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明照万里
“记住,一定要亲手叫到宗令和京郊大营指挥使手上,亲眼看着他们拆封。”皇帝再三强调着,这才支撑不住的缓缓躺下。
徐海把东西转交给二人,命他们快快离去。
沈知澜接过火漆封口的寝衣,望着徐海,犹豫后还是说:“徐伯伯,千古艰难唯一死,可只要人还活着,终归是有希望的,
还望你珍重自身,等待转机。”
可千万别搞什么以身相殉的操作啊!
徐海含泪点头,“我等两位公子回来。”
他急急推着二人离开,刚才呵斥退了守卫,但几人在内室说了话,再不走守卫该起疑了。
沈知澜跟沈与钰互相搀扶打气,翻墙,避开巡逻,一路朝着冷宫狂奔。幸好冷宫原本就没有妃子在,更没有守卫,让他们免于被发现。
沈知澜憋着气,从假山后的狗洞钻出来,是一片野树林,天大地大,当真一片茫然,不知道自己的方向何在。
沈与钰望着天空,夜里视野窄,他们还要小心碰到城里宵禁的巡逻。
“澜哥儿,你打算去找谁报信?”
“我去找宗令爷爷,他府上的人我比较熟悉,能混进去,京郊大营那里,就要麻烦你了。”
并非挑肥拣瘦,而是沈知澜清楚自己有多少尽量,他去京郊,门都进不去。
“这个问题不大,我可以找祖父求助,有他的令牌,想出城也不难。”
两人分配好任务,就各自分别,朝着目标进发。
沈知澜熟悉小路,一路走街串巷,专挑不起眼的小路走,避开所有的巡逻,借着夜色掩盖,很快就到了宗令府上的后门,一通狂敲,不耐烦的门房才起身来开门。
“我找宗令大人。”
门房愣了,“王爷中午就出门了,一直没回来。”
“那沈岩大人在么?我有很要紧的事找他!”
门房对他有印象,没奈何之下只能穿好衣衫,去找沈岩。
不到一刻钟沈岩就来了,连外衫都没脱,他一见面就问,“有很要紧的事?”
沈知澜慎重点头,“褚郡王,联合青花教,一起造反了!”
*
沈岩一惊后,长长吐气,苦笑着,“我竟然不是很惊讶,早晚会有这么一天的。”太子之位悬而未决,几位亲王蠢蠢欲动,潮水在暗中汹涌,如今冒出来,也不算离奇。
“宗令爷爷呢?我这里有皇上的口信要传给他!”沈知澜留了个心眼,没提有衣带诏的事。沈岩毫不犹豫,“你等着,我立刻去叫人!他还在兵部!”
“动静一定要小,就好像你们没见过我一样!”
“就说我摔断了腿,急着让父王回来定夺怎么治疗。”沈岩立刻改口。
仆人领命而去,沈岩跟沈知澜就在书房内等待。
沈岩焦急的走来走去,长吁短叹,时不时说一句,“我早知道会有今天的,也不是很奇怪。”
“澜哥儿渴了没有,要不要喝水?”
沈知澜轻轻摇头,“我心里紧张的很,喝不下。”
“行吧,我喝。”沈岩端着茶杯也不管什么礼仪,一饮而尽。
沈知澜舔了舔自己的嘴皮,手垂在袖子内,握着一把短匕首,匕首柄都被他的汗水浸湿了。
任务没完成前,他需要保持最高程度的警惕,不相信除了自己之外的任何人。
艰难熬了一个多时辰,宗令终于火急火燎的回来了,一路跑过来的,嘴上还骂着,“这混小子,这么大岁数还不够稳重,好端端能把自己摔了!”
骂骂咧咧,又充满忧虑。
沈岩连忙迎了过来,险些挨一个大比斗,宗令疑惑又气愤,“什么事居然要把我叫回来?不知道我很忙吗!”
“不是我的事,是澜哥儿的事,父亲!褚郡王造反逼宫了!”
宗令的反应跟沈岩很相似,哀叹后又不觉得奇怪,毕竟早有先兆。
“宗令爷爷,我能相信你吗?”
宗令定定注视他的眼睛,“当然可以,我沈氏家族,历经九任帝王,至今已经延续一百八十年,我身为一族的长老,有必要拨乱反正,维持正义和公理,让家族继续延续。”
“这是我当年当上宗令后,对先祖的承诺。”
沈知澜回以同样的注视,宗令不闪不避,两人四目相对,心底事一览无余。
沈知澜这才从后背,取出衣带诏,亲手交给宗令,“这是我带出来的诏书,皇上说,唯有您一个人能看,请您检查火漆封印无误。”
沈岩目瞪口呆,刚才说的是口信,可没说是诏书啊!
这小子也忒沉得住气吧?!
宗令郑重接过锦缎,取了书房里的圣旨绘图样来看,一一对照边角和细微的纹路,无误后才拿着小银刀,一点点撬开,独自一人观看诏书。
沈岩垫着脚,想看,都被宗令迅速转移了。
看完诏书,宗令慎重点头,“我知道了,接下来的事,知澜你不用担心,留在王府吧。”
“好,那有什么我能做的?”
“尽量照顾好那些旁支远亲,我担心有人找老弱泄愤。”
“那就提前把他们叫来王府,待上几天如何?这样更安全。”
宗令摇头,“这样动静太大了,反而更容易闹的人心惶惶,一动不如一静。这样,如果有必要,你亲自带着三百府兵出马救人也行,我把兵符留给你。你也要留心自身安全。”
沈知澜拿着王府的兵符,郑重承诺一定会小心的。
宗令拿着诏书,匆匆而去。他都走出二里地了,沈岩突然反应过来,不对啊,他可是个成年人,为什么兵符不给他呢?
