等火油。”路行止说到这里,挥挥手指了指刑房内间,“巧三就在内监,大人不信的可以再审问一次。”
“我们都信,路大人继续说吧。”五公子突然插了一句。
“接下来就说火油的事,上等火油京城只有几处售卖,铺子里都有名单,只要查一查都能查到出处,结合巧三儿的交际圈,就锁定了王府小厮清鸣。清鸣有这个财力,也有这个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