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明照万里
御医撒上药粉,包扎好,沈齐迫不及待问,“这样就好了么?”
“还要看情况,箭头上好像带着什么药粉,微臣还不知道到底是什么药粉,只能先用常见的解毒药试试。”
当御医怎么这么没用哇!沈齐正要说话,冷不丁被人挤开,他勃然大怒,扭头发现挤他的正是皇帝,只能忍气吞声。
当皇帝了不起啊!
哼,确实了不起。
皇帝仔细看过伤口,直接说,“去库房里,取百晦丹来,那个解毒好用。”
御医大喜,那可是珍品解毒丹啊,他拢共就见过一回,这下又能开眼界了!
“解完毒之后呢?”
“
解完毒就是好了一半,退了高热人醒了,就好了八成,余下的只需要慢慢养身体就行,只是腿上难免留个疤痕。”
留疤也不怕,只要人回来一切都好,沈齐刚要答话,又听到皇帝说,“男子汉大丈夫,留点疤痕在身上,本来就是人生的勋章么!这是胜利的标志,怕什么!”
沈齐不自觉点头,又忍不住郁闷,这不是他该说的台词么!为什么抢他话头!
沈齐恶向胆边生,觉得皇帝太讨厌了,他要抗议。
“嗯,皇上说得对。”
嘤嘤嘤,沈齐觉得自己胆真小。
皇帝看过沈知澜后,又去看了沈与钰,再次问起这些天的经历,沈与钰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皇帝在心内冷笑,恒王这个龟孙儿,这回真是胆大包天呐。不过程武也是意外收获,还能再挖出不少密辛。
第231章
施初带着人马,控制住了程武,程武也是淡定,居然就在驿馆留守,并没有逃走,面对来逮捕他的队伍,选择束手就擒。
程武供出指使他的人,一路查下去,不光摸出一条利益链,还自然而然查到恒王身上。
恒王中年后,身边有一房美貌爱妾,恒王珍而爱之,礼遇优待,爱妾的兄长也跟着沾光,平日负责管理着王府的财产田庄,沾了不少油水。
程武供出来的,正是这位苗管事。
苗管事被御驾卫捉住时,还在寻芳做乐,猛一下被压倒,色厉内荏喊,“知道我是谁么?居然逮到我头上来!不要命了?!”
护卫闪开一条道路,施初缓缓而来,“自然是知道你是谁,才会来找你,你欠下的血债,到了该偿还的时候。”
有些不便显露人前的脏事,都是苗管事帮着做的,他还趁机捞了不少钱,如今被曝光,小命难保。
苗管事被押送天牢,秘密审问,只等找齐人证物证。
恒王还在装病,又忧心他吩咐的事,他听到消息,被绑架的公子们,已经有俩被找了回来,剩下的人,也就是时间问题。
啧,真的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玩意儿,又想起宫中消息,获救的公子伤势不清,恒王心头才舒爽一点。
至少目标达成了。
只是接下来,他该把锅扔到苗管事头上了,纵容他吃了许多油水,当时是为了此刻。
恒王吩咐人去找苗管事来,手下人说,苗管事还在粉头处,醉的不省人事。
“人醉了也要拉过来!主子的吩咐也敢耽误?”
恒王怒道,让人立刻去抬苗管事来。不过不等苗管事过来,不速之客先登门了。
“王爷,御驾卫的施初施大人求见!”
“不见!本王不是说过,卧病期间不许人探视么!”
手下低头:“宗令大人也来了,说是有一桩案子,需要王爷协助调查。”
恒王心一沉,再想到两日没动静的苗管事,莫非事发了?
他掸掸衣冠,正色道,“既然这样,本王就走一趟,你去把世子叫来,我有话要吩咐。”
“世子已经在书房外候着了,是宗令大人叫的。”
这话听着真是不让人开心,恒王快步而出,正好看到在书房院子外,恭谨等候的世子。
恒王世子啊,只是个平平无奇的人,唯一的优点就是听话吧,远不如孙辈出色。要想撑起王府,很难,要想守着王府,反而刚合适。
恒王心思复杂,千言万语终究汇聚成一句话,“为父出门一趟,最近家里的事情就交给你了,有什么事,你跟你母亲商量着办。”
“父亲……何事需要父亲去协助?”世子忍不住追问。
恒王轻描淡写的说,“这是我跟大哥之前的事,小辈别管,你只要知道,你是亲王府的世子,姓的是沈!就好。”
世子心中,更加惴惴不安。恒王却没管这些,再次整理衣冠,冲着宗令点头,趾高气昂的离开。
宗令平时自恃长辈,是不爱跟晚辈计较的,但想到那些遭罪的孩子,还躺着没醒的沈知澜,实在忍不住,没好气的白恒王一眼。
“带走!”
恒王被带到宫中,禁足于他原先的宫室,等待结果。
恒王并不惧怕,反而悠哉悠哉的享受着。
次日,其余的公子也被一一找到。
沈与华不是笨蛋,相反还反应很快,见沈知澜二人没有及时回来,立刻就分散转移,藏到几十里外的农家里,由农家人照看,遇到打着御驾卫旗号的人马搜救,再三确定,终于安全脱险。
禀告到此处,施初添了一句,“收留几位公子的农家女,就是之前曾经在望江楼卖艺的无瑕姑娘。”
“喔?”