难道他也不是亲生的?
第237章
沈知澜在煎熬中,等到了天明。
沈岩自己生了会儿闷气,又想到其他的:“等会儿我用公务的名义,叫齐兄弟过来,让他们暂且待在衙门里,以策万全。”
沈知澜露出感激的笑,记下沈岩的人情。
“小事一桩,你冒的风险更大。”沈岩轻叹,这事情一波接着一波的,沈知澜甚至还没回过家,心中焦虑在所难免,他是能帮就帮。
沈知澜安顿好家人,逐渐陷入沉思,也不知道其余人过的怎么样,而钰哥,又成功的通知到指挥使了吗?诏书里到底写了什么,宗令爷爷又去做什么了?
种种情绪交杂,实在难以平静。
时间再跳转到三个时辰前。
沈与钰惊险的躲过好几次巡逻,总算是摸到自家王府后门,也顺利见到爷爷寿王。
寿王同样彻夜未眠,穿着全套亲王服饰,在书房大刀金马跨坐,见到沈与钰后眼前一亮,“怎么样?”
“褚郡王,造反逼宫了!”沈与钰气都没喘匀,立刻说。
“这样,竟然是这样!”寿王连连惊叹,在书房来回踱步,“他竟然有这样的胆子!我们身在宫外,竟然没听到丝毫风声,可见他也是有备而来。”
“爷爷,当务之急是先通知指挥使,让他尽快出兵才对。”沈与钰急道。
“好,就按你说的办。”寿王道,“只是现在天色已晚,大营又在京郊,城门不夜开,只能到天明后,再想法子通知人。”
沈与钰知道这样耽误时间,却也没法子,只能忍耐下来,耐心等到天明。
寿王目光落到长孙带回来的衣带诏上,上面封了火漆,拆封即毁,他是动不了的。
但是,拖延拖延时间,完全没问题,寿王目光逐渐变得深邃。
褚郡王逼宫造反,跟他有关系,也跟他没关系,他横竖都不吃亏。
两边人两败俱伤,岂不是刚好,没准他反而能上位呢?退一万步说,自家长孙一向都有才德有声名,拉下前三位亲王后,也该轮到他了。
寿王不动声色,只催促长孙尽快休息回复体力,沈与钰当夜歇在书房,醒来时天光已经大亮,他慌了,急急起身,“爷爷,还没准备好吗?”
“放心,已经准备了,你换好衣衫我们就出发,不急。”
沈与钰这才安心,用最快的速度把自己打理好,忐忑不安随着寿王一起出发。
路过市井,他掀开车帘,看到外头一片繁华的景象,百姓人来人往的采买物资,几乎觉得自己昨日的经历是一场幻梦。
一边是挣扎求生的小民,一边是风云诡谲的宫廷,两者居然处在同一个空间,何其神奇诡异。
两爷孙来到东门,远远的就看到城门卫正拦住所* 有出城的人群,一一检查身份户籍和帖子,老百姓怨声载道,反而给自己招来一顿排头。
“爱过不过!长能耐了你们!”城门卫一边推搡,一边大声喊。
寿王掀起帘子,面容凝重,“不好,莫非是褚郡王发现了什么?”
沈与钰同样沉重,“越是这样,越是说明他急了,得快点把消息传递到城外才行。”
“东门行不通,那就换个门,走,去西门。”
他们绕路赶到西门,见到同样的场景,还查的更严格,又依次赶到北门和南门,都看到守卫做着相同的事。
沈与钰咬紧牙关,“爷爷,您要想办法啊!”
“好,想办法,我想办法……”寿王做沉思状,“先把东西藏好,我们就说出城是为了巡逻田庄,这总没问题吧?他们难道还敢把我拦下不成?”
没错,他们出城理由也是光明正大,沈与钰按下焦虑,整理衣冠,把诏书塞进摇晃的灯笼里,面上毫无异样,等着出城。
他们亮出身份牌,城门卫当然不敢阻拦,谁敢无缘无故搜查一位亲王呢?除非是不想要命了。
只是城门卫眼珠一转,又有新的招数诞生,他们不敢搜查,却可以打着护送的名义,徘徊在王府车队的后头,一直跟到田庄门口。
领队特别殷勤,只说城外情况不好,他们非得亲自护送才能安心,还请寿王不要忧虑,不会耽误他们出行的,然后马队一直坠在王府马车后头一里处。
沈与钰急坏了,却无可奈何,对方要护,他难道能反驳?岂不是不打自招,于是只能忍耐。
忍啊忍,他们真的去了田庄,还待到天黑,田庄上的庄头还招待这群人吃了顿饭,用酒把人灌醉,沈与钰才有脱身机会。
他迫不及待的上马,急急朝着京郊大营的方向而去,寿王紧随其后,纵马扬鞭,势如闪电。
两人快马奔驰一个时辰才到了大营,立刻被卫兵拦住,询问身份,寿王亮出身份腰牌,才被允许入内。
大营的曹指挥使披挂整齐,郑重的接过诏书,核验火漆上的印章,这才谨慎的用小银刀拆封。
寿王心思一动,站在指挥使身后,确定自己眼角的余光,能看到诏书上到底写了什么。