“也是巧和,她家是附近的村子,因为知道华公子的身份,所以帮忙藏着他们,躲过几次搜查,负责通风报信送水送食。”
皇帝笑了笑,他想起无暇是谁了,这姑娘运道当真不差,有了救人的恩情,以后不论是想寻个好郎君,还是嫁给沈与钰,都是进可攻退可守。
“查查她的底细,确定她没问题的话,倒是可以成全她。”
毕竟皇帝恍惚记得,沈与钰好像确实有这么个妃子,颇为珍爱。
这只是一段小插曲,施初继续说着正事,“苗管事对于如何策划绑架案,如何折磨世孙们,已经供认不讳,只是咬紧牙关,坚决不肯指认恒王,只说是自己的主意。”
皇帝哑然失笑,“骗傻子,傻子都不会信吧,他只是一个王府管事,绑架世孙们有什么好处?他能得到什么?”
他顿了顿,“就算这件案子不办,还有别的案子可以办了恒王,施大人,想必你的证据链,已经很齐全了?”
施初埋着头,“是的,皇上,臣等这一日,已经等了许久。”
十余年的艰辛,终于到了揭开真相的一刻。
*
皇帝身着便装,只带了施初一个,亲自去见了恒王。
昔日先帝子嗣稀少,舍不得孩子离的太远,于是特意修建了宫室,让成年的孩子也能继续留在宫内,直到皇帝登基,其余人才逐渐搬出宫室。此后,这处宫室一直荒废着,偶尔有人来打扫,却再没人居住。
恒王正在看池塘里的鱼苗,名贵的锦鲤自然没有,只有几条欢快的小草鱼,听到脚步声头也没回,“大哥,你来了。”
“三弟,近来可好?”
“挺好的,有吃有喝,而且还是老地方,恍惚之间,让我想起从前父皇还在的时候。”恒王表情轻松,真的跟皇帝叙起旧事来。
两兄弟也曾经有过兄友弟恭的时刻,皇帝同样不胜唏嘘,“人长大了,总是凭空多添许多烦恼,这也忧,那也愁,一日不得安生。恐怕只有到了入土那日,才能平静下来。”
“是啊,小时候为了功课犯愁,长大后为了官职犯愁,接下去又替子嗣操心,活到一百岁,长忧九十九。”恒王很平静。
“确实。”
皇帝将苗管事的证词递给恒王,“我的弟弟,应该不至于没有承认的勇气吧?”
恒王看了一眼证词,发现是世孙绑架案,苗管事倒也硬气,硬是把全部的罪责,都揽到自己身上,坚决不肯承认和恒王有关。
这家伙,还是挺靠得住,恒王冒出半缕歉疚,觉得可以提拔提拔苗管事的后代。
恒王表情变得愤慨:“我身边竟然还有这样的奸人!都怪我识人不清,还把这样的人留在身份边!大哥想怎么治罪就怎么治罪,五马分尸也不足以平息我的愤恨!”
随即又转成歉疚:“这些孩子真是遭罪了,府上还有许多补药,让世子给他们送去吧。别管多珍贵的药,用在人身上才是发挥了用处。”
这脸皮,施初自叹弗如,睁眼瞎也不过如此。
皇帝叹气,“十五年前,护国寺,七月十五。”
“十七年前,妙音坊,九月十七。”
“十年前,漕州指挥使,三月初二。”
皇帝报出一串时间地点和人物,样样都是恒王与人密会,共同筹谋夺位的事件。
能说到这个程度,显然恒王再想狡辩,也是无用。
恒王面色变换,长叹:“大哥还是知道了。”
“当然。”皇帝沉默。
“你怎么不生气?”
“有什么好生气的?大丈夫生于天地之间,岂可郁郁久居人之下!你心里一定是这么想的吧?”
皇帝淡然说。
恒王抚掌而笑:“没错,大哥当真懂我!既然侥天之幸生于皇家,为何不去夺一夺那至高之位!”
皇帝格外心平气和,“这话当然没错,既然生在富贵之家,吞金咽玉,最好的文武师傅教养着,自然该做出一番伟业来,只是这伟业,怎么也不该建立在别人的牺牲之上吧?”
“你跟青花教的人勾结,贿赂,暗杀官员,再扶持忠心于你的人上位,这手段,怎么也算不上光明磊落。”
“成王败寇,现在你说什么都可以了。若是我成功上位,他们就是弃暗投明,目光远大,家族也能跟着飞升,享尽荣华,如今输了,也该愿赌服输。手段高不高明,只看结果!结果就是一切!我若胜了,自有人为我改写史书!”
皇帝轻轻叹气,恒王满脑子的成王败寇思想,扭不回来了,说的再多也是枉然。
他退后一步,交给属下。
轮到施初登场,施初深吸一口气,背在身后的手微微颤抖,他问出最想问的问题,“还记得,被你陷害的左都御史,桑梓英么?”
施初已经无数次幻想过这一刻,他报出父亲的名字,凶手默默然,再缓缓说起当初害人的心路历程,他慷慨陈词,挥斥方遒,力诉凶手的道德败坏,残忍血腥,最后凶手恼羞成怒,徒呼奈何,他再出手压住凶手的反扑,送凶手得到应有的惩罚。
流程想的很好,只是恒王不配合。
恒王愣了,“谁?哪一年的御史?”他不耐烦的说,“直接说事,我记不住那么多人名。”
施初只觉,先前的纠结和思考当真可笑,像恒王这样的人,显然不存在悔悟和反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